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全與清末黑龍江農業改革的推行

[摘 要]庚子事變以后，作為邊疆地區的東北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面臨日俄兩國的侵略，清朝統治者的認識發生轉變，為了維護自身的統治，自上而下的推行新政，黑龍江地區的危機尤為嚴重，地處邊陲，人煙稀少，在內需改革外有強敵的情況下，程德全大刀闊斧地進行改制，發展經濟，尤其在農業方面實行了重大改革措施，開墾荒地，對黑龍江近代農業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黑龍江的農業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逐漸跨入近代歷史發展的軌道。

[關鍵詞]程德全;清末;黑龍江地區;農業改革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01 — 0105 — 03

清末，在義和團運動和庚子之難的打擊下，清王朝的統治搖搖欲墜，為了挽救危局，鞏固自身的統治。1901年，清朝中央政府成立督辦政務處，推行“新政”，目的在于穩定清朝統治的法令政策。黑龍江地區形勢岌岌可危，內有胡匪縱橫，外有強敵覬覦，民不聊生，幾乎淪為“棄地”，要改變此時的黑龍江命運，清政府必須改變以往的統治政策，改革迫在眉睫。

光緒三十一年四月初十，清廷“命署黑龍江將軍達桂，來京陛見，以齊齊哈爾副都統程德全，暫署黑龍江將軍。”〔1〕作為邊疆大吏的程德全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為了治理好黑龍江，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首先大力開墾荒地，發展經濟，進行農業改革。

一、清末危機下黑龍江農業改革的背景

1904年，程德全赴任之時，困難問題諸多。二十世紀初的黑龍江在侵略者的眼中“沃野數千里地盡膏腴，物產饒裕五金礦產之多，森林漁業之富久，為海內稱……”〔2〕成為列強必爭之地。經過日俄戰爭的洗劫，在此俄國侵略勢力擴大。此時的的清政府在黑龍江地區，既有外壓緊迫之感，又有內部的財政困難，尤為鴉片戰爭之后，清政府財政拮據，無力向邊疆撥付足額兵餉。庚子事變后，黑龍江省更是庫存蕩然，地方凋敝。面對這些，程德全大力移民實邊，由旗制體制轉為民治體制，清除積弊，設立了民政官員專門管理地方行政事務，地方府州縣普遍設立，招徠民人，發展生產，開墾土地，逐步開發黑龍江地區墾務。

黑龍江省的土地實行全面開放，在省城齊齊哈爾成立了墾務總局，管理相關事宜，在上海、漢口、山東、煙臺、營口等地設立招待處，以便招徠移民。于是齊齊哈爾及黑龍江地區漢族的大量移民涌入，這些流民，“道上見夫擁只輪車者，婦女座其上，有小兒哭者眠者，夫從后推，弟自前挽，老媼拄杖，少女相依，踉蹌道上。”〔3〕從此，漢族由客籍變為主戶，成為齊齊哈爾及黑龍江地區的主要居民。自此以后，黑龍江所放地區變為廣闊，如通肯、杜爾伯特、克音、柞樹崗、巴拜泉各段，以及克山、訥河、嫩江、布西、湯原等縣全部放凈，同時移民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土地的開墾促進了農業的發展，振興了該地區的經濟。

二、因地制宜，推行農業改革

黑龍江地區的土地占有形式就其大項有官地、一般旗地和民地。官地，屬于清王朝及其皇族、宗室所有，包括各種類目的官莊、官荒和圍場等，據統計，黑龍江境內有官莊一百三十六處。在官地中面積最廣的是官荒，還有較大的圍場，而黑龍江地區從事農業的旗人耕地總數不超過四千五百，“即此有限之地尚賣與漢人”，因此嚴辦后，“迨漢族農民繼續來此，滿人遂盡售其所有之土地矣?！薄?〕可見，此時的黑龍江旗地的土地荒地，而旗地幾經轉賣而歸漢族民人私有，促進了黑龍江地區小土地所有者和自耕農的發展。清末的黑龍江地區，大多還保留著封建農奴制殘余，封建租佃關系已經取代農奴制而處于支配地位，土地私有制隨之確立起來。

庚子事變以前，受黑龍江將軍統轄的蒙古地區主要有：扎賚特旗、杜爾伯特旗、郭爾羅斯旗后旗及呼倫貝爾地區與西布特哈地區。清政府實行的新政改革，大規模的放墾蒙地和實行籌蒙改制，而黑龍江原有蒙旗放牧之地甚多，光緒三十年前，僅有郭爾羅斯后旗、扎賚特旗和杜爾伯特旗的部分荒地出放，而蒙古旗王的土地大多是牧地的形式。黑龍江地區的土地總體的土地利用上并不全是耕地，荒地甚多，未盡其用，這是清末時期黑龍江的農業概況。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德全著手進行改革，改變原有的“旗領民佃”，實行“旗民兼招”，到光緒三十四年，這四年間程德全開始全面整頓江省荒政，原有的蒙荒省局專門管理三蒙的墾務事宜，還設有招墾專門的管理局，其后，經程德全奏準全部開放，省城專門設立了墾務總局，在各地成立了招墾的行局，“放荒地甚為廣闊”，而且這些“地方均系江省土地肥沃地區，所以，一經招徠，萬眾立至，如是大事墾殖，為黑龍江省經濟發展創造了良好的開端?！薄?〕按照墾務總局制定的墾務綱要，黑龍江省土地全面開放得以迅速開展，改變了以往荒無人煙的景象。

全面開放未墾之地，仍按照光緒三十年之前制定的井田制開發辦法，“六里開方為一井，一井劃為九區。一區劃為四方，一方劃為四十五坰，普通荒段必勘丈大界，丈明面積，繪具草圖，以憑區劃。再劃為井次，首分段、次分界，分甲、分井、分區、分方、分坰，編列字號行次，以憑識別，然后掣簽撥地，簽分三項，一分井，一分區，一分方。當中抽掣，按號撥地，不準任意選擇，最后是收價給照。收價時給予信票一張，憑票掣簽，憑簽撥地。俟升科日，繳回信票，換發大照?；驌艿睾?，先繳信票，換發小照，再俟升科換發大照。每坰收照費錢一百文?！薄?〕處于大界之內的夾荒之地，屬于占墾熟地，歸原戶所有承領。屬于挨界余荒，數在十坰以內者，歸挨界之戶承領，如果在十坰以外，查明原有領主之地實已墾辟，方允許續領，否則另行開放。大片余荒按照交價，先后換段撥放，不準擇領。押租區分熟地荒地，熟地向系放給原戶承領，不征收押租，荒地也因地段不同，押租各并不相同。杜爾伯特旗沿江暨迤西省界南段，扎賚特旗沿江等處荒段，計分三等。訥謨爾河、杜爾伯特旗鐵路兩旁暨迤東省界南段，扎賚特旗大賚廳、塔子城、景星鎮等處荒段，每坰收銀一兩四錢。甘井子、西布特哈、白楊木河等處荒段，每坰收銀七錢。土地按年交租，每坰每年征錢600文。省城齊齊哈爾附近一段由于土地貧瘠上奏清廷后僅征收300文，每坰每年征錢60文，省城齊齊哈爾減半為30文。起科年限熟地為丈后當年升科，荒地丈放后第五年清丈，第六年升科。至于蒙荒另有分成，即每銀一兩以五錢歸之國家，五錢劈給蒙旗，大小租660文，以240文上歸國家清廷，420文歸蒙旗所有。

墾民開辟荒土，所需費用較大?！鞍偃宿r夫，年辟地最多六七百坰，最少二三百坰。需起造最大土房15間，每間需銀40兩。農夫每月伙食需銀二兩四錢，而農夫每月藺工只有3兩。開墾百坰需頭20頭，牛馬草每頭每年20吊，牛每頭或江錢350吊，或一百七八十吊，馬每匹約一百二三十吊。開荒小洋犁一架羌洋40余元。本地土犁江錢20余吊。開墾百坰地需馬犁3架，每架需農夫3人，需用牛車10輛，每輛大車需江錢200吊，需開井1眼，每眼需銀30兩。每坰地可收豆1至2石，麥2至3石，高粱每石售江錢80余吊，低為五六十吊。粟每石10至20吊。高粱每石售價錢20至40吊之間。谷每石為50至60吊。三四月播種，七八月收貨。每百坰產糧需倉庫三四間。每間磚房約銀百兩、土房約銀50兩。如開墾以一人計算，通共每年需銀約八十兩。開墾第一年不能收回成本，二、三年后方可獲利?！薄?〕

根據上述的放墾方式及方法，經歷任將軍的放墾，到程德全時已經基本丈放完畢。程德全在任期間，黑龍江地區所放的荒地面積和收取荒價的數目，根據《程德全守江奏稿》記載，基本情況如下：“通肯、克音、柞樹崗荒段，從光緒三十年到光緒三十二年共放荒903907坰，收取押租銀1054545兩;巴拜荒段，從1904年到1906年共放毛荒812900坰5畝，收取押租銀1374208兩;扎賚特蒙荒，共放毛荒524570坰，共收押租銀和經費銀計493099兩;郭爾羅斯后旗蒙荒段，從光緒三十年到三十四年，共放毛荒632541坰，收荒價723640兩;甘井子荒段和西布特哈毛荒，從三十一年到三十三年，共放毛荒331521坰5畝，收押租銀162444兩，經費銀24366兩;訥謨爾河南北荒地段，從三十一年到三十四年，共放毛荒666780坰，收荒價64萬多兩;湯旺河各段，三十二年到三十四年，放毛荒639803坰，收經費銀25萬5千余兩;杜爾伯特蒙旗各荒段，三十年到三十四年，共放毛荒386953坰9畝，收荒價銀352243兩，經費銀17954兩。除此之外，綽勒河段，三十三年共放荒43000坰;呼蘭，三十二年放荒43916820坰;墨爾根從三十二年開始放荒，到宣統元年放荒96225坰?！薄?〕

從光緒三十年到三十四年，四年共放荒出500多萬坰，收取荒價達500多萬兩。綜上，程德全在黑龍江地區推行的農業改革，根據不同地區的不同情況，因地制宜，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三、程德全實施農業改革的特點

程德全從1904年上任開始就著手開始整頓黑龍江的荒政，以自己獨特的新政思想，根據黑龍江當時具體的情況，針對以前放荒存在的弊端，管理全地區的墾務，統一事權，將荒段劃作各個區段，隨著放荒的進展，逐步設置相應的行局管理墾荒事物。

程德全推行的荒政，有其自己的特色，針對不同地區的荒地情況，因地制宜的管理，總結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由原先的“旗領民佃”改為“旗民兼招”。程德全在之前推行新政之際，在通肯河等地方，曾經實行“旗領民佃”，即“通省各城按旗分領，旗交押租，民人承佃”，同時規定“由旗交押租者，每坰民輸租糧一石。民人自交押租僅認旗人為地東者，每坰輸租糧六斗”。這種“旗領民佃”有很多弊病，因為“旗與旗不同，且地有交價不交之別，糧有一石六斗之分”，“民與民亦不同”〔8〕甚至還出現了“旗人包攬大段，轉賣民人”〔9〕的現象，因此，“糾葛不清，年復一年，莫衷一是”，〔10〕對此程德全提出：“必須旗民兼招，無分畛域?！?〔11〕他以“為政之道，無千古不敝之法，即無百年不變之規”〔12〕的思想，積極實行開墾的措施，調動民人的積極性，使黑龍江的墾荒速度有了很大提高。

第二，放荒的地區，因地區差異側重點不同。放荒的目的有的是為了移民實邊，有的是為了防止沙俄侵略者，根據鐵路、車站等地進行擴張，程德全根據具體的實情，將鐵路等周邊沿線的荒地進行分段，分三段，設官殖民?！叭绱耍瑒t各火車站，彼有官，我亦有官，彼有民，我亦有民，久之，商民繁盛，地利大興，商業亦因之發達，裨益大局，良匪淺鮮?！薄?3〕

在放荒的過程中，各地區的實情不同，所以根據各段的情形，對放荒的側重也有所不同，有的是為了籌餉，例如就通肯地區而言就是為了“以惠旗民而裕餉源” 〔14〕;有的是由于土地的貧瘠之分，所以荒價也不同，比如郭爾羅斯的荒地就有膏腴之稱，所以“郭爾羅斯后旗沿江荒段，與吉林僅一江之隔，居民呈墾出放者紛至沓來”，因此“除收押租庫平銀二兩一錢，照定章與蒙旗均分外，另加庫平銀三兩，“領戶雖多出數金，因該地逼近吉林繁盛之區，經營較易，均愿照數繳價”?！?5〕而省城附近的荒地，“荒段多系沙漠，土脈異常瘠薄，即遇豐稔之年，每坰僅可收八九斗，或四五六斗不等，視他處肥沃之地，兩相比較，盈絀何止倍蓰?！薄?6〕所以，此段減半收取荒價。這都體現了具體的放荒政策因地區而宜。

第三，黑龍江地區放荒后，出現了放荒多墾荒少的情形。程德全上任期間，針對這種情況，大力整頓墾務，加大了移民實邊的力度，把“治邊作為第一要義”，他奏請“應遣人犯，擇其情節稍輕者，規復舊例，仍發黑龍江，其家屬愿隨者聽之。為奴人犯改為充當苦工五年，安置人犯則充當苦工一年，均于到配時，酌撥各地方官嚴加管束，俟年滿后，察其人尚安靜，酌撥邊境設官處所，編入農籍，計口授田，俾其墾種，是國家不費一錢，數年之后，增出邊氓，當可漸期繁盛?！薄?7〕此法使得黑龍江的人口數量上升，移民逐漸增多，促進了墾荒政策的推行，也促進了該區的農業發展。

第四，程德全推行的政策，在前人事業的發展之上，實行放民墾荒的措施，在齊齊哈爾地區創立了墾務總局，負責管理墾荒事務。其下設分局，詳細管理各個地區的招墾及相關的放荒事宜，程德全稱：“抵江履任，適值日俄宣戰，事局遂為一變，不得不益加審慎，……其墾務善后等事，系臣專責。”這是以往在放墾過程不曾設立的機構，相關墾務的善后工作專屬治理，體現了對放墾事宜的重視，也為后來的官吏打好基礎。

程德全根據江省的情形，因地制宜，大力開發農墾荒地，一方面促進該地區農業化，增強了邊防實力，另一方面，有效遏制了沙俄的入侵，在開墾荒地中，擴大了土地開發的面積，除了奏請朝廷的籌邊之銀，這些荒銀為新政的實施提供了大量的資金，為改革奠定了良好的基礎，有效推行了農業改革措施。

四、程德全推行農業改革的實效

程德全推行的農業改革，首先，鞏固了北部邊疆的形勢，一定程度上抵制了沙俄對邊疆領土的侵略，為開發黑龍江地區，創造了穩定的外部環境。其次，還擴大了黑龍江地區的土地耕種面積，從“無人過問荒”〔18〕到以后隨著土地開發事業的發展，黑龍江的農產品也趨于商品化，如呼蘭地區成為著名的商品糧基地，它不僅是黑龍江官糧的供應地，而且成為面向俄國遠東及中國其它省份廣闊市場的商品糧產地和輸出地，此外，程德全在任期間，放荒所收取的荒銀，也暫時解決了黑龍江當時的財政困難，為籌辦各項新政提供了大量的資金經費。最后，大規模的丈放官莊旗地，舊有的封建生產關系逐漸瓦解，私人土地和自耕農的經濟日益發展，為黑龍江資本主義的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

由于歷史和階級條件的限制，程德全在推行農業改革的過程中，積極強化對蒙旗地區的控制，嚴酷鎮壓抗墾的斗爭，這表現了他思想認識上的落后，在實施過程中應及時糾正，在墾荒過程中出現了貪官污吏為了一己私利，任意加租導致民人反抗，阻礙了墾務的發展。

作為以第一個打破東北旗制傳統的官員，程德全署理副都統及任將軍期間，籌劃了大量的農業改革措施，切實推行放民墾荒的政策，把農業改革推向深入，落到實處，對黑龍江地區各個地方的墾荒情況因地制宜，具體分析，開墾荒務，這為抵制外來的侵略，發展本地方的經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地處偏遠的黑龍江地區從荒地到開墾數業，從無到有，不斷進步，黑龍江地區的農業至此逐漸發展起來，逐步踏上近代化的歷史軌道中來，程德全所推行的農業改革措施，對黑龍江農業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 考 文 獻〕

〔1〕盛京時報影印本〔N〕.1985.

〔2〕清實錄 ·德宗實錄（五四四）〔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黃維翰.黑水先民傳〔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307.

〔4〕湯爾和.黑龍江〔M〕.1931.

〔5〕黑龍江政要〔A〕.見黑龍江文史資料第三輯〔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2.

〔6〕何煜.黑龍江墾務要覽〔A〕.見程德全守江奏稿〔M〕.李興盛.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256.

〔7〕柳成棟.清代黑龍江孤本方志四種〔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320.

〔8〕〔9〕李興盛，馬秀娟.黑水叢書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種）（上冊）〔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78.

〔10〕〔11〕〔12〕〔13〕李興盛，馬秀娟.黑水叢書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種）（上冊）〔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137，28，91，879-880.

〔14〕李興盛，馬秀娟.黑水叢書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種）（上冊）卷二〔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77.

〔15〕〔16〕李興盛，馬秀娟.黑水叢書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種）（上冊）卷十一〔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351，354-355.

〔17〕李興盛，馬秀娟.黑水叢書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種）》（上冊）卷十七〔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9：613頁.

〔18〕萬福麟，張伯英.黑龍江志稿（卷8）〔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57-58.

〔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