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后的適用問題

摘要：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為更好地落實對未成年人的司法保護開辟了制度新河，是貫徹落實“教育、感化、挽救”的工作方針的新制度、新措施。本文結合具體實務案例，結合我國未成年人輕罪記錄封存制度出臺的背景，主要圍繞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背景下，有關單位查詢后能否適用、如何適用以及犯罪記錄封存后是否等同于犯罪記錄消滅等問題展開探討。以期能規范犯罪記錄封存制度在今后辦案實踐中的運用，以進一步完善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

關鍵詞：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適用；消滅

未成年人是國家的希望，全社會人都有責任為未成年人營造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各種力量也要盡可能地為其成長保駕護航。我國新《刑事訴訟法》第275條規定：“犯罪嫌疑人犯罪時不滿十八周歲，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應當對相關犯罪記錄予以封存。犯罪記錄被封存的，不得向任何單位和個人提供，但司法機關為辦案需要或者有關單位根據國家規定進行查詢的除外。依法進行查詢的單位，應當對被封存的犯罪記錄的情況予以保密。”這一規定被稱為“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

新《刑事訴訟法》明確規定未成年人輕罪記錄封存制度無疑具有重要的歷史性意義。但是，未成年人的犯罪記錄進行封存后，存在兩個例外可以查詢：一是司法機關根據“辦案需要”，二是有關單位根據國家規定。

所以，查詢后能否適用、犯罪記錄封存后是否是等于犯罪記錄消滅則存在爭議。

先來看一則案例：李某某，男，1994年11月1日出生，身份證號碼412828199411016330，漢族，初中文化，農民，住河南省新蔡縣月亮灣辦事處朱藥鋪村前坉。2012年1月19日因犯搶劫罪被河南省新蔡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拘役四個月，于2013年4月7日刑滿釋放。查明的事實是2014年4月5日晚上19時左右，李某某因應聘工作人員進入嵊州市三江街道東方巨龍會所，后在該所更衣室內竊得員工張丹和尹艷敏的拎包各1只，包內有駕駛證、皮夾和現金等物品，共計價值人民幣2596元。

對于這則案例有分歧意見，一種意見是不構成盜竊罪。認為被告人李書國犯前罪時未滿十八周歲，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五條關于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的規定。且被告人李書國犯本案時盜竊金額未滿3000元，未達數額較大標準，故不認為是犯罪。

另一種意見是構成盜竊罪。認為根據《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規定盜竊公私財物，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數額較大”的標準可以按照前條規定標準的百分之五十確定：（一）曾因盜竊受過刑事處罰的……；本案被告人本次盜竊數額為人民幣2596元，雖已超過1500元。另外，前科犯罪時未滿18周歲不影響本罪認定。

不難看出，以上意見分歧的焦點在于未成年人輕罪記錄封存制度的適用。筆者認為犯罪記錄封存并非消滅：

1 我國未成年人輕罪記錄封存制度出臺的背景

《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又稱《北京規則》），該規則第二十一條規定：

“對少年罪犯的檔案應嚴格保密，不得讓第三方利用。應僅限于與處理手頭上的案件直接有關的人員或其他經正式授權的人員才可以接觸這些檔案。少年罪犯的檔案不得在其后的成人訟案中加以引用。”我國是該條約的簽約國。但是，最高人民法院于2009年至2013年的《人民法院第三個五年改革綱要》第十二條規定“建立和完善依法從寬處理的審判制度與工作機制。完善未成年人案件審判制度和機構設置，推行適合未成年人生理特點和心理特征的案件審理方式及刑罰執行方式的改革。探索建立被告人附條件的認罪從輕處罰制度。配合有關部門有條件地建立未成年人輕罪犯罪記錄消滅制度，明確其條件、期限、程序和法律后果。”可見，我國并非是全部借鑒國外做法，完全實行未成年人犯罪記錄消滅制度。況且若完全消滅，就沒必要將其保存下來。而我國規定了詳細的移送、保管的操作規則。而且規定對于封存的犯罪記錄，司法機關為辦案需要，或者有關單位根據國家規定提請查詢犯罪記錄的，經人民法院審查后，可以查詢相關記錄。

2 免除報告義務不等于犯罪記錄消失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條規定“依法受過刑事處罰的人，在入伍、就業的時候，應當如實向有關單位報告自己曾受過刑事處罰，不得隱瞞。犯罪的時候不滿十八周歲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人，免除前款規定的報告義務。”有學者認為免除前科報告義務，也就意味著司法機關辦理未成年人案件，依法不應當再訊問未成年人是否有前科以及受過何種處罰，未成年人也無需向司法機關報告自己有無前科。筆者認為免除的報告義務是指“在入伍、就業的時候”，對“司法辦案時”能否適用無規定，將其擴大到司法辦案時顯然是過分推斷。并且《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五條也明確規定：“犯罪的時候不滿十八周歲，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應當對相關犯罪記錄予以封存。犯罪記錄被封存的，不得向任何單位和個人提供，但司法機關為辦案需要或者有關單位根據國家規定進行查詢的除外。依法進行查詢的單位，應當對被封存的犯罪記錄的情況予以保密。”可見，司法機關因辦案需要是可以查詢的，即使免除了未成年人向司法機關報告前科義務，司法機關也可以根據需要查詢。

3 限制查詢不等于犯罪記錄消滅

前文筆者已經交代，《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犯罪記錄要封存，但司法機關為辦案需要或者有關單位根據國家規定可以進行查詢。換句話說，現在未成年人的犯罪記錄是限制查詢的。但是，限制查詢不代表犯罪記錄消滅。根據《浙江省未成年犯罪記錄封存實施辦法（試行）》第十四條規定犯罪記錄封存后，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司法行政機關發現未成年人有漏罪或者犯新罪的，應當對犯罪記錄暫時解除封存。對漏罪或新罪作出判決后，人民法院應當重新審查并依法作出是否封存犯罪記錄的決定。此條規定中可以看出按照浙江省規定，發現新罪，“應當對犯罪記錄暫時解除封存”，所謂“暫時解除封存”當然是要“適用”，不然“解除封存”的規定就失去意義了。同時，此時犯新罪并無規定是何時犯新罪。本案被告人李書國系在成年后犯新罪，同樣可以適用。

4 累犯認定不影響定罪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六十五條第一款，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犯罪不構成累犯。其立法精神系不以未成年人犯罪作為后罪的法定從重處罰情節。有學者，由此推定犯罪嫌疑人在未成年時的前科記錄更不應作為降低其后罪的構罪的標準。筆者認為定罪標準和量刑標準是兩個不同概念。未成年的前科記錄情況不能用作構成累犯的要件，無法法定從重處理，此系對未成年的保護。但并不意味著無限的放寬的對未成年犯罪的處理，也并不意味著在構罪方面也需對有未成年人犯罪記錄的成年人特殊對待。此正是我國“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體現。同時，未成年人在成年人時又實施同一類型的犯罪行為，說明其對前罪的認識不到位，定罪時適當從嚴、從緊處理，有利于對該未成年人的法治教育。本案中被告人李書國在盜竊罪刑滿釋放后一年內又犯了相同的罪名，可見其對前罪的認識不夠到位。

5 公開審理不影響定罪

《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又稱《北京規則》），該規則第八條規定：“原則上不應公布可能會導致使人認出某一少年犯的資料。”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三條，不公開審理的案件范圍不包括前罪記錄被封存但訴訟時被告人已成年的刑事案件。即前罪犯罪記錄被封存的案件被告人在審判時已成年的，應當公開審理。有學者認為檢察機關一旦將被封存的犯罪記錄表述在起訴書中或者作為量刑情節來考量，就涉及到當庭舉證、質證、答辯等程序中予以公開，則不可避免的將依法獲取的犯罪記錄向辯護人、被害人、訴訟代理人等公開，否則刑事訴訟程序無法正常進行，這違反了刑訴法要求對查詢到的被封存的犯罪記錄的情況予以保密的規定。由此認為犯罪記錄應當被認定為消滅。

筆者認為以此為認定犯罪記錄封存等于消滅的理由其前提條件即為對以上兩個例外中的“查詢”認定為“無法適用”。但從刑訴法關于犯罪記錄封存的規定來看“司法機關”進行查詢的前提系“辦案需要”。在此前提下，若“查詢”到的犯罪記錄無法用于辦案之中，既無法滿足辦案需要，也違背了當初設立“例外”的立法精神。因此在“司法機關在辦案需要”時查詢到的犯罪記錄的情況不應納入開庭審理時的保密規定范圍內。但在實踐中，筆者認為在未來可以嘗試在這部分質證時，可以采用公開轉不公開的方式。

綜上，筆者認為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是有限的封存，不等同于犯罪記錄消滅。前面所說的案例，該案最終由人民檢察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已由人民法院判決，李某也未上訴，判決已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