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歷史上最大的股市泡沫

馬克吐溫說：“歷史并不會重復它本身，但是韻腳卻非常工整。”早在18世紀初，英國早早上演了股市泡沫的戲碼。此次泡沫被稱為南海泡沫事件，后來的“經(jīng)濟泡沫”一詞即來自于此。

此事件過程并不復雜。南海公司將自己的股價從120英鎊炒到了1000英鎊。在股價不斷上漲的過程中，“造富”運動席卷了整個英國，英國國王喬治一世、牛頓（沒錯就是蘋果砸腦袋上那個）、丹尼爾·笛福（《魯濱遜漂流記》作者）、喬納森·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記》作者）等等，一系列我們熟知的人物都參與其中。泡沫最后當然有破滅的一天，牛頓在賠了20000英鎊后還留下這么一段話：“我能算準天體的運行，卻無法預測人類的瘋狂。”

一家頗具想象力的公司

1711年，著名的牛津伯爵哈利創(chuàng)建了南海公司，開展英國與南美之間的貿(mào)易。公司還肩負著一項重任，即發(fā)行總價值近1000萬英鎊的股票，來償還英國政府參與西班牙王位繼承戰(zhàn)爭而欠下的大筆債務。

作為回報，政府同意在一定時期內(nèi)給予這家公司6%的擔保利率，并為此提供每年60萬英鎊的利息。另一方面，政府對該公司經(jīng)營的酒、醋、印度貨物、絲綢、煙草、魚翅及其他商品實行永久退稅政策，并賦予公司南海貿(mào)易的壟斷權(quán)。

南海公司最具想象力的潛力，是可能去南美洲東部海岸開采金礦銀礦，無盡的寶藏就在大海的另一頭，人人似乎都聽說過。只要英格蘭的船只到達秘魯和墨西哥，那邊的金銀就能源源不斷地運回國內(nèi)。

一則傳言更為公司打開了無盡的想象空間：西班牙準備放棄智利和秘魯?shù)乃膫€港口，而南海公司則會獲得這四個港口的使用權(quán)。

這個被稱為“牛津伯爵的杰作”的公司，在這樣的背景下，股票在金融市場上炙手可熱，一路上漲，開始了它的造富運動。

事實上，西班牙從沒有過放棄港口這種想法，只是允許英國通過它控制的港口向其殖民地運送黑奴，期限30年。每年英國可以運送一次貨物，而且嚴格限制了船舶的噸位和貨物的數(shù)量。西班牙則對這些貨船收取25%的利潤，剩下的利潤再加征5%的所得稅。

1717年，英國的貨船才開始了第一次航行。第二年，英國與西班牙斷交，貿(mào)易也終止了。

當然，這些真實信息都被公司和政府隱瞞下來，向公眾公布的都是好消息。公司還煞有其事地公布了一份清單，上面列滿了南美那片海岸沿線所有港口的名稱，好像那里的港口都被公司控制了一般。

股價瘋狂上漲

1720年，國家公共債務達到了驚人的3100萬英鎊，南海公司適時提出了購買這些債務的建議。在建議中公司要求發(fā)行的新股利率為5%，到1722年以后降為4%。議員們對此歡欣鼓舞，并開始準備議案。倫敦各大交易所陷入空前的亢奮之中，南海公司的股票一天之內(nèi)從130英鎊漲到300英鎊。

兩個月后議案得到下院的批準。與此同時，董事會主席約·布朗（John.Blunt）對公眾展開了宣傳攻勢，《魯濱遜漂流記》作者丹尼爾·笛福為公司撰寫了宣傳冊。

流言也紛紛出籠。比如南海公司將被授權(quán)于西班牙所有的殖民地進行自由貿(mào)易，波托西拉帕茲那個地方埋葬著豐富的礦藏，英國的銀子將像鐵一樣充裕。英國生產(chǎn)的棉花和羊毛將換來墨西哥人全部的金礦……總之，在南海股票上每投資100英鎊，年末將獲得超過百倍的利潤。

流言的出處已無從得知，但是約翰·布朗給上議院、下議院送了不少股份，以保證議案的通過。而且他十分清楚，只有將增發(fā)的股票賣出去，這筆買賣才做得成。

對上，他對管理政府的貴族和國會議員承諾“只要股價上漲他們就能兌換現(xiàn)金”。對下，他提出了18世紀的次級貸款：首付10%，剩下的部分以10%的利息分四年支付。

現(xiàn)在，每個人都想?yún)⑴c進來了。股價被炒到了400英鎊。

《格列佛游記》作者喬納森·斯威夫特寫道：我向來自倫敦的人們詢問，他們在那里信仰什么？他們告訴我，是南海公司的股票。

上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通過了議案，同一天得到了英國國王的御準。這一天，英國舉國上下都跌入了股票造富的美夢中難以自拔。

短短一個月，股價到了500英鎊。這時，近三分之二享受政府福利的人購買了南海公司發(fā)行的公債。四天后，漲到了800英鎊。

再經(jīng)過三個月的時間，南海公司施展渾身解數(shù)，終于把股價炒到了1000英鎊。

泡沫破滅的前兆

舉國造富的過程中，人們對財富暴漲的渴望已經(jīng)讓他們失去了正常的理智。這時無數(shù)的騙子開始出現(xiàn)，有的騙局荒謬可笑到極點，讓人不禁有“麻煩你說的像樣一點”的想法，就是這樣的騙局，也騙走了無數(shù)人的財富。

比如有一個計劃的標題是“一家有著絕對優(yōu)勢、能帶來巨大利益的公司，但是無人知曉那是什么”，幾十位可靠的證人言之鑿鑿保證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樣的一個局就能騙到不少錢。

另有一個騙子發(fā)布了一份募股說明書，聲稱自己設計的一個項目急需50萬英鎊的資本金，每股面值100英鎊。認購者只要支付2英鎊定金，每年就能得到每股100英鎊的紅利。聲明發(fā)布的第二天，騙子的營業(yè)廳就被前來認購的人們擠得水泄不通。當天這個項目賣出了1000多股。當然，當天晚上這個騙子就遠遁他鄉(xiāng)了。

還有一個非常成功的騙局是所謂的“環(huán)球許可證”。“許可證”就是一張撲克牌似的卡片，印有“環(huán)球旅館”的戳記，卡片上面印著“航海服許可證”。而“環(huán)球旅館”就是在一個交易所附近的旅館。持有此許可證能夠干什么呢？說來可笑，就是在將來的某個時間去認購一家新建的帆布工廠的股份。這樣一張可笑的卡片，在交易所賣出了60多英鎊的價格。

泡沫破滅的前兆，就是不分高低貴賤、男女老幼，都卷入其中，不管在哪里，都能聽到人們對股票的走勢發(fā)表高論。也就是后來人們說的，當“菜籃族”涌入股市營業(yè)廳的時候，就是該抽身退出的時候了。

僅僅一個月，南海公司的股價從1000英鎊跌倒了700英鎊，議會通過了幾項提案，但對股價毫無影響，幾天的時間，又跌到了400英鎊。《沃普勒》一書中，眾議員布羅德里克在信中寫道：“千萬個家庭將因此破產(chǎn)，甚至于淪為乞丐。蔓延在人群當中的恐慌和憤懣難以用語言來描述。股市已經(jīng)滑入絕境，根本是回天乏術(shù)，以至于我再也想不到什么計劃或方案能夠避免泡沫的破裂。”

10天后，股市依舊在下挫。他又接著寫道：“公司仍然沒能做出任何回應，他們已泥足深陷，根本找不到脫身之路。”為了挽救公眾信心，英格蘭銀行認購了300萬英鎊南海公司的債券，當局也試圖采取一切手段盡可能維護股市平穩(wěn)，但是南海公司的股票還是急速下跌，很快股價跌到了135英鎊。政府和英格蘭銀行無論如何也無法重建公眾信心，無法挽救股市了。泡沫就此破滅。

牛頓在南海泡沫事件中也是受害者之一，他在第一次進場買入南海股票時曾小賺5000英鎊，但第二次買進時已是股價高峰，結(jié)果大蝕2萬英鎊離場。

背后的秘密

被股市欺騙的人們怒火中燒，每個城鎮(zhèn)的人們都紛紛情愿，要求立法機關(guān)以法律手段嚴懲南海公司的董事們。人們把愿望寄托在政府身上，完全沒有意識到，也有可能是故意不去意識到，政府才是在公司欺詐行為幕后推波助瀾的推手。

政府開始著手調(diào)查南海泡沫事件。國會秘密委員會委任了查爾斯·斯奈爾（Charles"Snell）為南海查賬，這是國會歷史上首次委托民間第三方獨立會計師進行核數(shù)調(diào)查，結(jié)果成功查得南海公司犯下嚴重的詐騙及做假賬等舞弊行為。委任第三方專業(yè)會計師的做法在后世被加以采納，成功減低了企業(yè)舞弊的風險，在日后促進了特許會計師及核數(shù)行業(yè)的發(fā)展。

政府要求公司管理人員交代他們的財務狀況，禁止他們轉(zhuǎn)移財產(chǎn)。盡管拿到的賬目被涂改、被撕毀，重要文件也殘缺不齊，但調(diào)查組還是找到了公司的重大罪證。比如編造上百萬英鎊的買賣記錄，就是為了讓公司賬目好看以便通過議案;偽造買空賣空記錄以坐收漁利;對政府高官和關(guān)系客戶行賄，如財政大臣艾斯拉比接受超過百萬英鎊的高額股票賄賂;公司董事斯坦霍普用其他公司的名義買賣本公司股票以獲利等等。

為了促銷股票，南海公司曾向有意購買股票的人士大舉借貸，讓他們有能力購買大手股票，然后再由他們分期還貸。調(diào)查顯示，南海公司曾通過其股票利潤借出貸款合共110萬英鎊，借款人士來自社會各階層，其中包括138位下院議員。

法院最終決定，這批曾向南海公司貸款的人士，如果已經(jīng)轉(zhuǎn)付過股票或者其他抵押品的，可以不附帶任何償付和追索要求。除此以外的，只要還清貸款的10%，便已算清還整筆貸款。

隨著南海公司高管的詐騙行為一個接一個被調(diào)查出來，人們的怒火得到了發(fā)泄。在財政大臣艾斯拉比“同南海公司的董事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嚴重攪亂了金融市場的秩序，他們的行為對不列顛王國的公共貿(mào)易和公眾信用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失。鑒于他那不可推脫的罪責，應當被立即逐出議會，并關(guān)入倫敦塔”的判決出臺時，盡管已經(jīng)接近午夜12點半，消息還是飛快傳遍了全城。人們燈火通明以示慶祝。

泡沫的尾聲

1720年底，南海公司全部的股票本金被重新計算了一遍。人們發(fā)現(xiàn)，其股票總額高達3780萬英鎊，其中，分派給全部股票所有者的金額只有2450萬英鎊，剩下的1330萬英鎊則被公司以法人的身份所擁有，這也是公司獲得的利潤。這些利潤被議會拿出800萬英鎊作為股票紅利分派下去，作為對持股者的一點補償。

至此，南海泡沫事件大致上獲得解決。歷經(jīng)泡沫后，南海公司沒有因此倒閉，南美貿(mào)易業(yè)務仍然沒有起色，它主要還是一所協(xié)助政府處理債務的公司。

反思該事件給后世留下諸多啟示，首當其沖的就是政府應該在證券市場上扮演適當?shù)谋O(jiān)管角色。英國政府從事件發(fā)生前“過度放縱”到事件發(fā)生后“一下管死”，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南海泡沫事件發(fā)生前，英國政府過度縱容南海公司，使南海公司為日后高額發(fā)行股票的圈錢活動創(chuàng)造了“信譽”。而當南海公司以300%甚至400%的溢價發(fā)行股票時，英國政府并沒有根據(jù)南海公司的實際盈利能力及時地予以制止，反而是議會的議員甚至連國王都爭相購買南海的股票。而面對股價從1000英鎊狂跌到100多英鎊的動蕩局面，英國政府束手無策。

南海泡沫事件發(fā)生后，英國政府通過了“泡沫法案”，雖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泡沫的再次出現(xiàn)，卻對股份公司實行封殺，嚴重抑制了股份公司的發(fā)展。泡沫法案規(guī)定任何未經(jīng)合法授權(quán)而組建的公司，及擅自發(fā)行股票均屬非法，股份公司一般不具有法人資格。但實際通過的法案卻故意使法人形式難以采用，從而走上了另一極端。

南海泡沫事件使國民對托利黨及喬治一世大失信心，政府誠信破產(chǎn)。“泡沫法案”實施的一百年間，公眾對股份公司聞之色變，對股票交易避而遠之。政治與經(jīng)濟，陷入了長時間的低谷。

（資料來源：《教皇與銀行家》，[美]杰克.卡希爾，鄧文文譯;《非同尋常大眾幻想與全民瘋狂》[英]查爾斯.麥基;”South"Sea"Bubble”，"Encyclopadia"Britannica，"1911;Viscount"Erleigh，"The"South"Sea"Bubble，"Manchester："Peter"Davies"Ltd，"1933.）

責編：蘇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