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關系：亦敵亦友？

俄羅斯總統普京因俄在過去一年里對烏克蘭的入侵而遭到西方領導人抨擊。中國不但一直避免展開這樣的批評，而且與俄簽署了兩份價值數千億美元的天然氣協議，并合作建立一家新的開發銀行，以及展開聯合軍事演習。一些人士認為，俄中合作展示出兩國有挑戰全球秩序的潛力。但實際上，俄將戰略重心東移面臨太多的障礙，很難成為可替代其與西方合作的可行選擇。

俄羅斯與中國有很多共同之處。兩國都有越來越強烈的民族主義傾向，而且都感覺受到西方遏制戰略的威脅。就俄羅斯的情況而言，這種威脅主要來自北約的潛在擴張。中國對美國遏制戰略的感知主要來自美國在東亞的軍事存在。俄中兩國領導人都不安地目睹了西方支持的“阿拉伯之春”及所謂的“顏色革命”把格魯吉亞、烏克蘭和吉爾吉斯斯坦等國攪得天翻地覆。

盡管2014年是俄中關系發展得特別好的一年，但兩國關系的強化其實早在烏克蘭危機之前很久就開始了。俄中關系最重要的成就或許是敲定了兩國間長期存在爭議的邊界。這兩個核大國在1969年因這條邊界幾乎爆發戰爭。作為已消除兩國間巨大爭議的證明，天然氣供應現在將穿越這條邊界進入中國黑龍江省。

雖然雙邊外交取得不少成就，但俄中關系的進一步發展仍面臨巨大障礙。兩國5月份簽署的天然氣協議的細節屬于國家機密，但人們普遍認為，普京談判立場的軟化意味著，最終的協議很可能對中國更有利。至于俄能否履行其義務，也存在一些疑問。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已推遲開工建設雄心勃勃的、連接俄東部天然氣田與中國的“Power of Siberia”管道，因為西方的制裁影響了這家俄羅斯能源巨擘投資該工程的能力。更為雄心勃勃的計劃是普京想要的阿勒泰管道，它將穿越中國西北的新疆地區連接到俄西部的天然氣田。這條管道遠不能讓俄將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轉向東方，而且它將很難實現盈利，因為中國很可能會將這些輸送到其人口稀少的西部地區的天然氣的價格壓得較低。

如果俄能實現每年向中國出口680億立方米天然氣的計劃，當然會顯著提升俄中關系。然而，拿這個數字與1630億立方米這一2013年俄對歐洲天然氣出口量比較一下便知，對華出口要替代對西方出口還需一段時日。就其他一系列經濟指標而言也是如此。1993年至2012年，俄羅斯市場僅占中國總出口的1.83%，而美國市場占18.73%。俄在出口方面也依賴西方。

就俄中軍事關系而言，俄羅斯軍隊與中國人民解放軍合作開展了雙邊演習，并在上海合作組織內進行合作。兩國海軍都已宣布，繼2014年東中國海聯合演習之后，它們將于2015年在地中海舉行演練。不過，俄中軍事合作其實并不像看起來那么穩固。

俄中軍火貿易盡管受益于上世紀90年代初西方對中國的武器禁運，但在過去十年里卻有所削弱。這些禁運使得俄在90年代贏得了中國最大武器供應國的地位。從2004年到2013年，俄對華出口了價值155億美元的武器。雖然這一數字比前十年增長了14.5%，但考慮到在這兩個十年里中國軍費總額增長了229%，只能說明俄中軍貿密集度顯著下降。俄也不會將自己最先進的武器出售給中國。

中國在聯合國對俄在敘利亞問題上立場的支持，以及其對俄吞并克里米亞心照不宣的支持，引起了全球的廣泛關注。雖然俄中能夠在一些國際問題上合作，但它們也有很多利益不一致的地方。例如，油價下跌給俄羅斯經濟造成威脅，而中國卻可從油價下跌中獲益。此外在中亞，盡管有上合組織，但俄卻一直不愿讓中國在這個地區擁有太大影響力。

兩國應該對過去十年關系強化的程度感到滿意，中方應該尤其滿意于近期他們因俄更亟需國際合作伙伴而獲得的好處。但是，如上所示，在俄試圖討好一個更加自信的中國之際，新聞頭條掩蓋了充滿潛在問題的現實。對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來說，與中國建立牢固的關系根本不構成一項可行的替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