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繪畫作品題跋涉及人物考（上）

題跋是題寫在書籍、字畫、碑帖上，以品評、鑒賞、考證、記事為主的文字。宋代以來這類文字形成了一種專門的文體——題跋，又稱題款，是書畫創作和鑒賞的一個專用名詞。題跋的內容各異且十分豐富，它為人們提供了一些不可錄于正史的信息，為專家學者研究畫史、畫論以及書畫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重要材料。

張大千是二十世紀中國畫壇最具傳奇色彩的國畫大師。吉林省博物院收藏有張大千書畫作品一百一十余件，豐富的院藏為我們研究張大千提供了第一手資料。以往書畫研究人員曾從張大千的書畫技法、書畫作品賞析等多個方面撰寫過一些文章，但針對張大千書畫作品題跋中所涉及的人物，至今還沒有人進行過考證。本文通過對吉林省博物院藏張大千二十余書畫作品題跋中所涉及的人物進行考證，一是填補此項研究的空白，二是日后為專家學者進一步了解研究張大千提供一些信息及資料。

張大千的藝術生涯近七十年，1949年他去臺灣前的主要生活及藝術創作都在大陸。吉博收藏的是張大千1921年23歲至1948年50歲期間創作的書畫作品，考證張大千此時期書畫作品題跋中所涉及的人物，本文主要參考了李永翹的《張大千》、《張大千年譜》、謝家孝的《張大千的世界》、汪毅的《張大千的世界研究》以及《民國人名大字典》、《民國舊事》、《民國元年》、《曲塘民國》、《戲說民國大文人》、《中華民國人物志》、《蘇州近代書畫家傳略》、《藝林月刊》等書刊資料，現將所考證的書畫作品的具體內容敘述如下：

1.《樹下臥牛圖》為張大千1923年25歲時所作（圖1）。畫中銘記題跋為：“癸亥二月幾望，為子鶴仁兄法家正之。大千居士爰。”

子鶴，即徐子鶴（1916—1999），字翼，又名徐翼、徐壽昌。江蘇蘇州人。中國當代著名國畫藝術家、書畫鑒定家。曾任蘇州美術專科學校教授、安徽省書畫院副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擅繪山水、人物、花鳥、走獸，山水多畫黃山、三峽，傳統功力深厚。筆墨出自南宋四家，淳雅流暢，清麗灑脫。上海博物館曾收藏有一幅唐代孫位的《高逸圖》，其破損殘缺，經他全補后，該畫天衣無縫，絕跡頓還舊貌。人民大會堂、天安門城樓、毛主席紀念堂、釣魚臺國賓館等處均藏有他的繪畫作品。傳世畫作有《玉屏春曉》、《瑞雪雙禽》、《河山不夜》、《天都聳秀》、《黃山雨過》等。

2.《舟中看山圖》為張大千1932年34歲時所作（圖2）。畫中銘記題跋為：“蟄廬老友視此略似大滌子否？壬申之正月二十七日，試此佳楮，心手俱快，并記。大千弟張爰。”

蟄廬，即黃子林（生卒年不詳）。天津近代收藏家。

3.《復堪先生像》為張大千1932年34歲時所作（圖3）。畫中銘記題跋為：“壬申正月二十一日，為復堪先生造像一區（軀），愿消弭天災，一切眾生永蒙斯福。西川清信士張大千”。

復堪即羅復堪（1873—1954），名惇。廣東順德人。康有為弟子。善書法，尤以章草馳譽于世。早年與堂兄羅癭公從康有為受業，后肄業于京師譯學館。民國初年在財政部泉幣司供職，鑄有袁世凱頭像的銀幣“壹圓”二字即出其手筆。后長期在北京藝專和北京大學文學院講授書法。新中國成立后為中央文史館館員。著有《三山簃詩存》、《三山簃學詩淺說》、《書法論略》等。

4.《桐蔭高士圖》為張大千1932年34歲時所作（圖4）。畫中銘記題跋為：“偶憶吾家上元老人有桐蔭高士圖，極超逸之致。為善丞仁兄擬此，請正。壬申二月，蜀人張大千。”

善丞即詹順庭（1874—1945），字善丞，號廣順，又號稱詹法師。常寧縣栗塘人。少時家境清貧，僅讀私塾二年。18歲時，從師習武打拳擊。清光緒二十年（1894），甲午戰爭爆發，他參軍赴遼東半島抗御倭寇，得五等勛章。歸后，替富商押解銀兩去云南販運鴉片，途經湘西龍山烏江渡，遇土匪搶劫，被砍傷左臂，因憤而學醫。先后師從十余人，其中以骨科醫師劉發縈（廣西人）、傷科醫師詹春芳（常寧人）對他影響最深。在自學方面，以得益于《醫林改錯》較多。他融會眾師之長，精益求精，在醫治跌打損傷方面具有獨特的造詣。 5.《新安江行舟圖》為張大千1932年34歲時所作（圖5）。畫中銘記題跋為：“古人稱新安大好山水，予兩游黃山，皆溯錢江而上，舟次得稿數百幅。此寫梅花紋灘頭一段小景，以大滌子筆法，應華章先生博教。壬申二月，蜀人張爰。”

華章即周大文（1895—1971），字華章。江蘇無錫人。中華民國初年政治家，曾任北平市長，后來成為專業廚師、美食家、京劇票友。他是京劇名家劉長瑜的父親。

6.《仿大滌子筆意圖》為張大千1932年34歲時所作（圖6）。畫中銘記題跋為：“雨樓道翁博教，壬申春日，大千弟爰擬大滌子。”

雨樓即方雨樓（生卒年不詳），近代著名收藏家。曾經手宋黃庭堅《飲中八仙歌》手卷和北宋拓《九成宮醴泉銘》，后者鬻于慶云堂張彥生。富古錢幣收藏。

7.《山中獨步圖》為張大千1936年38歲時所作（圖7）。畫中銘記題跋：“任旃先生以此奉貽本滋先生，囑大千題之。時丙子秋八月也。”

任旃即任振庭（生卒年不詳），書畫收藏家，張作霖的秘書長。

8.與溥心畬合作《秋林高士圖》為張大千1934年39歲時所作（圖8）。畫中銘記題跋為：“此予在萃錦園試心畬居士所制紫檀汁，寫大風人物，居士補成，贈恒良仁兄，因為題記，蜀人張爰。”

恒良即傅恒良（生卒年不詳），四川人，北京琉璃廠博古齋經理。

9.與彭恭甫、于非闇、張善子合作《二叟山巔客話圖》為張大千1934年36歲時所作（圖9）。畫中銘記題跋為：“永吉老兄屬，恭父、非廠、虎癡、大千合作。時甲戌重九前二日，小集聽鸝館，大千亦記。”

永吉即白永吉（生卒年不詳），系北京萃錦樓飯莊老板，曾被譽為“北平第一名廚”。與張大千友善。大千每至北平必到萃錦樓，白永吉以掌柜身份為張大千親手烹調。張大千是一風流才子，錢到手便揮霍凈盡。他在萃錦樓大宴賓朋，白永吉不但不收費，有時還要向張大千提供零用錢，按張大千常用的話就是“把幾個銅板”。但是他們絕不是金錢與酒肉的關系，而是對書畫有共同的愛好。張大千曾答應每年給白永吉畫一幅長卷，至于中堂、條幅與扇面更是不在話下。白永吉收藏張大千書畫作品頗豐。

非廠即于照（1888―1959），字非廠，別署非闇，又號閑人。山東蓬萊人，久居北京。清貢生，為華北名記者。工書，擅瘦金體。畫花木禽魚，從宋人勾勒入手，雕青嵌綠，富麗絢爛。白描蘭、竹、水仙，尤為清逸。兼擅治印。解放后任北京中國畫院副院長、中國畫研究院副會長。于藝術事業，致力甚多。著《非闇漫墨》、《都門釣魚記》、《藝蘭記》、《豢鴿記》（有英譯本）、《中國畫顏料研究》、《我怎樣畫花鳥畫》、《榆園畫友錄》等。

虎癡即張善孖（1882—1940），名澤，字善 ，一作善子，又作善之。四川內江人。現代著名畫家，張大千的二哥，畫虎大師。少年從母學畫，曾拜師于李瑞清門下。善畫山水、花卉、走獸，尤精畫虎。為了能隨時觀察虎的形態、習性，便于對虎寫生、描畫， 他曾在家里精心養了一只虎，自號“虎癡”，人皆尊其為“虎公”。作品精妙沉雄，尤著神韻。

10.《新安江秋色圖》為張大千1934年36歲時所作（圖10）。畫中銘記題跋為：“古稱新安大好山水，惜此拙筆，不能傳其一二也。振采先生博笑。爰。”

振采即任振采（生卒年不詳），天津人。藏書家，其“天春園”藏書樓收藏有地方志3400多種。

11.《江邊小景圖》為張大千1940年42歲時所作（圖11）。畫中銘記題跋為：“敷五仁兄法家正之，大千居士爰。”

敷五即王敷五（生卒年不詳），天津頤和銀號董事，保定乾義面粉廠董事，濟南魯豐紗廠董事。湖北都督，兩湖巡閱使王占元之子。

12.《二叟賞梅圖》為張大千1940年42歲時所作（圖12）。畫中銘記題跋為：“此畫當非任渭長輩所能夢見，世無賞音，且以予為妄人矣。擲筆三嘆，宛君保之，爰記。”

宛君為楊宛君（1917— ？），藝名花秀舫，北平人。自幼聰明、秀麗，13歲已經登臺演唱京韻大鼓。1936年經于非廠撮合與張大千結婚，為張大千第三個妻子。

13.《白云繞山圖》為張大千1940年42歲時所作（圖13）。畫中銘記題跋為：“庚辰夏寄祝銘三二兄六十壽，大千弟張爰青城山中。”

銘三為李銘山（生卒年不詳），河南洛陽人。在琉璃廠以經營陶俑等古物為主的古董商。人忠厚，與大千先生甚友善。

14.《小鎣華山圖》為張大千1940年42歲時所作（圖14）。畫中銘記題跋為：“方丈渾連水，天臺總映云。人閑長見畫，老去恨空聞。范蠡舟偏小，王喬鶴不群。此生隨萬物，何處出塵氛。高浪垂翻屋，崩崖欲壓床。野橋分子細，沙岸繞微茫。紅浸珊瑚短，青懸薜荔長。浮查并坐得，仙老暫相將。此少陵觀李固請司馬弟山水圖詩也，視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別有風致。爰錄于大千畫山水幅，庶有當云。邵章。”

邵章（1874—1953），字伯炯、伯絅，一作伯褧，號倬盦、倬安。浙江仁和（今杭州）人。近現代官員、藏書家、版本目錄學家、書法家。1902年辛丑壬寅併科進士。畢業于日本法政大學速成科。歷任翰林編修，杭州府中學堂、浙江兩級師范學、湖北法政學堂及東三省法政學堂監督，奉天提學使，北京法政專門學校校長，約法會議議員，北京政府平政院評事兼庭長、院長等職。著有《云征琴趣》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