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武
摘 要:一種文藝樣式,或者一個時代的文藝趨勢,總是呈現出既屬于藝術本身特點造就的一面,同時也暗合某種屬于當下時代精神潛流的圖景。諸如裝置藝術、行為藝術這些最顯眼的藝術形式為代表的當代藝術,其背后也斷然直指當下社會生活和智識旨趣。本文認為,這些藝術形式的誕生和異變,和當下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反智主義有很大關聯,結合中國電影市場這個最火熱的藝術市場的表現,進一步認為,互聯網和數字化浪潮又是背后的最主要的推手。
關鍵詞:當代文藝;反智主義;數字化浪潮
當代藝術是一種很奇怪的藝術變形,在經歷了現代和后現代的演變之后,當代藝術無論是在形式主義的探索還是內容的表達上都陷入了一種后來者“影響的焦慮”的困境中。藝術表達的方式和內容的處女地已經日益被前人侵占,后來者又在工業復制時代下失去了主體表達的儲備和內涵。
在討論當代藝術之前,我們有必要談一談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的一些看法?,F代主義主要是人們的對于現實世界的批判向思維深處的進軍,它是現實主義的進一步高歌猛進,而后現代主義起源于人們對正統現代主義的某種不滿,如它過于精英表達、晦澀難懂和形式主義,這種不滿產生了種種反對超越現實主義的藝術追求和理論思考,于是后現代應運而生。后現代的根本特征是填平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之間的現代主義鴻溝,從精英趣味向大眾表達轉換,深度向平面轉化,主體逐漸消亡,應該說,這是工業復制時代和信息技術傳媒發展的必然。
在論述了這么多前面的思潮后,當我們把當代藝術的走勢放入這個理論參照場域時,發現的是,當代藝術(以行為藝術和裝置藝術為例——姑且稱之為藝術)沒有它必然出現的土壤,或者確切地表達是,當代藝術之所以出現這樣的變種,它背后直接指向的是,當世社會人們旨趣和品位的下降,而這背后就是我所論述的當代社會普遍的“反智主義”思潮。
首先我們要說明什么叫做“反智”?!胺粗钦摗笔亲g自英文的anti-intellectualism,也可以譯做“反智識主義”。“反智論”并非一種學說、一套理論,而是一種態度。這種態度在文化的各方面都有痕跡可尋。余英時先生在他的《反智論與中國政治傳統》一文中用“自古已然,于今為烈”這句成語來形容它,筆者認為非常符合當下的中國社會整體國民的思想現狀。
中國近現代的反智主義是從推崇勞動人民開始的,這當然或多或少是對的,但是如果僅僅從馬克思的歷史觀來看,中國當下的這種人民歷史觀往往走進了民粹主義的泥淖。當智識不再被推崇,人們獲得了唾棄苦學求知的最后一塊擋箭牌。本文并不多費筆墨舉例當代人智識水準的缺失,諸如此類的著書如《最愚蠢的一代》、《低智商社會》也不可謂不多。反智主義在當下之所以如此嚴重,固然有諸多的原因,它當然是社會合力的一個結果。我個人的看法是,考慮到全世界都在面臨這種情境,尤其是年輕一代,最主要的原因有一條,我們的社會因為互聯網這些新的媒介形式的發展,使得文明傳遞的方式發生了改變,紙質媒介因為信息容量的限制,出版機制等因素會造就一種將人類最優秀文明傳遞下來的自然結果?;ヂ摼W誕生使得信息的載體一下子擴充了,而且是相差難以估算的數量級,原來的信息主要是通過書籍這種媒介傳遞下去,但是現在互聯網以及各種新媒體媒介的發展使得原來各種海量的信息通過各種更多的途徑,越來越快地傳達給年輕一代。在人類文明被碎片化到了極致,在海量的信息面前,年輕人去選擇那些所謂的最膚淺的或者最即時最動態也是最淺層面上的知識就可以理解了。這就好比說,在我們極度選擇比較少的情況下,我們可能選擇吃的是米飯和饅頭,但是選擇足夠多的時候,年輕人去選擇吃肯德基啊去吃海底撈,去吃各種各樣的奶茶甜品那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了。我認為這個通俗的例子,能夠形象地部分解釋智識水準的下降和諸如裝置和行為藝術的出現。
行文至此,我們就面臨著一個深層次的問題:那就是人類天性當中在選擇信息當中的這種惰性究竟會把我們的知識閱讀和藝術創造能力引向何方?我們會不會在技術海嘯當中趨于幼稚和愚蠢?亦或者,這只是一種勒德分子的杞人憂天。這種閱讀和獲取知識能力的下降會不會帶來一個后果,那就是我們年輕一代在面臨著那些艱深復雜的高精尖的知識的時候會望而止步,這又會帶來一個后果,那就是對于智力的反對情緒,于是反智主義情緒誕生。反智主義毋寧說是一種對智力的反對,倒不如說成是當代社會群體智力喪失的表現。當代的行為藝術和裝置藝術,其本質并不是藝術,而是當下人們智識水平下降導致藝術創造力枯竭的一種反應。藝術不是玄學,藝術表達應該有形式上的創新和內容上的感召力,如果二者都缺乏,那它,至少現在來看,就不是藝術。
最后,我們可以舉一個例子,就是一個法國小說家叫馬丁·佩奇的這么一個人。他是在1975年出生的,他的第一部小說叫《我怎么變愚蠢的》,主人公是一個25歲的大學生,主要學習的是一個叫阿拉姆的非常稀缺的語言,這個主人公有智識有智慧,但是他非常地痛苦非常地孤獨。他認為這種痛苦和孤獨就來源于他的智識生活,于是他想通過酗酒和大腦手術讓自己變成一個愚蠢的人。那么這種寓言性質的小說,就提出了一個問題:我們是否需要在這樣一個趨于瓦解價值觀的社會趨于膚淺的社會變成愚蠢的人,才能成為這個社會快樂的一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