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娟
摘 要:路遙的中篇小說《人生》圍繞成長、婚戀、家庭等社會問題,聚焦城鄉交叉地帶的人物命運,追尋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是一部關于愛情與人生的悲劇啟示錄。
關鍵詞:高加林;愛情;人生;悲劇;啟示
悲劇是美學的永恒主題,而高加林正是路遙在小說《人生》中塑造出的一個典型的悲劇形象。地地道道農民家庭出身的他,“從來都沒有當農民的精神準備!”他渴望著到外面更為廣闊的天地見見世面,干出自己的一番事業。正是這種渴望,讓生活在“城鄉交叉地帶”的他不斷地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徘徊。高加林本有希望當上民辦教師,卻不幸被大隊書記的兒子頂掉了位置;當甘心做一農民時,由于轉業叔叔的關系又成為了縣里的通訊干事,得以逃離一直束縛他的土地。然而,由于與黃亞萍戀愛,高加林被張克南的媽媽舉報以不正當關系進城又失去工作,重回農村。生活中的大起大落和理想的破滅都給他以致命的打擊。高加林無論在愛情還是人生方面都是一個十足悲情的角色。可以說,高加林的人生悲劇是造成他愛情悲劇的因素,而愛情悲劇正是他人生悲劇的集中體現。
一、高加林的愛情悲劇
在城鄉間傳統與現代觀念的對立中,高加林對愛情的選擇充滿著各種矛盾。他對巧珍的愛是因命運不濟而陷于荒謬境地的違心妥協,“她的幸福正是在他不幸的時候到來的”,這就注定了高加林的愛情悲劇。因為巧珍畢竟是一個農村的文盲,她不可能在精神上理解加林。巧珍簡單地認為愛加林只需要“她就在家里好好勞動;把娃娃撫養好。”然而,高加林是個知識青年,巧珍簡單美好的生活愿望很顯然與他的宏圖大志是格格不入的。文化的巨大差異導致他們精神追求的不一致,沒有共同的語言就難言真正的愛情。可以說,這種文化程度的巨大差異是他們之間很難逾越的鴻溝。所以說他們的愛情即使不以小說中高加林的棄絕而告終,最終也會因思想認識的落差而結束。
雖說加林與巧珍的愛情悲劇不可避免,但不可否認加林還是在愛情中充當了背叛的角色。為了自己的前程,加林進城后狠心地拋棄了巧珍,與高中同學亞萍建立了戀愛關系。加林和亞萍的愛情有過甜蜜,但最終仍以悲劇告終。究其深層原因不難發現橫亙在他倆之間的是巨大的城鄉差異。加林重回縣城當上了通訊干事,原先的城鄉差別似乎已不復存在,愛情就這樣再次悄然而至。然而,關于愛情,恩格斯說過:“除了相互的愛慕之外,就再也不會有別的動機了。”可是高加林和黃亞萍在愛情上卻偏偏有“別的動機”,因此高加林的第二次愛情悲劇也就不可避免了。高加林選擇亞萍背叛巧珍,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可以掙脫農村的束縛,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人。而黃亞萍雖然愛高加林,但卻無法接受一輩子當農民的高加林。當高加林被張克南他媽控告揭發走“后門”失去了理想前程不得不重回農村,亞萍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和她都沒勇氣再繼續這段本來就脆弱的感情。
路遙安排最巧妙的是那戲劇性的結局:缺乏知識“點化”的巧珍在被高加林無情地拋棄后嫁給了一個不愛的人;高加林被人舉報失去城里工作,“那個進城的男人變成了真正的農民,而原來那個癡情的巧珍卻擁有了城市戶口”。諷刺的是,加林“幾乎是踏著鄉村女人的眼淚走近夢想的”,但快要接近夢想的同時又被打回原形。這隱晦的暗示了農民身份在現實社會中的巨大悲劇性。
二、高加林的人生悲劇
生活在“城鄉交叉地帶”的高加林在對自己人生目標的選擇上也呈現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與抗爭。他出身卑微,但卻不想像他父親一樣做所謂的“土地的主人”;十幾年拼命讀書,是想極力掙脫這片生他育他的黃土地。知識能否改變高加林的命運呢?當然,高加林希望用自己的知識和勤奮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本是一個符合客觀歷史發展的美好理想。然而,冰冷而殘酷的現實讓他一次次的抗爭無功而返。他困惑、茫然、苦惱、絕望。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高加林的人生悲劇?其一,主觀原因。高加林無論在愛情還是人生的選擇上都呈現出了非常鮮明的性格上的矛盾性。一方面他希望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和才華實現自己的理想;另一方面當陷入困境,他想到的不是積極靠自己努力去改變,而總是抱有幻想,想靠別人的力量來走捷徑,比如通過叔叔的關系成為縣委的通訊干事、跟黃亞萍遠走高飛過上自己城市人的生活……這也是他一次次敗給現實的最本質的人性弱點。其二,錯綜復雜的社會歷史因素。“高加林的悲劇有著太深的文化積淀、歷史淵源和現實束縛,中國近百年的社會現實凝結起來,投射到他身上,構成了他豐盈而深沉的悲劇人生。”城市的先進與農村的落后,形成的是兩種社會生活的對立沖突。而城市因為土地和資源有限又無法容納過多的農村人口,這就如馬克思所說“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農村,雖然已逐漸拉開了中國改革的序幕,但不可否認此時的中國農村相比較城市而言依然十分的貧窮落后。在當時的社會環境和條件下,高加林的農民身份給它帶來了很多無法克服的障礙和制約。在殘酷的社會現實面前,他只能在現實與理想之間苦苦掙扎,這即是他人生悲劇和愛情悲劇的根源。
三、高加林愛情與人生悲劇的現實啟示
計劃經濟時代已經結束,小說所描繪的世界與我們漸行漸遠,但遠沒有成為過去。城鄉二元體制沒有根本打破,戶籍制度改革還處在攻堅階段,城市化進程還需提速,因城鄉差距過大引發的社會問題依然突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青年雜志因“潘曉來信”引發了全國范圍內“為什么人生的道路越走越窄”的大討論。如果說這次討論與《人生》一樣喊出了一代青年的心聲的話,那么時至今日,愛情、婚姻和成長等問題對于青年人來說,面臨的挑戰則更加嚴峻和復雜。由于市場經濟的發展,戶籍制度已經松動,人員的流動性加大,許多青年人胸懷理想從農村來到城市。然而城鄉差距依然很大,越來越多的人逃離農村,而又無法在城市安身,逐步淪為城市的邊緣人。而市場經濟中的商品交換原則也越來越深入地滲透到人的心理和精神世界,使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和精神關系帶上了物化的特征。在物化的現實面前,精神不再高貴,愛情成為奢望,婚姻成為遠景,生存也成為問題。昨天的高加林因為劉巧珍不識字而拒絕了她的愛,今天的黃亞萍也有可能為高加林買不起房而猶豫是否嫁給她。廣大青年的夢想如果不能實現,無疑是一場災難。
正如習近平同志所說,每個人都享有人生出彩的機會。社會各界應關心青年成長,關注青年發展,創造公平公正的制度環境和文化環境,為青年夢想的實現提供客觀的社會條件。當代作家已經在為此努力,取得相當大的成績。“當所有的理想都消亡了,文學藝術仍然是人類最后一個理想的代表;當所有的夢想都已破滅,文學藝術仍能為我們出示一個巨大的夢;當所有的光都已黯淡,而文學藝術仍會散發其不熄的光耀。”我們相信文藝在記錄當代、引領未來方面仍然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而小說《人生》仍會帶給今天和未來的讀者高度的藝術享受和重大的現實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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