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嬌
“有了教授的支持,Thiel獎學金的資助,靈活返校的學制,讓考慮輟學的哈佛學生很難找到理由說‘不。創業和藝術表演的機會都稍縱即逝,哈佛,對這些學生來說,反而一直都在。”
——“輟學生(The Dropouts)”
《從零到一》成了大學校園的暢銷書,《硅谷》成了熱門劇集,支持休學創業的Y孵化器和Thiel獎學金吸引了大量來自常青藤名校的申請者……輟學似乎正成為一種美國大學流行文化。哈佛校刊《深紅》在2015年2月推出了“輟學生”專題,通過深度訪談離開哈佛創業或藝術表演的年輕人,剖析這種現象背后引人深思的問題:哈佛為輟學生提供了哪些必要支持?想要創業或藝術表演,輟學是最佳選擇嗎?如不能成為蓋茨或扎克伯格,從哈佛輟學值嗎?
每年200哈佛人進進出出
文中提到,每年因各種原因有約200名本科生從哈佛休學。這個數字不到哈佛本科生的3%。這種流動還處于雙向狀態,即每年有約200人回來繼續學業。其實,休學是很小眾現象,除個人或家庭原因中斷學業的,這個數字還會更小;輟學更少見,所以大學要給學生留足夠長的窗口期(哈佛現行的休學期長達五年),還要幫助學生返校后盡快適應。
除了靈活的學制,接受采訪的哈佛教授基本上都對輟學生表示鼓勵。學生們征求意見的教授一般是住宿制學院的院長(dean of residential house)。這些院長履行“代理父母”角色,跟學生吃住在一棟樓,平日常常邀請學生喝茶聊天談人生,遇到休學或輟學的重大決定時,學生們會首先想到院長。院長們的意見代表的正是哈佛校方的態度:堅決支持學生追求夢想。學生身在哈佛,心里想的卻是創業或藝術表演,自然不能100%投入學習與生活中。哈佛需要能100%投入的人。采訪中,唯一對輟學行為表示遺憾的教授認為:哈佛對學生的吸引力不夠,不能點燃并一直保持他們全情投入的熱情。但我認為,這恰恰是哈佛對自己的學生有足夠信心,才能寬容地提供各種支持。“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哪怕學生吃了苦頭或改變了主意,決定回校完成學業,哈佛都一直在那里。讓學生探險,雖有迷路同伴散伙等挑戰,但這才是真正的成長。只要確保學生在需要知識或鼓勵時,隨時歡迎回“家”休息充電就行。
有了學校的支持,輟學追求自己的理想是最佳選擇嗎?
在創業或藝術表演的各個階段,答案并不一樣。探索階段,團隊在磨合期或產品剛有原型,呆在校園創業孵化器里風險更小。哈佛iLab創新實驗室的常客大多是創業經驗為零的小白。在這里他們可以獲得啟動資金,通過組隊參加比賽;可以找創業導師,每學期全校大約有五六十支VIP創業團隊成為iLab的常駐軍,每支團隊都匹配相關的創業導師,親密互動12周;還可以求隊友,iLab的墻上貼滿了小廣告,統一格式是“xxx是一個xxx團隊,正在尋找xxx來幫忙完成xxx”。有了這些支持,在iLab的開放式協同辦公空間,通常一間辦公室同時被4支創業隊伍占據,里面擺放著沙發、地毯、電視、游戲機、涂涂畫畫的白板,即便晚飯時,不少學生還呆在這兒,在電腦前敲字或在別人的電腦前晃來晃去。
這種空間設計試圖在哈佛打造“硅谷”氛圍。但是,學生們真的既能完成學業,又實現創業的夢想嗎?帶領團隊贏取2013年“社會企業挑戰杯院長獎”的2016屆學生Reylon A. Yount,感激iLab提供的各種資源時,又表示嚴重低估了工作量,即在上學期間保持每周100個小時創業的強度。出現時間沖突時,年輕的創業者面臨艱難的去留選擇。
這種選擇同樣擺在藝術特長生面前。2018屆學生Kaledora Fontana拿到哈佛錄取通知書的同時,也成了一名波士頓芭蕾劇團的演員。就算把訓練間隔的5分鐘都擠出來看書,還遠遠不行。一次期末考試期間,周末兩天都排滿了演出,她只得周一補考三場。考完后她就跟院長聊天,做出休學的決定。雖然演出場地離哈佛只要乘20分鐘的地鐵,但她無法兩全其美。不難看出,很少有哈佛學生進了校就輟學,他們會堅持一段時間,想出各種折衷方案,如果還不能兼顧,就會中斷學業,或放棄創業與藝術表演。由于創業時機稍縱即逝,藝術表演的巔峰時段有限,學業通常會被放棄。
“獨角獸”長什么樣
成為蓋茨或扎克伯格,與成為世界頂尖的芭蕾舞演員一樣,都是小概率事件,這被比作動物世界里的“獨角獸”,即難得一見的神獸。正如Y 孵化器創始人Graham的經典之問:“如果不相信自己出門會被汽車撞到,憑什么相信自己創業會成功?”
不會變成“神獸”,那還會選擇輟學這條路嗎?文中還提到,哈佛畢業生可以掙大錢的機會不少,非得創業這么辛苦嗎?《從零到一》的作者,也是Thiel獎學金的創始者Peter Thiel做過對比。他發現加入Dropbox這樣的大公司,成為第20號員工,上市后獲得的股權回報不會低于普通規模創業公司的創始人,即第1號員工。也就是說,單純為了貨幣回報,創業不是最佳選擇。輟學創業的哈佛學生究竟為了什么?
首先,是為了那種非此不可的激情。《深紅》采訪了由三名哈佛女生創辦的面向女大學生的在線平臺雜志《她校園》(Her Campus)。創業想法源于她們在學院餐廳飯桌上的閑聊,然后在學校“i3創新挑戰杯”中獲獎,在校園里有了免費辦公室。隨著其中兩人畢業,第三個聯合創始人也提前一年輟學,全職投入。目前她們有20多名員工,在全球有5000多名寫手,總部辦公室的布置很女性化,用了大量的粉色,還有口紅、指甲油和香奈兒5號香水的裝飾圖案。三人還入選了inc.com雜志的“30歲以下的30名創業者”。創業不斷加速,越來越過癮,輟學聯合創始人Annie Wang說:“創業就是一趟高速飛奔的列車,我一定要趕上這趟車。”
類似的故事也發生在獲得了Y孵化器12萬美金天使投資的2015屆學生Erik C.Schluntz和Merrill.H.Lutsky的身上,他們大一結束的那個夏天就休學了。那個夏天,他們起床睜開眼就想,回到家也想,上了床還在想如何創辦公司。如今,他們把公司賣給了一家軟件商,回到哈佛繼續學習。
回首創業經歷,他們認為投資人希望把錢投給全職創業者,而不是學生。投資額100萬美金,投資人需要相信談判桌對面的創業者可以創辦一家公司,并把它成功運營到10億美元市值。這些學生放棄或中斷哈佛學業,必須對創業的成功幾率和經濟回報充滿信心。
此外,感謝蓋茨和扎克伯格的成功,“哈佛輟學生創辦的公司(Harvard-drop-out-start-up)”正成為被哈佛接受的文化。每天17小時的瘋狂工作,租一套別墅集中辦公,這些都不再是邊緣的個別現象,正成為一種典型。激情驅動、投資人的信任、再加上普遍認可的文化,這些都增加了輟學創業的無形吸引力。
難以否認,文中采訪的只是哈佛輟學生中的一小部分。個案的選取帶有采訪者和編輯的偏好,不能反映全貌,比如沒有創業失敗或后悔輟學的案例。這就好像看一部主人公完美到沒有瑕疵的韓劇,在錯綜復雜的現實,這樣的情形很難存在。即使哈佛輟學生創辦了微軟和臉書這樣成功的“獨角獸”,一定也有不少在幾個月或幾年后就銷聲匿跡的創業團隊與藝術家。這段經歷究竟給他們留下了什么?他們重回哈佛時什么感受?即便實現了夢想,中間的起落也不是一趟在平地上行駛的火車,而是不斷起伏的過山車。對這些內容深挖不夠,是本文美中不足的遺憾。但是,我至少記住了哈佛對輟學生的支持,這些學生在決定輟學之前的堅持,以及在輟學創業過程中追求的貨幣之外的心理回報。哈佛一直都在,支持打算嘗試或正嘗試的學生,并歡迎他們回校繼續未完成的學業,并分享這段難得的經歷。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