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 崔忠杰 余宏 張澤
遲到現象廣泛存在,應對的角度與方式也有所不同,解決策略的差異緣于對遲到理解的不同。遲到在本質上是對時間契約的違背,遲到現象從層次上可以分為時間契約的不履行、時間契約的破裂、時間契約的違背三種,其內在的心理邏輯也對應著三個層次:對規則與紀律的沖擊、對制度倫理的打破以及對家庭、學校權力結構的挑戰。時間契約作為學校規則執行的重要方式,是學校德育的有效提升點,對應三種解決模式:預防模式、應對模式及“六步”的綜合模式。只有了解時間契約的深層心理邏輯,才能真正處理和解決以遲到現象為代表的學校規則問題。
時間契約 遲到 心理邏輯
遲到是一種極為常見的現象,無論是學校、工廠、企事業單位、政府機關,只要有管理、規范存在的地方,就有遲到現象。表面上,遲到是打破了某些紀律的約束,而本質上,遲到現象是對時間契約的違背。時間契約是學校管理過程中心理契約的一種。心理契約是當事人未通過某種顯然的形式直接而明確地表達,但卻通過各種心理暗示的方式,使雙方相互感知并認可各自的某些期望,進而形成的一套隱性權利義務關系的協議[1]。時間契約具有心理契約的所有特征:時間契約反映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關系;時間契約的簽訂通常是未書面化的;時間契約中反映的是管理者與被管理者對時間管理的內在期望,而且這種期待往往比較模糊,具有內隱性[2];任何契約都可能被打破,時間契約的打破同樣也包括三個過程,即承諾未履行、契約破裂和契約被違背[2];時間契約的時間規定有多種類型,如分配性的、教學性的、投入性的等[3]。因此,明確時間契約的功能,了解時間契約在教育管理過程中內在的心理邏輯[4],有助于合理地解決遲到問題。
一、時間契約在學校管理中的功能
1.時間契約是學校規則執行的重要方式
學校規則是一種規范,是由學校制訂的[5],學生必須遵守的各項規定的集合體,在操作上可以具體化的學校制度。學校是具有多重關系(人、學校、家庭、社會)、多層關系(管理者、教師、學生、非教師)的群體機構,各種矛盾紛繁復雜,因此制訂有效的學校規則,對于維護學校秩序、維持學校的正常運轉,保障師生關系等具有重要的意義。學校教育是群體教育,質量評估重要的標準就是“效率”。學校教育要保證高效,時間維度是不可忽視的。在學校,教育者與受教育者需要在同一時間聚集,在單位時間內完成必要的教育內容,所有的教育過程都需要在時間契約的框架下才能有效完成。因此,時間契約是保證學校規則能夠順利執行的重要前提與保障,其本身也是學校規則有效執行的一種重要方式。
2.時間契約是學校德育的有效提升點
時間管理代表個人對自我的控制和規劃,生命的質量取決于時間管理的質量與運用[6]。時間契約是群體時間管理有效性的重要保證。時間契約既具有主觀性也具有動態性[7],比如,學校規定學生到校的時間是早七點,有些班級的教師為了讓學生早點進入學習狀態,就主觀地規定本班到校的時間為早上六點五十五;有些班規定的時間是六點五十,教師更愿意看到在學校規定的時間之前,學生已經秩序井然了,同時,也向學校展示自己的工作態度、工作能力以及對學生的管理水平等。因此,這種主觀性與動態性客觀上反映了教師的道德準則,的確也有很多學校是將教師到校時間的早晚或在學校工作時間的長短作為衡量職業道德的重要指標。時間契約也具有隱蔽性,學校到校時間一開始規定可能是為了讓學生們晨起讀書、做珍惜時間的人,具有非正式性,最后所有的學校似乎一致地都將到校時間早于一般的上班時間,學校和社會在這一點上(避開上班的高峰期)形成某種默契。這種內隱性使得時間契約具有非正式性,沒有極明確的約束力。因此,學生對時間契約的遵從代表了學生自覺自愿和自我的道德水平。時間契約的維護需要契約雙方都具備一定的道德準則,應該說,時間契約為學校道德教育提供了有效的提升點。
二、遲到現象對時間契約違背的心理邏輯分析
遲到就是對時間契約的違背,這種違背其深層的原因是契約約定的雙方使時間契約本身處于危機狀態,進而強制執行導致時間契約的破裂等[8],也就是說時間契約的違背存在著內在的心理邏輯,是不同矛盾狀態的體現。
1.對規則與紀律的沖擊
時間契約被打破的第一階段是承諾未履行。部分組織成員出于各種個人原因沒能遵守時間契約,就是遲到了。如果僅僅是將這種遲到現象歸結為個人問題,解決起來就會容易很多。但當遲到現象經常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或者遲到現象頻繁地發生時,就對時間契約本身造成了極大的沖擊。此時遲到現象就已經不再是個體問題或偶然事件,而變成了對學校規則和紀律的沖擊。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對規則和紀律的維護。此時最常出現的矛盾就是自由與紀律之爭[9],時間契約的違背者會強調他具有某種自由(因為他是學校的主人,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學校、教室等),而管理者則強調他們不但不擁有這種自由,而且這種違紀現象是不可被接受的,理由是時間契約作為學校制度的一部分,不管是顯性的還是隱性的,都與維持教學秩序有關[10],因此不可違背。兩者的沖突實際上是個別學生對學校這種默契規定的沖擊。
2.對制度倫理的打破
時間契約被打破的第二階段是契約破裂。契約破裂可能來自于維護者與被管理者之間關系的破裂,打破了時間契約本來的默契,也可能是對制度倫理的質疑。所謂制度倫理,指的是制度本身的合理性,更深層次指的是制度本身是否具有道德理念、道德原則和道德規范[11]。時間契約本身的不合理性就是制度不合倫理的表現。比如有些學校要求學生到校或起床過早,甚至違背了一個人生理承受的極限。美國“全國睡眠基金會”建議,青少年每天最佳睡眠時間是9小時45分。而事實上,大部分的中學生都達不到這個標準,甚至8個小時都不到,學生起床艱難,上學的過程變得異常痛苦,遲到也就成必然了。傅淳華提到:“簡單而不失周密的時間表,學生的肉體生命在絕對嚴格的時間表中隱匿了。”[10]因為制度本身的不合理,契約被打破。學校教育既然以“效率”作為核心追求,管理者為保證無限的高效,時間制度就發揮了重要的中介作用,學校和管理者往往就是利用這一制度來實現對學生學習的全面控制[10]。這樣就失去了制度本身的德性,任何制度上的缺失實際上也都是某種意義上的倫理缺失[10],時間契約自然也就破裂了,被打破只是早晚的問題。
3.對家庭、學校權力結構的挑戰
時間契約打破的第三個階段是契約違背。當遲到既非偶然的個人原因,又非制度本身規定的不合理,這時候再遲到經常被稱為主觀故意。事實上,遲到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時間契約不履行、破裂,而完全是對契約的主觀違背。遲到只是以這種方式表達出對家庭、學校這些權力結構的挑戰。首先,這種挑戰與時間契約規定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學生遲到只是因為這樣的現象最能引發管理者的情緒反應,這才是遲到者真正想要達到的目的;其二,由于管理者(學校、家庭)與被管理者(學生)對紀律問題的探討和處理有不同的理解[3],學生嘗試使用打破某一紀律約束的方式來試探管理者的容忍度或懲罰界限,而最方便的方式就是遲到,因為時間契約在學校管理中最具代表性、存在也廣泛;其三,一個組織在制定規則時存在著某種規則執行文化[12],就是在規則執行過程中的成員是不平等的。有強勢者,同樣也有弱勢者,學生由于不是規則的制定者、執行者、評判者,自然就成了懲罰的承擔者,這種不平等引發了被管理者(學生)的不滿,為挑戰這種權利構成,學生就會挑選最具有代表性的時間契約來違背,每一次遲到都會讓管理者“發現”,頻率一定超過管理者的“極限忍耐度”,這種“被發現”、“被懲罰”是他們對讓他們心生不滿的權利機構(學校和家庭)的挑戰。
三、中學生遲到現象的合理應對
因為遲到現象存在著不同的層次,為此針對的處理方式也相應有所區別,如預防性、反應性和綜合性模式等[13]。
1.預防性模式——針對時間契約的不履行
由于時間契約不履行往往出自于個別原因,任何時間契約的雙方都可能由于諸如天氣、塞車、家庭的原因而遲到,這樣的遲到是可被接受也可被原諒的,但前提是必須“真實”。所以預防性模式與其說是一種控制不如說是對誠信的考量。這也是契約維持的初衷,雙方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因此,預防性模式關鍵在于對誠信的明確化,以保證時間契約履行雙方自覺、自愿維護。
誠信的明確化包括三部分:一是明確誠信范疇。所有時間契約方都應納入到范疇中來,包括學校管理者、教師、家長、學生,絕不僅僅只是針對學生的。所以我們經常發現,當學校領導到校較早的時候,教師們不好意思遲到,當教師到校早的時候,學生也會有很強的時間觀念,原因就在于此。二是明確誠信度、量化誠信值。量化誠信值可以這樣操作,給每個時間契約成員確定的誠信值(如100),當契約不履行時就會去除一些誠信值,如不履行行為持續發生則以倍分的方式去除,當誠信值低于一定級數時,則代表理由的可接受度,如90~100代表可接受、80~90代表尚可接受、70~80代表勉強接受、低于70代表不可容忍并進入相應的懲罰階段。第三部分就是時間契約不履行的懲罰階段,需要注意的是對于屢次出現遲到現象的學生,由于在第二部分誠信值的降低上已經得到相應的損失,所以針對遲到現象的懲罰只針對這一次,也只是這次,不可“連坐”過去。由于個體的遲到影響了集體的教學時間,所以采用的懲罰手段應該以個體為集體服務的方式來完成,不得以任何精神、刺激心靈的方式來懲罰學生。
2.反應性模式——針對時間契約的破裂
時間契約破裂的根本原因是制度倫理被打破了,要么是契約規定不合理,要么是契約維持方式不合理。判斷時間契約是否破裂有兩個重要指標:一是遲到的人不局限于個人,往往以群體狀態出現,反映出契約的不認同是廣泛性的;二是遲到頻率高,因為不合倫理的契約被打破的可能非常大。所以當遲到人數激增、頻率迅速提高的時候就要啟動反應模式,思考時間契約本身的合理性問題,思考是否需要更訂契約的內容。然而,在現實中,出于管理者自尊或其他原因,不愿意面對契約的不合理,而是僵化地維持原有的時間契約[14],學生在契約的訂立與執行上沒有任何自主權利,管理者采用高控制的方式管理學生,但這種控制只是暫時緩解,很快就會陷入到更高頻、高數量的時間契約被打破的狀態。因此,要與學生進行探討,共同分析時間契約的根本目的。中學生已經具備一定的自主意識,契約只有得到中學生心理上的認可才具備實施的可能[15]。完善時間契約的內容,將學校的時間分類為教學時間、活動時間、自主時間,并按照時間性質的不同,豐富時間契約維持的方式,如影響性策略、行為矯正的策略、認知行為矯正策略等[3],以更靈活的方式反應。
3.綜合模式——針對時間契約的違背
根據前面的討論,時間契約違背的原因已不再是契約本身,而成為權利結構被打破的象征。面對這樣的境遇,戈登提出了六步解決法[16],采用綜合模式,具體見圖1。
綜合模式以六步完成:確定和詳細地說明時間契約的內容,包括學校時間的分類、維護方式與具體要求;列出時間契約被打破的三個層次及具體表現;對每一次的遲到現象進行評估,通過方案選擇,選出人人都同意的解決方案;詳細檢驗所選擇的方法,做出最后決策;解決方案的具體實施,實施行為契約[17],在操作過程中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微調;契約雙方對已解決的過程進行分析評價,補充方案或再次明晰具體操作。通過六步解決的綜合模式,將遲到現象從控制轉向自覺,管理從靜態結構向過程管理轉化[18],最終完善時間契約的管理與維護。
遲到可以說是最為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從本質上看是學校時間契約的遵從問題。作為最重要、最具有代表性和象征意義的心理契約,遲到現象從層次上可以分為時間契約的不履行、時間契約的破裂、時間契約的違背三種,其內在的心理邏輯也對應著三個層次:對規則與紀律的沖擊、對制度倫理的打破以及對家庭、學校權力結構的挑戰。針對不同層次的遲到現象自然就形成了不同的應對方式。表面上看,似乎復雜化了學校的一個簡單問題,然而只有了解時間契約的深層心理邏輯,才能真正維持、處理和解決以遲到現象為代表的學校規則問題,并為學校其他規則問題的解決與維護提供新思維。
參考文獻
[1] 田飛.師生心理契約期望對學風影響的實證研究[J].江淮論壇,2007(6).
[2] 魏峰,張文賢.國外心理契約理論研究的新進展[J].外國經濟與管理,2004(2).
[3] 安瓏山.課堂管理研究二十年[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2).
[4] 吳小鷗.論教育中的心理契約[J].中國教育學刊,2007(12).
[5] 胡金木,王云.校規的制度德性審視[J].中國教育學刊,2007(10).
[6] 畢重增,彭香萍.拖延:時間管理傾向量表的區分效度[J].西南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6).
[7] 申來津.心理契約:德育提升的支點[J].教育研究,2003(9).
[8] 杜志強,汪昌權.基于心理契約的教師權力策略研究[J].教育科學,2011(2).
[9] 崔馳宇.管理過程中如何處理好紀律和自由的關系[J].才智,2009(19).
[10] 傅淳華.學校時間制度的德性困境及其超越[J].教育科學研究,2009(12).
[11] 羅健.制度倫理:提升學校管理有效性的新視角[J].教學與管理,2009(1).
[12] 許少新.從“教師拖堂”與“處理遲到”現象看規則教育[J].教育實踐與研究,2007(02A).
[13] 王桂平等.國外關于課堂紀律問題的研究述評[J].外國教育研究,2005(6).
[14] 郭寶仙.開展契約學習提高自主學習能力[J].中國教育學刊,2006(1).
[15] 邱高明,呂濟彩.淺談行為契約在中學生課堂問題行為管理中的應用[J].當代教育論壇,2008(2).
[16] Charms,C.建立課堂紀律[M].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2.
[17] 周小宋,李美華.美國課堂管理中的新方法:行為契約[J].比較教育研究,2004(12).
[18] 張東,李森.課堂管理創新:內涵、方向、策略[J].教育探索,2005(10).
【責任編輯 鄭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