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蜻蜓與鼠

九重天上，雷神金輦轟然駛過，云海泛起褶皺。風浪湍急，洶涌滾過盤古的胸膛，從起伏的山巒跌宕而下，在縱橫的小徑上回旋，然后奔離。我坐著，聽這風，摧枯拉朽。

那只倉促而窘迫的碩大紅蜻蜓是這場力量懸殊的較量中的敗落者，是風頑性驟起時偶然的玩物。脆薄的縱橫著葉脈般紋路的翅膀，頑強地抵抗著。我看著它困獸猶斗，再無可奈何地連連敗退，自始至終地沉默著；我看著它偏仄著忽高忽低，像被風摘下的一小片葉，在水渦中無可奈何地打旋到被吞噬。我知道它會被帶向更遠的地方，再選擇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作生命的歇腳，它會在許許多多素昧平生的人記憶的眼底印上淡薄的印象，那難以回憶起的細節，等著被繁瑣世事的浪潮沖得稀薄。它像是消融在暴雨前燠熱的空氣中，轉眼間不知所終。不知其始，不知所往，它終究不過是我親歷的那個冗長而悶熱的夏天中浮出水面的一粒沙礫。它何時何地開始它的光陰旅途，于明亮的下午在湖面上點了多少個慢慢漾開的漣漪，又將在哪里緩慢停歇，我都無從知曉。我只知道它生命中有那么一隙，做了身不由己的旅客。

灰色的淺毛，黑而圓的小眼，未覆毛的小爪，它抱著半個花生殼，小鼻子急劇地抽動，像在嗅聞著什么。它無聲無息地趴著，狹小的長方形牢籠將它與明媚的外界鮮明地分割開。不一會兒，貓踱步來了，趴在籠外靜靜觀望著，小鼠也抬起頭望著，貓綠幽幽澄澈的眼與小鼠黑晦的眼觸在一起。小鼠也不聲不響，只是身體急劇地痙攣著。

捕鼠籠的主人來了，手中持著一根細鐵棒，皺紋間嵌著笑，小鼠木然地望向他。他把鐵棒照直戳向小鼠覆著稀疏的淺灰色毛的單薄身體，小鼠張口想咬住鐵棒，又被死死抵在籠角，難得地舍棄了沉默是金的原則，奮力將吱吱的尖叫拋出牢籠。聲音細弱卻聲聲入心，仿佛小獸的利爪一下一下撓著心底略潮濕而又有些松動的墻皮，裸露的粉肉突突地跳動著疼。小鼠趴在籠底，一下一下凄凄地叫著。它只是只小鼠啊，但它卻不可以在隱秘的墻腳撿食兩三粒散落的花生米，在鉆遍了滿是污垢而昏暗惡臭的下水道后，在夜色沉淀時嗅聞尋遍了各個角落后，終在一個饑饉的夜晚因貪食一粒花生而身陷囚籠，在明媚得刺眼的陽光下做那眾目暌睽中遭受游街辱罵的罪犯，清晰而悲哀地看著不久后生命的不體面的終結。

它們又將何去何從呢？

我是誰-吳岳陽

破殼日：15年前的一個雨水連綿的夏天

星座：萌萌噠雙子

血型：如我般機智的A型

性格：自相矛盾變化無常

愛好：看書、聽歌、獨處、開啟學霸模式

出沒地：家里、學校及靜謐的無人地方

一直想要嘗試的事：蹦極、養滿屋子的貓

一直想要去的地方：在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后回到的家、夜晚的樹林

我是這樣寫的：

去年夏天某下午，天色漸暗，加以幾陣風卷塵而去作了鋪墊，雨沉沉而墜，忽而演變為雨驟風疾。我坐在高腳的凳子上，一只碩大的紅蜻蜓便從我垂著的雙足間穿過，霎時不見蹤影，心為之動，因此執筆記錄下這不平凡的旅人。又想想，天下羈旅游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在生活的狂風洪流中身不由己地為生存而奔走，由一只暴風雨天氣中的紅蜻蜓中可隱約窺出天涯游子的無奈辛酸。再從另一個角度看，紅蜻蜓此一謀面一離去，再見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再逢也不見得認得出。人生也有這樣的道理，途中總會遇到一兩個聊得投機的人，然而就此一別，宛若流云匯聚又各自飄零，不如灑脫性情，留駐此刻歡愉，又何必再相逢，不如各自留下一點念想或是遺憾再分別闖蕩。再之，我想隱約透露，用不同眼光去看事物會有不同的理解，而留下獨處的時光去思考會有更深的體會。

今年夏天我偶遇了那只小鼠。本來用捕鼠夾捕鼠成功率不大，而那天竟捕到一只不諳世事的小鼠，淺灰色的稀疏的毛襯得陽光明媚而慘白。我沒有勇氣去阻止那人的殘忍，仔細反省，我覺得我內心深處還是有對公然維護人民公敵的害怕，是因為自私和缺乏同情心吧。我感到慚愧，這是種反省也是種提升，人也只有不斷對自己曾經的行為感到羞愧才能對自己更驕傲。

它們都是我生命中還來不及回顧一瞥的過客，然而相遇不易，我的一個大收獲，就是從平常的熟識的事物中發掘不尋常的理解，使生活更有意義更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