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近年來“漢語熱”的不斷升溫,全世界范圍內已經有百余個國家和地區、千余所大中小學開設了漢語課程。不論是在本國或是目的語國家學習,學生們都希望能夠學到地道的語言。語音作為語言的物質外殼,是一種社會現象,因此許多留學生對中華文化感興趣的同時,也必須盡力攻克這一道語言難關,以提高自己的漢語交際能力。而要攻克語言關,首先必須能正確發音。
從中國期刊網上搜查的5篇論文來看,雖然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研究開始較早,針對泰國留學生漢語語音習得的研究成果也較多,但研究結果大多相同。本文以對外漢語語音偏誤研究、泰國留學生漢語學習的語音偏誤等5篇研究論文為研究對象,通過聲母偏誤、韻母偏誤和聲調偏誤等方面對研究理論、研究內容、研究材料進行展現,對泰國留學生漢語語音偏誤的研究現狀與發展動態進行綜述。
【關鍵詞】:漢語語音;偏誤分析;泰國留學生
一、相關理論
1.偏誤分析
偏誤分析是對于第二語言學習者的第二語言學習已經進行相當一段時間時所出現的一種規律性錯誤的分析,偏誤的來源是二語學習者學習語言的過程中產生的中介語體系??频掳褜W習者所犯的錯誤分為失誤(mistake)和偏誤(error)兩種。[7]失誤是指偶然產生的口誤或筆誤,這種錯誤沒有規律可循,就算以目的語為母語的本族人也時常發生這種錯誤;偏誤則是指由于目的語掌握不好而產生的一種規律性錯誤,它能反應說話者的語言能力和水平。
2.中介語系統
中介語系統是指在學習第二語言的過程中,學習者通過自身已掌握的極為有限的目的語知識以及某些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母語知識,通過一定學習策略,歸納形成的一種既不同于母語或第一語言、也不同于目的語的動態語言系統,該語言系統是不正確的,但會隨著學習的進展向目的語逐漸靠攏。魯健驥認為,“中介語理論是目前解釋和分析外語學習中的偏誤的理論基礎?!盵1]
中介語語音系統,主要是母語的負遷移(即干擾)、目的語規律“過度泛化”、不適當訓練造成的三方面干擾因素所形成的影響結果,而母語干擾是最主要的原因。在對外漢語教學中,遷移是指學生的母語對目的語學習的一種影響,分為正遷移和負遷移。正遷移是指學習者母語對目的語產生的積極影響,可以起到激發、促進作用,而負遷移則相反,對學習者的學習起干擾作用。
二、聲母偏誤
李紅印通過調查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文系一、二年級學生和觀察該校中文系部分泰國老師的漢語發音,發現泰國學生在聲母發音上的“痼疾”是發不好卷舌音“zh,ch,sh,r”,因為泰語沒有卷舌音[4]。這與林燾所認為“其中的一些難點如聲母zh,ch,sh,r和韻母yu等其實也是漢語方言區的人學習普通話的難點”[2]相吻合。此外,在初學階段大部分學生將聲母k和h的讀音混讀,還有泰語語音中三個鼻輔音和三個鼻音韻尾對漢語語音學習的干擾等。作者認為泰語重鼻音的發音特點直接影響了漢語聲母h的發音,但任何事物都沒有絕對性,除了最直接的母語干擾,應還與本族或外族文化因素的干擾、學習或交際方式、態度的影響、教師和教材對目的語的不恰當或不充分的講解和訓練有關。
比較詳細、全面地分析泰國學生漢語語音偏誤的是陳娥的《泰國學生漢語習得中的語音偏誤研究》論文,首先說明了漢語語音偏誤分析研究的重要性,簡述了歷時的語音偏誤研究,介紹了漢語語音研究的理論基礎和漢泰兩種語言的語音系統特征,清晰明了地對兩種語音系統進一步作比較,再次就是采集樣本、整理分析、統計,運用偏誤分析理論、中介語理論說明語音偏誤的成因,最后對對泰漢語教學及教學方法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與建議。
陳娥對語音樣本進行繁瑣的聽辨、整理等分析統計工作后,根據普拉克特提出的“難度等級模式”,陳娥得出泰國學生聲母的偏誤層級——四個層級[5]:一級是難度最低的層級,其聲母發音部位、發音方法、拉丁文書寫形式和實際音值都與漢語語音系統中的聲母完全相同,這對漢語的聲母學習形成了正遷移;二級是兩種語音里都有的聲母,但寫法不同,這會造成對漢語的聲母學習的負遷移;三級是漢語語音中有而泰語語音中沒有的音素;四級是泰語中只有相近的音素的聲母。第四級的學習難度高、偏誤率也相對較高,其中偏誤率最高依次為c、ch、sh、s四個,通過直觀的偏誤分析統計表顯示,這四個聲母的偏誤形式最復雜,最多可達7種偏誤形式,如c、ch。
作者還從母語負遷移、目的語知識的干擾與不正確的訓練方式兩個角度深度探討分析了泰國學生的漢語聲母偏誤。在母語負遷移因素中,作者發現泰語輔音有清音濁音的對立,而這對于學習漢語不利(在漢語中r不是真正的濁擦音,因為它與元音結合時摩擦非常輕微),因此必須避免發成濁音;在泰語中也沒有與漢語聲母h發音相同的音,但可以用“帶音法”或“帶讀法”——通過泰國學生會發的g和k來帶出h;泰語雖然也有送氣與不送氣音的對立,但b有時也會發成p,特別是b和o組合時偏誤則更易發生,造成這種偏誤的問題是因為漢語和泰語都用拉丁字母注音,但那些相同的拉丁字母在漢語語音和泰語語音中的實際讀音卻不同,從而造成負遷移。如漢語語音中沒有專門用某個字母表示送氣音,而泰語語音則用h來表示送氣音。在目的語知識的干擾與不正確的訓練方式因素中,作者探討了某些泰國學生因為母語沒有與漢語相同的一組音素(如j、q、c、ch)而用母語中相似或相近的一個音素代替這一組音素發音的現象,并預測這種錯誤的訓練方式如果不引起重視她將很快會對這些音素的學習進入“石化”階段。
葉南在《對外漢語語音偏誤研究》中提出了一種聲母的易難類推關系,他根據漢語輔音系統的發音部位和發音方法的整齊對應分出了兩大系統:塞音、鼻音系統;塞擦音、擦音系統。[3]先學較簡單的第一方陣,以由易到難的順序來學:b、d、g、p、t、k、m、n、ng、f、l、h,這也是偏誤率由低到高的順序,用前面學過的音帶出后面的音;第二方陣的輔音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是難度最大、偏誤率最高的音,多數語音包括泰語語音里均沒有zh、ch、sh、r,這也與前面所述文章的觀點一致。“教學中可以讓學生將右手的食指伸到舌頭下部,然后輕輕咬住食指第一關節,這時舌頭自然上翹,發出容易聽到的擦音sh,反復聆聽,建立舌尖后音的音響形象。學會sh后再發其余的兩個。第二個難度是z、c、s和j、q、x相混。區分的方法是舌尖抵住下齒齦,用鏡子看見自己的舌面前部,提笑肌,發出的是j、q、x;舌尖抵上齒背,用鏡子能看見自己的舌尖,發出的是z、c、s?!盵3]
三、韻母偏誤
韻母的偏誤分析同樣也是對以上文章的分析研究,同見于以下聲調的偏誤分析,對于這些文章只是進行歸納總結,了解發展現狀,對研究動態稍加少許自己的意見與評論。
李紅印認為泰國學生的漢語聲母偏誤主要有以下三方面:1.混讀ua、uo韻母讀音;2.混讀ia、ie韻母讀音;3.漢語ao、ei韻母的讀音偏誤;4.以不圓唇高元音i代替圓唇高元音ü。[4]作者認為前兩個偏誤是由于泰語韻母中的兩個變體的實際讀音不起區別意義的作用而造成韻母發音的不穩定性,后兩個偏誤同樣歸結為泰語母語的干擾。
葉南通過對泰國學生漢語語音的實驗發現可以將《漢語拼音方案》進行策略性的調整以減少一些人為的語音陷阱,避免語音偏誤。偏誤包括:1.ü在與j、q、x組合成音節時省略ü上的兩點使學生容易將ü發成u,所以調整策略是在拼寫時應將ü上的兩點保留;2.對于iou、uei、uen如何省略為iu、ui、un的,對于大部分中國小學生來說都是不易掌握的難點,而對于外國學生來說則更不容易搞清,因此也應使用非省略拼寫,即iou、uei、uen;3.對兼職字母特別是i、e的不同音位卻使用相同的寫法這一點也易使學生混淆產生偏誤,可以采用音位分寫的方法。根據以上偏誤所產生的這三種調整方法都能給學生一個直觀的差異感,使學生不會產生混淆,減少語音偏誤的發生,但這些方法只能通過教師在語音教學中人為的干預才能避免。同時作者還提出了建立韻母參照點的方法來規避偏誤,該方式能以點帶面、以簡馭繁。如果一種語言里只有五個單元音的話,必定是a、e、i、o、u,如果一種語言只有三個單元音的話,必定是a、i、u。教好a、i、u這三個元音,并把a、i、u作為標準和尺度可以系聯出其它7個單元音。[3]如:單韻母中a可以帶出ê,i可以帶出ü,u可以帶出o進而帶出e;復韻母同樣利用“帶讀法”以ai、ei、ao、ou四個前響復韻母作為核心就可類推出所有復韻母與鼻音韻母。
陳娥將泰國學生韻母的偏誤層級分為五個層級:一級同樣是是難度最低的層級,漢泰韻母的實際音值都完全相同,如i、ai、ao、ou、an等,這對漢語的韻母學習形成了正遷移;二級是泰語韻母中發音部位或發音方法與漢語相近的音素,如a、e、ei;三級是泰語中完全沒有的音素,如er、ü、üe、üan等;四級是漢語中的不同音位在泰語中屬于同一音位的自由變體的韻母,如ua、uo和ia、ie兩組。這與李紅印的泰語韻母發音不穩定性觀點一致;五級是泰語中沒有,而漢語拼音沒有反映實際讀音的韻母,如iao、ian、un、iu、ui等。[5]后三級的偏誤率較高,特別是第三級和第五級都是泰語中沒有的音素,其發音機制容易僵化,要發準這些音還需多加練習。
陳娥還從單復韻母、鼻韻母三個方面對泰國學生的韻母偏誤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并提出了相應的教學對策。單韻母:1.e的舌位前移,可以通過g、k帶讀出來;2.卷舌音er不是開口度太大就是沒有卷舌的過程;3.u和o開口度太大;4.ü、üe、üan等韻母圓唇度不夠,發出來像i;5.某些單韻母發成了長元音,同時也易導致音色的不穩定。復韻母:1.由于泰語語音自身的結構特點,他們已習慣于按照音素的書寫方式來發音,而難度等級第五級已說明偏誤率最高的音就是那些漢語中音素書寫沒反映實際讀音的音素,因此要將之當作新的語音項目來練習,不能用泰語中相近的音來代替,老師在教授這些音時必須同時把它們的實際讀音的拼寫形式告訴學生。這些音有ai、iou等;2.ua與uo、ia與ie混淆,這兩組音素是同一音位的自由變體,不區別意義,對于這類偏誤,需要學生認識到漢語中uo和ua、ie和ia屬于不同的音位,讀音各異,因此不能隨便混讀。在上面李紅印觀點中已提出該偏誤形式及其原因。鼻韻母:1.受泰語三個鼻尾音[m]、[n]、[?]影響;2.前后鼻音混淆,如an-ang、en-eng、uang-uan,關鍵是先教學生發好韻腹,而不是n和ng的問題;3、音素脫落,有介音、韻腹、韻尾脫落的問題。如iong-ong、an-a、ang-a、iang-ing。
四、聲調偏誤
初級階段的聲調教學非常重要,一開始就要讓學生對每個字的讀音樹立一個正確清晰的認識。趙元任先生對此有過很深刻的分析:“最初對于音的本身的學習,是一個很費勁、很難的、對于以后學習影響非常大的一個工作。”“這種工作啊,只要開始兩三個禮拜就應該把所有的困難都給戰勝。因為兩三個禮拜要是不給它弄清楚啦,以后你再學到文法、再增加詞匯的時候啊,你就把這些錯的音就老用了,所以不能不在最初的時候把這個習慣弄好?!盵6]
魯健驥認為聲調對于母語是非聲調語言的學生來說是很困難的,容易將漢語陳述句和疑問句都發成近似英語的升調,將句尾重讀的句調發成英語的降調。[1]漢語和泰語同屬于漢藏語系,都是有聲調的語言,因此泰國學生在接受和理解漢語的聲調方面較順利,但“相近的事物往往也容易混淆”[1],不論在聲調、語調、重音上,訓練問題比母語的干擾更大,而訓練問題主要包括教材問題、教學過程對漢語語音現象解釋不嚴密、教師經驗不足導致訓練方式不當、學識水平不夠等問題,其中教師經驗、學識水平更重要。
林燾認為聲調的學習是漢語語音學習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洋腔洋調”其實與聲母、韻母無關,只是關于聲調的一種偏誤。[2]提出建議:1.學生不能將注意力長期放在語音上,“洋腔洋調”形成習慣易導致“石化”,再想糾正就十分困難——“洋腔洋調形成的關鍵并不在聲母和韻母,而在聲調和比聲調更高的語音層次”;2.調類比調值更重要,因為相對音高的關系,很少有人是完全根據標準調值說話的;3.教師應教授學生模仿整句話的輕重高低、語調模式,而不僅是局限于單個漢字的“字”音;4.漢語聲調中上聲最難,可以利用上聲低的特點,先學先讀出比[214]更常用的[211]之后,再學停頓之前的[214]就不那么困難了。
葉南認為,調域比調類更重要[3],調域是自身的音高體系中相對音高的實際音高,這也是“跑調”的根本原因。五度標調法表示的都是相對音高,并不能準確表示實際讀音,學生也不能建立起自己的一套音高體系,因此通過旋律練唱的方法將漢語四聲放在一個八度音中就可以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李紅印通過調查泰國華僑崇圣大學中文系一、二年級學生的發音,發現泰國學生聲調偏誤主要也是調域上的偏誤,偏誤率最高的是陰平和去聲,具體表現為陰平不夠高,四聲調拖太長。[4]
陳娥用計算機語音分析軟件將泰國學生的漢語聲調進行語音分析得出難度層級(由易到難):陰平—去聲—上聲—陽平。[5]這一點與李紅印所調查到的情況完全不同,陳娥是對四聲組合的模式進行分析的,相比較而言,李紅印應該是對單個漢字的讀音進行分析的,因此陳娥的觀點更具說服力,她觀察到在陰+陽、上+陽、去十陽的組合中,陽平都被發成了曲調,其錯誤率達到100%,在陽+其它的組合中,陽平被發成曲調的概率為77%,因為泰語的發音習慣,發陽平音時都說得很慢。而上聲都是由于“過度泛化”成“三聲都讀半上[211]”而造成的。去聲和陰平和李紅印觀點一致——陰平起點太低,去聲拖太長,這都是受母語與母語禮貌習慣形成的,可以用比較、唱音階、有意識地將音發得短促一些來解決。
五、余論
雖然以上文章均討論了漢語語音方面的偏誤,但對于漢語語音中的重音、語調的特點,講得還不夠,漢語語調不同于英語,更不同于泰語,同樣一句話,由于詞重音、句重音不同,可以回答出不同的問題;作為聲調語的漢語,其語調的升或降,都是在保持句中各個音節原聲調的基礎上的升降,這是漢語語調的最大特點。
早期的一些關于漢語聲、韻、調方面的文章,缺乏統計學的依據。其研究方法都比較傾向于由經驗分析得來,而不是以大量科學的、有效的實驗證明得出,雖從經驗看來這些分析是符合實際的,但對于許多有待于進一步深化的問題的看法,還是容易產生分歧的。
如何借鑒當前語音學研究的這些成果,并在教學中和教材編寫中體現出來,是語音教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值得我們繼續深思。另外,還應努力從不足之處挖掘新的研究領域與研究方法,來繼續指導漢語語音教學。如何才能在漢語語音研究中有新的突破,還有待于對對外漢語語音偏誤進行更深層次的探究。
參考文獻:
[1] 魯健驥,“中介語理論與外國人學習漢語的語音偏誤分析” 《語言教學與研究》,1984.
[2] 林燾,“語音研究和對外漢語教學” 《世界漢語教學》,1996.
[3] 葉南,“對外漢語語音偏誤研究” 《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8.
[4] 李紅印,“泰國學生漢語學習的語音偏誤” 《世界漢語教學》,1995.
[5] 陳娥,“泰國學生漢語習得中的語音偏誤研究” 《云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
[6] 趙元任 《語言問題》商務印書館,1980.
[7] 劉珣 《對外漢語教育學引論》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