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

內容提要 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是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政策在少數民族地區的較早實踐，體現了抗日戰爭前夕黨對戰略全局的準確把握和政治策略的轉變等特點，它豐富了黨的統戰工作的形式和內容，為全面抗戰開始后黨在少數民族地區的統戰工作積累了寶貴的經驗。

關鍵詞 抗日戰爭前夕 統戰工作 伊克昭盟

〔中圖分類號〕K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5）03-0098-06

伊克昭盟 伊克昭盟即今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位于內蒙古自治區西南部鄂爾多斯高原，西、北、東三面黃河環繞，隔黃河西臨寧夏，東臨晉西北，北接包頭、歸綏， 歸綏即今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南隔長城鄰陜北。1935年10月，黨中央長征到達陜北，為動員蒙古民族團結一致，共同抗日，從1935年10月到1937年7月，黨在伊克昭盟開展了卓有成效的統戰工作。本文參考以中央文獻、地方史志、當事人回憶等，結合已有的研究成果，在糾訛求實的基礎上，以整體性、全局性的視野把它放在黨領導中國革命的大的社會歷史環境中，作一系統的述史性的考察。

一

抗日戰爭前夕，伊克昭盟是階級矛盾、民族矛盾較為激烈的少數民族地區之一，也是受中國共產黨影響最早的少數民族地區之一。

由于歷史原因，抗戰前夕伊克昭盟還保留著過去的封建王公制度，廣大蒙古族平民和牧民長期受王公貴族的剝削壓迫，除交納數量巨大的貢賦外，還要負擔沉重的徭役，階級矛盾十分激烈。從19世紀中葉開始，伊克昭盟烏審旗廣大蒙古族貧苦牧民，就發動了反封建暴政、反苛捐賦役的“獨貴龍”運動。 獨貴龍：蒙古語為環形、圓圈之意，亦譯“多歸輪”，是19世紀中期以后，蒙古族人民在反封建斗爭中所采取的一種具有民主性的斗爭形式，因參加這一組織者經常坐成圓圈，共同討論研究各項問題，故稱。1902年，清政府取消了對內蒙古地區的封禁，強制推行牧場開墾，伊克昭盟七旗王公為獲利自肥，都爭相報墾，濫墾牧場激起了蒙古族人民的強烈憤慨。1905年，烏審旗蒙古族民眾組成12個“獨貴龍”組織，進行抗墾斗爭。1907年，杭錦、達拉特兩旗的“獨貴龍”組織搜集民間槍支，進行武裝抗墾。與無節制的放墾相伴隨，民國初陜西、山西與伊克昭盟交界的許多地方以及諸旗內部，牧場或被漢族地主租賃開墾并轉租，或被地方軍閥霸占。在被開墾的地方形成了蒙漢雜居的狀態，農業生產方式取代了原來的牧業方式，漢族地主商人高利貸者和地方軍閥，與王公貴族相互勾結在一起，通過承租和轉租土地，對廣大蒙漢農民進行盤剝。這就使伊克昭盟的社會關系，一方面表現為蒙古王公貴族與廣大蒙漢農牧民的對立，另一方面又表現為漢族地主商人高利貸者及軍閥與廣大蒙漢農牧民的對立，其中也有蒙族王公貴族與漢族商人地主高利貸者及軍閥的矛盾，階級關系與民族關系交錯復雜。

為實現侵略中國的目的，從1914年起，日本特務開始深入伊克昭盟收集情報。“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侵略者利用漢族統治階級對蒙古民族壓迫造成的成見，挑撥蒙漢間的仇恨，提出幫助“蒙古獨立自治”等口號拉攏上層王公貴族。在日寇的陰謀拉攏下，國民政府蒙古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蒙政會）主任云端旺楚克（云王）、秘書長德穆楚克棟魯普（德王）等人，大搞“自治運動”，以日本侵略者為靠山，不斷派人到伊克昭盟進行拉攏。時任伊克昭盟盟長的札薩克旗王爺沙克都爾扎布（沙王）， 沙克都爾扎布（1873-1945年），蒙古族，漢名魁占，成吉思汗第30代孫，達延汗第16代孫。1897年承襲札薩克旗札薩克，1924年任伊克昭盟盟長兼吉農（或作濟農，成吉思汗陵奉祀官）。在云王、德王等人的攻勢下，曾多次召開全盟王公會議進行討論，但多數王公不主張追隨云王、德王。1936年，國民政府撤消“蒙政會”，在綏遠省境內成立了蒙古各盟旗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綏境蒙政會），沙王被任命為委員長，但日寇及德王等的拉攏并未停止。所以，在當時的中華民族與日本侵略者的矛盾中，又摻雜著蒙漢矛盾、國民黨中央和少數民族地方矛盾等。

伊克昭盟又是受中國共產黨影響最早的少數民族地區之一。土地革命時期，共產黨員劉志丹、謝子長等領導的陜北紅軍及陜北、陜甘革命根據地，就在鄂爾多斯高原產生直接影響。1929年，陜北特委決定派曹動之等人在陜蒙交界開展黨的工作，曹動之等人長期深入伊克昭盟開展工作，并于1935年創建蒙漢騎兵游擊隊，轉戰于陜蒙交界烏審旗、鄂托克旗等地。 郭林：《陜甘寧邊區的民族關系》，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02頁。至1935年底，伊克昭盟各旗大都建立了黨的基層組織，黨的工作蓬勃展開，黨的影響不斷擴大。 薩楚日勒圖：《鄂爾多斯革命史》（上），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83頁。1935年10月黨中央到達陜北后，為實現黨的團結抗戰的方針，1935年12月20日，毛澤東以中華蘇維埃人民共和國政府主席名義，發布了《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對內蒙古人民宣言》， 亦稱《三五宣言》，全文見中共中央統戰部、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文件選編》（中），檔案出版社，1984年，第41～44頁。公布了中國共產黨團結蒙古民族抗日的政策，提出“只有我們同內蒙古民族共同奮斗，才能很快地打倒我們共同的敵人，日本帝國主義和蔣介石；同時相信，內蒙古民族只有與我們共同戰斗，才能保存成吉思汗時代的榮光，避免民族的滅亡，走上民族復興的道路”。這個《宣言》是抗日戰爭前夕黨在伊克昭盟開展統戰工作的政策依據和行動指南。

二

1935年12月下旬，中共中央政治局瓦窯堡會議提出當前紅軍的戰略任務之一是“鞏固擴大現有蘇區”。1936年2月至5月上旬，紅軍渡過黃河進行了東征。為了配合紅軍主力東征，紅軍第二路騎兵團在司令員高崗、政委張愛萍的率領下，根據黨中央和西北軍委的指示，深入伊克昭盟南部廣大地區，集中力量開展統戰工作。一是深入宣傳黨的團結抗戰的方針政策。騎兵團官兵把《三五宣言》翻譯成蒙文，向蒙族上層的王公貴族和下層的廣大群眾進行廣泛宣傳，號召各民族團結起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烏審旗西協理奇國賢，在騎兵團宣傳的感召下，主動提出要來根據地參觀，與高崗、張愛萍等人會面。他表示贊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愿與紅軍和平相處。 田萬生憶述、關彥永整理：《從陜北到鄂爾多斯》，《伊盟革命回憶錄》（第1輯），政協伊克昭盟委員會文史委編印，1981年，第204～205頁。二是切實維護蒙古民族的根本利益。靠近陜北三邊一帶的蒙古族的廣大區域，由于歷史上“放墾”，不少牧場被山西、陜北地方的國民黨軍占有。1936年3月4日，西北軍委后方政治部主任袁國平對進入伊克昭盟的騎兵團發出指示，要求“援助蒙古民族取消閻錫山、高雙成 高雙成（1882-1945年），字立卿，陜西渭南人。時為國民黨陸軍第八十六師師長，駐榆林。在蒙民區域內的一切苛捐雜稅，奪回閻錫山、高雙成所占領蒙民的耕地牧場和鹽池，沒收漢奸賣國賊軍閥官僚的土地財產，分給蒙漢勞苦群眾”。 《西北軍委后方政治部關于目前騎兵團行動中政治工作的政治訓令》，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辦公廳編：《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工作歷史資料選編》（第3冊），解放軍出版社，2002年，第312頁。遵照上述指示，騎兵團幫助蒙胞收回了被霸占的耕地、牧場和鹽池，這些行動切實保護了蒙古族群眾的利益，擴大了黨和紅軍在蒙古族群眾中的影響。三是組建新的蘇維埃政權，主動開展上層人士工作。騎兵團深入陜蒙交界后，即在陜北革命根據地赤原縣長城區 陜西省原安定縣（今子長縣）大部和安塞縣、靖邊縣部分地區。建立了烏審縣蘇維埃政府， 1936年2月在陜北思家洼（今靖邊縣海子灘鄉境內）宣告成立，中央未予批準。進行抗日宣傳和組織群眾。在東征戰役發起不久，3月21日毛澤東致信鄂托克旗保安司令章文軒，表示“紅軍深愿與內蒙古人民領袖共商救蒙大計，希望派代表來蘇維埃蘇區，締結雙方親密的友誼協定”。④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共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524、546頁。章受此影響，在抗戰前夕和整個抗日戰爭期間，基本上與我黨保持了積極關系。

1936年5月下旬至7月下旬，紅軍又組織進行了西征戰役。中共中央于6月初在陜北定邊成立了蒙古工作委員會，李維漢、高崗先后任書記，毛澤民、趙通儒、賈拓夫、曹動之、張心馀 即張德生。張德生原名世德，字心馀，曾化名辛余、老關、張心誠、張仲房、張洪貴等，有回憶錄及文獻作張心畬、張心宇，或有誤。1936年6月三邊特委成立時，張德生任書記。等先后為委員。蒙古工委以陜北三邊為依托，深入伊克昭盟南部地區，配合紅軍西征主動積極地開展了統戰工作。一是繼續開展蒙古族上層王公貴族的工作。西征戰役開始之初，毛澤東即致信烏審旗的旗務幫辦孟克烏力吉（時已解職），提出“蒙族內部事務，應由蒙族自己解決，國民黨綏遠政府不得借此挑撥離間；愿與蒙族人民團結一致，以實力援助其解放；蒙人自己組織政府，有應用自己語言文字及宗教信仰的自由；堅決反對日本侵略內蒙及國民黨官員的欺凌壓迫”。④此信重申了黨的團結抗戰政策的基本精神，以及黨的民族宗教政策，提出了反對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壓迫的主張。二是通過維護和實現蒙古民族的切身利益，溝通與蒙古族地方武裝的聯系。鄂托克旗南部與寧夏鹽池、陜北定邊交界處，分布著大小十多個鹽湖，本屬鄂托克旗，但多為寧夏馬鴻逵控制。西征紅軍攻克定邊、鹽池兩縣后，收復了鄰近地區的鹽湖，決定將北大池、茍池、敖包池等鹽湖無條件退還給鄂托克旗，增強了其對黨和紅軍的好感。

紅軍東征和西征期間黨在伊克昭盟開展的統戰工作，是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在少數民族地區的初步實踐。通過這一初步實踐，宣傳了黨的團結抗日的政策主張，擴大了黨和紅軍的影響。

三

紅軍西征戰役結束后，蒙古工委組織力量繼續深入伊克昭盟開展戰線工作，工作成績較為顯著，特別是綏遠抗戰和西安事變后，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空間更加廣闊。1937年春，為了更進一步團結少數民族上層人士，動員廣大少數民族特別是蒙古族和回族群眾投身抗戰，中共中央決定撤銷蒙古工委，新設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直屬中共中央領導，高崗、楊一木先后任負責，轄蒙民部及回民部。不久，恢復了黨的烏審旗工委， 1934年8月，曹動之在烏審旗建立了掌高圖（今屬陜西靖邊縣海子灘鄉）支部，不久即建立烏審旗工委；1936年2月，與烏審縣蘇維埃政府成立相適應，工委改稱縣委，9月撤銷烏審旗縣委（工委），改為地下黨的支部，1937年初恢復工委。在鄂托克旗建立黨的三段地工委， 三段地即今鄂爾多斯市鄂托克前旗三段地鎮。三段地工委不久即改為鄂托克旗工委。由少數民族工委蒙民部領導。黨的少數民族工委的設立和地方組織的恢復重建，奠定了進一步開展統戰工作的組織基礎，確保了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的深入發展。

首先，繼續深入開展了蒙古族上層人士的統戰工作。在紅軍東征期間騎兵團統戰工作取得良好成效的基礎上，1936年6月蒙古工委先后派高崗、徐子猷、田萬生等，繼續深入烏審旗開展統戰工作，他們和大石砭廟喇嘛毛羅扎木素（趙云海）等相交往，結義為兄弟，建立友好關系。該喇嘛受黨的政策影響，主動召集了附近幾個召廟的主事喇嘛到定邊參觀訪問，受到蒙古工委高崗、毛澤民、張心馀和駐軍領導人宋任窮、宋時輪 宋任窮時任紅28軍政委，宋時輪時任紅28軍軍長，紅軍西征攻占定邊、鹽池兩縣后，紅28軍在兩縣駐扎兩個多月，軍部時駐定邊縣城。的熱情接待，雙方較深入地商談了團結抗日、深化合作等問題。此后毛羅扎木素即受邀到保安參觀，受到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的熱情接待，毛澤東等希望他回旗后，組織有代表性的蒙古族各界群眾來保安參觀。 薩楚日勒圖：《鄂爾多斯革命史》（上），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95頁。同年8月，經奇國賢聯系，高崗、田萬生等與烏審旗保安隊中具有進步思想的奇金山、王悅豐等會面，向他們宣傳了黨的民族政策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綱領，動員他們投身于民族解放事業和抗日民族統一陣線中來，奇金山和王悅豐等深受啟發；10月，奇金山和奇國賢來找高崗、曹動之等，表示愿意提供方便。為此，蒙古工委決定支援該旗保安隊30支步槍，旗王爺特古斯阿木古朗（特王）即派那順德力格爾 那順德力格爾（1896-1943年）：蒙古族，或作那素滴勒蓋、那素德力格爾，漢名雷壽昌，出生于烏審旗牧民家庭。早年參加“獨貴龍”運動，后任烏審旗保安團營長等。1938年，率部加入白海風、烏蘭夫等領導的新三師；1940年，帶領所部官兵投奔延安，任延安民族學院蒙文教授，后任陜甘寧邊區民族事務委員會委員、邊區參議會參議員、邊區政府委員等，1943年病逝于延安。到定邊接收。8月蒙古工委派曹布誠、金生華、慕生發等人先后到鄂托克旗南部三段地開展工作， 高增培憶述、馬步蕭整理：《回憶伊盟革命斗爭》，《伊盟革命回憶錄》（第1輯），政協伊克昭盟委員會文史委編印，1981年，第7頁。不久即成立了三段地工委，下轄4個黨支部，新發展近30名黨員，10月還成立了三段地蘇維埃政府。 薩楚日勒圖：《鄂爾多斯革命史》（上），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00頁。工委不斷加強與上層人士的溝通，特別是在曹布誠、慕生發親自到阿拉日廟 在今鄂爾多斯市鄂托克前旗吉拉蘇木，時為鄂托克旗保安司令部所在地。做章文軒的工作，在章的默許下，不久即組織成立了抗日自衛軍、貧農會、青救會和婦救會等蒙漢群眾組織，鄂托克旗的統戰工作成效顯著。 慕生發：《鄂爾多斯朝陽》，《中國民族》1982年第7期。

其次，協調解決烏、鄂兩旗邊界糾紛，及時消除了對黨和紅軍的誤會。1936年秋，烏審、鄂托克兩旗發生邊界糾紛。此次邊界糾紛是兩旗歷史遺留問題的延續，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造謠說：烏審旗的那順德力格爾挑起邊界糾紛，是受共產黨和紅軍的挑唆。特別是1937年3月中旬雙方草定的停止邊界爭斗的協議中，擬定了“鄂、烏兩旗嚴禁紅黨擴展，恪盡職守，除絕禍根”的條款，把爭紛的根源歸結為黨和紅軍挑唆。少數民族工委了解到此情況后，按照中央的要求指示鄂托克旗工委盡快派人開展工作，及時消除對黨和紅軍的誤會，并協調解決好兩旗的邊界爭紛。4月初，鄂托克旗工委派慕生發赴阿拉日廟會見章文軒，與之溝通我黨對于烏鄂兩旗邊界糾紛的看法與解決方案。為了做好章的工作，工委領導親自寫信規勸章：蒙古民族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烏鄂兩旗本是兄弟旗，爭地打仗傷亡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如果日本人來了，任何人都會深受其害，團結一致抵抗日本侵略者才是大事！少數民族工委蒙民部長趙通儒還繪制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龍虎相斗、兩敗俱傷”的漫畫由慕生發轉送，促其認真思考邊界紛爭的利弊得失。章文軒一開始并不相信此事與紅軍無關，經耐心細致解釋與規勸，加之其在鹽湖問題上對黨和紅軍的良好映象，章消除了對黨和紅軍的誤會與疑慮，并答應停止武力沖突，和平解決邊界糾紛。4月下旬，烏、鄂雙方在綏境蒙政會、盟府等派員調停下，同意和平解決邊界紛爭，使事件終得和平解決。其中，我黨對關鍵人物的統戰工作，尤其是對章文軒等人的思想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

再次，更加廣泛地開展統戰工作，組織烏審旗蒙古族群眾代表到延安參觀。到1937年初，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取得了較好效果，不但在上層產生了積極影響，也深入影響了廣大農牧民群眾。烏審旗南部的農牧民在毛羅扎木素喇嘛的幫助下，自發組織了一個由嘎魯圖、陶利、納林河、河南等5個蘇木的54人組成的蒙古族群眾參觀團，想去紅軍的地盤看看。1937年農歷2月14日，參觀團在沙爾利格集中，16日早晨他們拈香叩頭結拜后即啟程，由田萬生全程陪同。參觀團沿途受到了根據地軍民的熱烈歡迎，五天后到達延安。到達延安的當天下午，朱總司令就接見了參觀團；次日，參觀團受到毛主席的接見，毛主席說：你們這次到延安來，和共產黨交朋友，路子走對了，蒙古民族是長期受迫害、受壓迫的民族，特別是受國民黨壓迫最厲害，現在日本帝國主義來侵占我們的領土，如果他們得逞的話，我們都要做亡國奴，要家破人亡。毛主席還鼓勵蒙古民族在抗日救國中貢獻力量。 田萬生憶述、關彥永整理：《從陜北到鄂爾多斯》，《伊盟革命回憶錄》（第1輯），政協伊克昭盟委員會文史委編印，1981年，第213～215頁。參觀團在延安參觀學習40多天，對中國共產黨的抗日主張有了深刻的理解，完全贊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政策，參觀團還與中央領導互贈了禮物，其中8個年輕人表示愿意留在延安學習，黨中央滿足了他們的請求。參觀團回到伊克昭盟后，在廣大群眾中廣泛宣傳黨的抗日救國的政策、統一戰線策略，以及黨的民族政策等，推動了黨的統戰工作更加深入的發展。

黨在伊克昭盟開展的上述統戰工作，為全面抗戰開始后黨在伊克昭盟的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一定意義上，也為全面抗戰開始后，黨在在少數民族地區開展統戰工作積累了實踐經驗。

四

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貫徹了黨的戰略方針，體現了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基本精神，也是黨的民族政策的深入實踐。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有著突出的特點。

首先，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開展的統戰工作，是黨的整個戰略全局中重要的環節。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北上抗日與打通戰略通道的戰略方針在當時并未改變，按照中央既定方針，在軍事上，作戰方向或西北出甘肅、寧夏，或北出晉綏，伊克昭盟當處北出晉綏選項之一的地緣位置，故重視做好這一方向工作，是當時戰略全局中的重要環節。在政治上，中共中央政治局1935年12月25日通過的“瓦窯堡會議決議”提出，“只有最廣泛的反日民族統一戰線（下層的與上層的），才能戰勝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蔣介石”；毛澤東在12月27日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的《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中也指出：“黨的任務就是把紅軍的活動和全國的工人、農民、學生、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的一切活動匯合起來，成為一個統一的民族革命戰線”。 《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2～169頁。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的提出，表明了黨的政治策略的實質性轉變。建立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當時黨在政治上的中心任務。就伊克昭盟具體情況來看，一個最大的現實是少數民族地區，存在的武裝力量也是蒙古族自己的保安隊之類，即使在地緣上與黨的戰略全局有著重要關聯，但軍事手段在當時肯定不是首選，而政治策略的充分作用，廣泛開展統戰工作，就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為此，中共中央于1936年8月對蒙古工委發出指示，“必須在蒙古區域中進行艱苦的工作，我們蒙委的工作雖然現在范圍很小，并且剛才開始進行，但必須認識這種工作的重大意義與前途，……幫助蒙古人民的反帝國斗爭及民族解放，聯合他們一同進行對日作戰，乃是整個中國抗日斗爭之重要一環”。⑤ 《中共中央關于內蒙古工作的指示信》，中共中央統戰部、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文件選編》（中），檔案出版社，1984年，第216～223頁。所以，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既與黨的總體戰略直接關聯，是黨的政治策略轉變后的直接體現，又關注到了少數民族地區這一特殊實際。

其次，抗戰前夕黨的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很好地把握了土地革命戰爭向抗日戰爭過渡的階段性特征，嚴格執行了黨的民族政策。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特別是瓦窯堡會議后，中國革命開始了由土地革命戰爭向抗日戰爭實質性的轉變。這個轉變體現為黨的軍事戰略、政治策略以及方針、政策諸多方面的調整，這是對過渡階段特征充分掌握的表現。在伊克昭盟開展的統戰工作中，充分體現了上述轉變的精神。1936年初，高崗、張愛萍、田萬生等人與騎兵團開展工作時，按照土地革命的思路，“在赤原縣委的幫助下，我們成立了烏審縣，配備了行政、軍事等全套機構，由我（田萬生）擔任縣蘇維埃主席。上報中央后，中央批評了我們的錯誤做法。指出在蒙古地區搞‘縣制’，會引起蒙古人的懷疑與不滿，更何況蒙古地區的工作還沒有開展，機構又設在漢族地區（赤原縣長城區）。月底，根據中央指示，我們撤銷了烏審縣”。 田萬生憶述、關彥永整理：《從陜北到鄂爾多斯》，載《伊盟革命回憶錄》（第1輯），政協伊克昭盟委員會文史委編印，1981年，第204頁。同年10月曹布誠等人在三段地成立的蘇維埃政府，中央也未予批準。此事說明，中央根據“瓦窯堡會議決議”精神，即時調整了策略，特別是在伊克昭盟少數民族地區開展工作有了新的思路，把工作的重點集中到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面，這是充分把握過渡階段及其特征的體現。在內蒙古族地區需要不需要“赤化”的問題，紅軍西征時中央又進行了明確，1936年5月28日，毛澤東、周恩來致電正在西征作戰的彭德懷、劉曉、程子華、徐海東等人：你們將進到蒙民集中地區，要特別注意執行中央對內蒙古人民的宣言，扶助蒙民自決，而不是赤化。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共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545～546頁。 中央在8月的指示信中對此也進行了強調，指出“蒙古人民的事情，應當由蒙古人民自己去管理，我們只能站在幫助的地位。凡把漢人區域的工作、方針與方法向蒙古地區輸出，不顧忌蒙古人民自己的意見而代辦一切事情，以及大漢族主義的微小表現，都只會增加民族間的疑懼，障礙我們的工作”。⑤可以發現，中央要求的著力點是執行好《三五宣言》宣布的民族平等政策，特別是不能搞“赤化”，而是開展民族統一戰線工作，體現了黨的策略的轉變。

再次，抗戰前夕黨的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能夠根據形勢任務的變化，及時調整工作的重點與策略。以綏遠抗戰和西安事變為界，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的統戰工作為了宣傳動員蒙古王公貴族及廣大人民群眾，在一些宣傳口號中，強調蒙古民族有自決的權利，以實現民族的真正解放。但綏遠抗戰及西安事變后，形勢發生了變化，黨的統戰工作的策略也作出了相應的調整。為此，中共中央于1937年2月7日對少數民族工委發出了指示信，具體要求對那些王公貴族，不主動推到對立面，不輕易以“蒙奸”相稱，更為重要的是，“應著重解釋蒙漢的聯合一致抗日，這比任何時候都更重要。在目前宣傳蒙人的獨立或分裂，甚至與漢族的統治者對立，這是非常不妥的。而且會給日本經便利”；還需要注意“過去采取親紅派的名義去團結左派，在現在是不適宜了。如果這樣做，將使廣大蒙民不與我們接近，而使我們陷入狹隘的、孤立的地位。不要用親紅而要用抗日的名義去團結左派，將使右派無法反對，而使廣大的蒙民更易于團結”。在具體政策上，應該注意不過分維護和滿足蒙民的利益，“蒙人的土地要歸還蒙民，這并不是一部公式，只能看具體情況決定。目前我們不應過分剌激蒙民要回土地的斗爭。只能在不妨礙民族感情之下，我們幫助蒙民索回土地。如果使民族感情惡化的情形之下，我們則幫助調解，雙方說服之”。 《中央關于內蒙工作致少數民族委員會的信（1937年2月7日）》，中共中央統戰部、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文件選編》（中），檔案出版社，1984年，第381～384頁。上述重點、策略及政策的調整，及時貫徹到了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之中。

第四，抗戰前夕黨的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貼近當地民間風俗習慣，采取了較為靈活的方式。拜把子結義，是中國歷史上長期流行的交朋友方式，其本質是一種心理上的默契，通過結拜這個外在的契約形式，體現人的價值和尊嚴。這在伊克昭盟及陜北、晉西北一帶蒙漢民眾中表現更甚，特別是在蒙古族民眾的心目中，視結拜弟兄為人際關系中最為神圣嚴肅的關系。從1936年2月騎兵團北上伊克昭盟，到6月蒙古工委設立，再到1937年春中央少數民族工委成立，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把拜把子結義作為了主要方式之一，通過這一民間的風俗習慣拉近了黨與蒙古族上層及普通民眾的距離，對于宣傳黨的政策方針起到了重要作用。高崗、張愛萍、田萬生等與烏審旗的奇國賢等人焚香結義，吸引奇國賢走上了革命道路； 王慶富：《奇國賢烈士傳略》，《伊盟革命回憶錄》（第四輯），政協伊克昭盟委員會文史委編印，1983年，第75頁。西征紅軍攻克定邊后，鄂托克旗章文軒派四位代表前來接收鹽湖，劉曉、高崗、李志民也曾與他們結拜； 李志民時任紅八十一師政治部主任。參見李志民：《西征中在安邊“圍城打援”》，中共定邊縣委史志辦公室編：《三邊風云》，2006年，第54～59頁。1936年5、6月間，中央派賈拓夫、毛齊華率領中央巡視團到三邊巡視時，高崗及賈、毛亦與蒙古族上層有過結拜之舉； 毛齊華：《憶中央三邊工作巡視團》，中共定邊縣委史志辦公室編：《三邊風云》，2006年，第85～87頁。高崗還與那素德力格爾于1936年10月在定邊結拜為異姓兄弟， 戴茂林、趙曉光：《高崗傳》，陜西出版集團、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77頁。傳曹動之亦與后者結拜，對后者的一生也產生了直接影響；毛羅扎木素喇嘛帶領烏審旗幾個大的召廟的喇嘛到定邊參觀，傳曾與高崗、毛澤民、宋任窮、宋時輪、張心馀等結為異姓兄弟； 薩楚日勒圖：《鄂爾多斯革命史》（上），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94頁。田萬生在陪同烏審旗參觀團到延安參觀出發前，亦與54名成員拈香結拜，故到了延安后，他們當毛主席面稱其為“拜識”。 方言，即結拜弟兄。通過結拜方式開展黨的統戰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少上層人士和廣大民眾把共產黨人當成最真誠的朋友。

對抗戰前夕黨在伊克昭盟統戰工作進行述史性的系統考察，就抗戰前夕黨的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來看，它豐富了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的形式和內容，為全面抗戰后堅持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積累了寶貴的經驗，也為整個抗日戰爭時期黨在伊克昭盟的統戰工作奠定了基礎。

作者單位：解放軍西安政治學院

責任編輯：西 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