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懷揣夢想的蝸牛

龐叔

我是一只蝸牛，一只懷揣夢想的蝸牛。

我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爬到屋后的那棵最高的樹上，這樣我就可以在春天的時候，看著小小的嫩芽神奇地從枝干里慢慢冒出來，沐浴著春風春雨長成漫天的綠海，還可以躺在樹干上，傾聽花開的聲音。

他們都說我是一只癡狂的蝸牛。

那樣高聳的樹干，他們說終我一生也不可能爬上去；那樣陡峭的樹枝，怎會適合一只蝸牛生存？

可我是一只倔強的蝸牛，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我甘愿付出一只蝸牛全部的努力。

秋風乍起的時候，我終于爬上了那個夢寐已久的樹梢，樹干粗糙不平，處處展露著成長的痕跡。

我慢慢地蠕動著疲憊的軀殼，躲避著瑟瑟秋風。樹葉颯颯，劃過我的殼，我加快了蠕動的節奏。遠處飛來一只麻雀，又倉皇地從我的身邊飛走。強大的氣流吹得我站立不穩，甚至有些暈頭轉向。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原來我仰慕已久的飛翔竟然是如此沉重，我緊緊地貼著樹干，一步一搖地蠕動著，傾聽大樹喑啞的低語。

快了，就要到達大樹與白云相接的地方了，那里還殘留著一簇枯黃的樹葉，在秋風中孤獨地飄舞。我多么希望能夠站在那片樹葉上，蕩著秋千，仰看白云蒼天，俯瞰蕓蕓眾生。

我站立不穩，一陣眩暈，隨著一片樹葉輾轉飄然而落。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在一口枯井里，四壁光禿禿的，偶爾有幾根枯萎的野草在風中無力地擺動著。井壁枯黃的泥土不時脫落，隨風飄搖的塵埃，迷住了我的眼睛。看見破敗的井壁，我忍不住又想到了與大樹有關的夢，那個咫尺天涯的綺麗的夢，那個我幾乎觸摸不到的夢。

我忍不住號啕大哭，任由淚水滑落在地面，變成一個個泥點，濺起一陣塵埃。為了夢想，我食不知味夜夜輾轉；為了夢想，我兩耳不聞窗外事；為了夢想，我甘愿被所有的蝸牛恥笑，放棄親情友情愛情；為了夢想，我似乎放棄了與一只蝸牛有關的所有愛好，可當我與夢想僅隔一步之遙的時候，卻又被一陣風吹落來到這個也許用盡余生也爬不出去的破敗的枯井里。

夜幕降臨。蕭瑟的秋風在井底盤旋，我仿佛看到了一絲光亮，抬起頭來，繁星點點，如一盞盞的燈懸掛在夜空，漸漸照亮了我的心靈，又如調皮的孩子，明眸一眨一眨，給我最明媚的微笑。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認真抬起頭看天看云看月。更不曾在夜幕降臨時，靜靜地數著星星，數著快樂，似乎有記憶以來我的流年就似水般，澆灑在那個不曾開花就夭折的夢上了。為了追逐夢想，我一直在鞭策自己努力趕路，趕路，趕路……在追夢的旅途中，我不小心跌落在遠離夢想的深淵。

追逐夢想的旅途，有太多太多風景，我何不坦然接受大自然賦予我的每一份際遇？這是對夢想不懈的追逐帶給我的。否則，我將終其一生，難以離開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與所有蝸牛的生命沒什么不同。

獨坐枯井數星星，這也是一份美好的人生際遇吧。

追夢的過程，使我們從那么多同類中區別開來。夢想，讓我們與眾不同。

（摘自《意林》，2015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