論當代中國政治思想研究主體和載體的變遷

[摘要]中國政治思想史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學科，在新中國成立以后發生了一次重要轉型，對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主體和載體的變遷，可以給我們提供認識和反思當代中國政治思想研究狀況的一個重要視角。這一轉型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1949～1960年，研究人員主要為教學和科研機構中從事歷史學、政治學、哲學的部分研究人員，主要借助于一些雜志和刊物發表研究成果，研究主體和載體相對單一;1960～1976年，研究人員大量減少，不少刊物被停刊，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在斷斷續續中艱難發展;1976年以來，隨著全國綜合性大學紛紛恢復政治學系，并開設相關課程，研究主體的規模不斷擴大，研究載體呈現多元化狀態。

[關鍵詞]當代中國;中國政治思想研究;研究主體;研究載體;變遷

[中圖分類號]D09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0274（2015）06—0026—06

[作者簡介]李寧，女，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政治思想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共黨史;汪宇，女，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共黨史;劉昕，女，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共黨史。

中國政治思想史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學科，始于20世紀初，百年來經歷了艱難的發展過程，新中國成立以后發生了重要轉型。當代中國政治思想的研究是由哪些人，通過哪些載體或平臺來開展，這些也是了解當代中國政治思想研究的重要途徑。由于對“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學科爭議，有的認為從屬于歷史學，有的認為從屬于政治學，所以從事中國政治思想史方面的人員可能是不同學科群體中的從業者，比如哲學、歷史學、政治學等學科的一些研究人員，在新中國成立以后的不同時期，他們各自的職業環境和個人命運都發生了很大變化，研究風格也有了重要轉向，他們通過不同的方式，借助于一定的載體展現他們的研究成果，表達著在不同時期對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學科認同”和理解。系統梳理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政治思想研究的主體和載體的變遷，能為我們認識當代中國政治思想研究的狀況提供一個重要視角。

一、1949～1960年中國政治思想的研究主體和載體：相對單一化的發展

“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是在中西思想——學術交匯之際出現的新興學科，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學科發展經過了艱難的成長過程。關于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最早開始于20世紀初，“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中國政治學已初具規模，1946年，中國政治學會已擁有會員140人，有40多所學校設置政治學系，翻譯和出版了相當數量的政治學著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由于各種原因，政治學研究被忽視了。”①新中國成立之初，國內一些高校也開設了“中國政治思想史”或“中國思想史”的課程，但大多只講到近代部分。在這個時期，中國政治思想史相關的教學和研究活動和當時中共中央、教育部的指導方針密切相關。尤其是1952年以后，高校的文科課程主要凸顯培養馬克思主義理論人才，開設的主要課程包括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經濟學、中共黨史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等。正如1952年9月中共中央在做出的關于培養高等、中等學校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師資的指示中指出：“各大行政區應選擇具備適當條件的高等學校，舉辦馬克思列寧主義研究班，培養高等學校的政治理論師資;設立政治教育系或政治教育專修科，培養中等學校的政治理論師資。”

1952年的全國院系調整，政治學學科建制從高校中撤消，中國政治思想史劃歸歷史學，成為歷史學一級學科下的“專門史”之一。政治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地位消失了，它的教學和研究也隨之停止了。

當時政治學的地位發生這樣大的轉變，有學者做出過原因上的分析：（1）建國初期，意識形態體系和價值系統發生根本轉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和思想體系成為國家政治生活的指導思想，同時也成為高等學校中各學科教學和科研的主導思想。舊中國的政治學基本上吸取了西方模式和范式，其方法論和基本內容都不能適應社會政治生活中的這一根本轉變，它本身也無力為社會主義政治提供有效的分析框架。（2）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政治學被視為西方資產階級的偽科學，資產階級政治學研究權力關系和統治方式是資產階級統治的需要，而社會主義國家則是人民當家作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社會主義制度本身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因此政治學的功效和意義受到總體的懷疑。（3）建國初期，中國沒有組織社會主義大學和教學的經驗，向蘇聯學習，結果根據蘇聯大學的模式改造了中國的社會科學，取消了政治學。②對此，張友漁還痛心地指出：建國初期，我們照搬所謂蘇聯的經驗，在改革高等教育，進行院系調整時，取消了大學里的政治學系和政治學專業，把政治學看成資產階級的一種“偽科學”，因而造成了政治學在我國社會科學中的一個空白。取消政治學，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是一個重大損失。③

1953年6月17日，教育部另外頒發了一個通知，指出：全國解放以來，高等學校開設“新民主主義論”課程，結合三年來的各種政治運動，對學生的政治認識有顯著的提高。鑒于目前高級中學三年級已開設“共同綱領”課程，“新民主主義論”的政策部分與之重復，且影響新民主主義革命史部分的充分講授，同時“新民主主義論”的經濟部分，又與“政治經濟學”的新民主主義經濟部分重復，因此，自1953年，將高等院校一年級開設的“新民主主義論”一律改為“中國革命史”“系統講授毛澤東主席在各個時期的重要著作，闡明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新的勝利”“必須著重正面的系統理論的講授，同時結合學生認識水平，解決學生的政治思想和思想方法上所存在的有關重要問題”。④可見，在當時的政治形勢下，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和教學幾乎被“政治理論課”所代替。

195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部關于高等學校政治理論課程的規定中也明確指出“使政治理論課能適當與專業結合”。⑤因此，20世紀50、60年代，中國近現代史和中共黨史的研究受到很大重視，這無疑給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提供了新的基礎，“綜觀這一時期出版的中國現代史、中國革命史和中共黨史等著作，都或多或少地涉及了中國現代政治思想史的有關內容”。①

在這樣特殊的政治環境中，值得一提的是，1955年成立了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各個省、市、自治區也建立了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機關，這些為系統研究發展哲學社會科學奠定了組織基礎。研究機構還創辦了各種刊物，各個省、市、自治區社會科學研究機關出版了20多種學術刊物，為當時的人文社科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平臺。②這一時期和中國政治思想史內容相關的研究大都選擇了歷史學、中國哲學及思想史視角，方法論主要是歷史唯物論和辯證唯物論，因而在學科歸屬上不能明晰。研究者更多的也是從事歷史研究和哲學研究的一些人。20世紀50、60年代，由于高校中不再設立政治學系及其各個專業，對于政治學，包括政治思想史的相關研究被分散到不同的學科里去，如科學社會主義、國家學、法的理論、歷史學、哲學等。在此階段他們發表文章的主要刊物是各地大學學報。

二、1960～1976年中國政治思想研究主體和載體：間斷中的艱難發展

在1960年代之前，研究者關于政治思想研究的論文并不豐富，但從當時的期刊內容來看，每年都還會有一些成果產生。如對古代儒家思想及代表人物的研究、對近現代資產階級革命或改良人物政治思想的批判性研究、對五四時期中國共產黨奠基人物政治思想的研究。1960年，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三校恢復了政治學系，但為時不久，改為“國際政治系”，主要方向是民族解放運動、西歐北美政治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在學科建制和課程設置方面并未涉及中國政治思想史。這一時期，學術發展與全國的政治形勢保持一致，“一切都是為了革命與政治的需要”“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命運可以想見”。①據統計，一些文科類雜志在20世紀60年代初停刊，比如《學術研究》《人文雜志》《政治與經濟》《安徽史學通訊》《讀書》等。在文革開始后，此類刊物更是大批被停辦，如《文史哲》《學術月刊》《哲學研究》《法學研究》《歷史研究》等等（詳見表1）。一直到70年代末，一些刊物才相繼恢復。

自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末，從文科類刊物的狀況可以窺見當時政治思想史研究者的精神狀態。60年代上半期還是有少許作品產生，如對儒家思想的研究、對資產階級改良派政治思想的研究、對農民革命領袖政治思想的研究以及對馬克思主義、政治思想史研究方法的介紹，這些都集聚了那個動蕩時代研究者的心聲和貢獻。而在“文革”十年，政治思想史的研究論文極其缺乏，存在的幾篇文章也是圍繞著當時“儒法之爭”而展開的“應景之作”，或對“自由主義”批判的“政治檄文”。由此可以看出，沒有研究者獨立的生存和創作空間，是難以培育出政治思想研究的精神成果的。

有學者指出：建國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政治科學的許多研究都被吸納進歷史哲學或社會哲學中了”“而階級和階級斗爭則泛化為一切人文社會科學的核心議題”，因此，改革開放前30年的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雖隸屬歷史學學科，但顯然又并非典型的歷史學研究，它所研究的對象及表達的觀點有強烈的政治取向，并且服務于一定的政治觀點，而政治觀點屬于政治知識則確定無疑。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在學科上隸屬于歷史學或哲學，乃是特定政治環境及學術體制下的產物，并不具有學科知識的邏輯依據。②可是，這段時間的“研究狀況”卻成為當代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不可回避的“歷史真實”，雖經歷“不堪”研究呈現“慘淡”之狀況，但也有零星的思想“火花”，為當下的政治思想史研究提供了映照的基礎。

三、1976年至今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主體和載體：多樣化的拓展時期

對于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來說，1980年代前后是一個重要的轉折時期，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機構開始恢復和創建。在1979年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鄧小平指出：政治學、法學、社會學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們過去多年都忽視了，現在也需要盡快補課。我們已經承認自然科學比外國落后了，現在也應該承認社會科學的研究工作（就可比的方面說）比外國落后了。①鄧小平的指示以及中國社會政治發展的客觀要求推動了中國政治學的迅速恢復和發展。

政治學專業科研機構日益增多。湖北省1977年率先成立政治學會之后，全國許多省市相繼成立了政治學會、政治學研究所或研究室。1980年12月，中國政治學會在北京成立。中國社會科學院著手籌建政治學研究所，一些地方性的政治學會也相繼成立。②這成為新時期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的重要機構和研究平臺。此后，政治學的群眾性學術團體相繼成立。中國政治學會成立后，安徽、山西、上海、黑龍江等省、市相繼成立了政治學會;吉林省、廣西壯族自治區分別建立了政治學研究會，天津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四川省也先后建立了政治學會籌備組或籌備會，一些地、市也成立了政治學的學術團體。③

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學科平臺日漸明確。20世紀80年代以后，中國政治思想史才逐漸從中國思想史和中國哲學史中解脫出來，從相對邊緣的專門史轉為政治學一級學科的基礎學科，確立了其獨立學科平臺的地位，各學科的知識論定位日益清楚。一般認為，1981年，徐大同等人合著出版的《中國古代政治思想史》代表了中國政治思想史這一學科要求獨立和學術化的最初呼聲。④古代政治思想史專著日漸增多，近現代政治思想研究的成果也紛紛問世，逐步建構起政治學基本理論體系和學科體系。1982年北京大學趙寶煦教授主編的《政治學概論》是恢復重建后的第一本政治學理論教材，它提出了政治學的基本理論體系和學科體系。此后出版的同類教材，則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這些體系。就其內容來看，這一時期政治學的理論體系基本是以階級或者國家作為分析的邏輯起點，圍繞階級和國家展開國家制度和機構、政黨、民族以及國際政治現象的研究。而學科體系，基本是由政治理論、政治制度、政治思想、國際政治以及行政管理等內容構成的。⑤

政治思想史的專門人才開始培養。一些教學和研究部門已將培養政治學專門人才列入各自的計劃。從1981年開始，北京大學、復旦大學、吉林大學率先開始招收政治學專業的本科生，1983年開始招收碩士研究生，1985年，北京大學又開始招收第一批政治學專業的博士研究生。1985年以后，各類政治學專業的課程陸續恢復開設，有了相對穩定的政治思想史的專業教學和科研隊伍。

政治學的研究與國外政治學有了交流。政治學恢復以后，有關各種譯著紛紛問世，但報刊的數量不多。中國政治學會與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自1980年起陸續編印《政治學參考資料》，介紹國外政治學有關資料，在此基礎上，于1984年出版《國外政治學》雜志。1985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編輯出版《政治學研究》雜志，《國外政治學》被認為是中國政治學者了解國外政治學的一個重要“窗口”，《政治學研究》則是中國出版的第一種政治學專業學術刊物，⑥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其他人文社會科學雜志也開辟了不少和政治學、歷史學的相關專欄，為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提供了平臺。

全國性、地方性的政治思想史學術會議也在逐年召開，為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提供了交流平臺。1985年11月22～28日在蘇州大學舉行了全國政治思想史學術討論會，由中國政治學會、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中國人民大學黨史系、天津師范大學政教系、復旦大學思想文化史研究室等十單位共同發起，來自全國的從事中外政治思想史的教學和科研工作的專家、學者、社會科學工作者、青年研究生100余人出席了會議，提交論文80多篇。與會代表回顧了解放以來，尤其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政治思想史教學和研究所取得的巨大成績。并分別對中國古代政治思想史、中國近代政治思想史、中國現代政治思想史、西方政治思想史4個組就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對象、中國古代政治思想史的特點、中國近現代政治思想史的特點、西方政治思想史的特點以及中西政治思想史的異同、政治思想史學科建設的有關問題進行了充分討論。這次會議，是全國政治思想史教學和研究工作者的首次集會，對推動我國中外政治思想史的教學和研究，對推動政治思想史這個年輕學科的建設有著重要意義。1994年全國高校政治學（類）系主任聯席會議于10月份在成都舉行，參加會議的有來自全國25所高校的40位系主任和專家代表。會議的主要議題是：在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新形勢下，政治學類學科專業應如何改革和發展;面向21世紀，政治學類專業的教學內容和課程體系應如何調整和改革。①有些重要的期刊雜志也以“筆談”等形式開展一些討論和交流，如1998年《政治學研究》開展的“邁向21世紀的中國政治學”筆談會，等等。

而在當下所處的21世紀，研究者對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不僅僅可以通過建立各政治學會、政治研究室或研究所等方式來實現，隨著現代科技的飛速發展，新媒體的出現，使得我們對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可以通過傳統媒體（報刊、廣播、電視）以及新媒體（網絡視頻、手機報、數字電視）以及手機報等形式來實現。

中國政治思想史研究由早期有限的論文成果到后期逐步建立起系統的理論體系，經歷了一個求變、向上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研究載體也在不斷變化，不僅可以通過成立相關學會來系統學習研究，更可以通過報紙、廣播電視等途徑來了解最新的相關信息，從報刊當中我們可以很直觀的記錄相關數據、年限以及中國政治思想史變化的過程，從而幫助我們獲得精準的文字信息，便于更好的進行廣泛研究;而電視是聲音和畫面的結合，在觀看相關影片的過程中感受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發展變化，從而擴展研究范圍，豐富研究內容，最終使研究成果更加多元化。

在數字化的信息時代，新媒體逐步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部分的作用也體現在對學術問題的研究上，通過手機、數字電視以及網絡視頻等方式，獲取多方面的信息，而現在在新媒體當中，會專門設立專題研究部分，只要對中國政治思想史進行搜索就會出現很多與其相關聯的信息，可以從中國的國家權威機構發布的最新研究成果，全國各研究者的最新著作，幫助我們在豐富研究的同時提供具有相當研究價值的基礎信息，從而研究出更加全面、更加具有意義的成果。而當下所流行的手機報等，可以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大量的信息，對于研究者在拓寬研究領域方面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20世紀80、90年代以來，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主體主要是一批政治學者，同時還有一批從事思想史研究的歷史學者。全國高校形成了多所科研重鎮，在學界前輩的帶領下，組成了出色的科研、教學團隊。當然，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以后，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也出現新的問題，研究人員面對新的問題也在逐漸做出新的自我調適。有學者指出：90年代中期以后，前輩學者漸次退出，新進乏人。2012年開始，中國政治思想研究進入重振發展階段，由山東大學、南開大學和中國政法大學牽頭召開了全國性學術會議“中國政治思想史論壇”，在中國政治學會影響下，即將成立中國政治思想史專業委員會。同時全國性學術交流平臺的搭建，以及專業性二級學會的成立，對于集合研究群體，提升專業水平和振興學科有著重大的意義。②而研究主體的擴大以及研究平臺的保證，成為政治思想研究的重要基礎性條件。

責任編輯：楊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