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翼獸雕塑的翅膀造型設計探源

耿孝臣　張樵鶴

內容摘要：翼獸是我國古代造型藝術的重要題材之一，本文對我國早期文明中的翼獸翅膀紋樣進行相關分析，探討翼獸雕塑翅膀造型設計與早期文明中的鳥紋翅膀紋樣及夏商周時期青銅器浮雕中的翅膀紋樣的起源，以及翼獸雕塑翅膀造型設計的繼承關系。關鍵詞：雕塑； 翼獸； 翅膀；造型

Abstract： Wing beast was one of the important themes in Chinese ancient art， this article contains research of the wing patterns in wing beasts that belonged to the early period of China， and indicates the wings modeling design of Wing beast sculptures and patterns of bird wings in the early period of China， as well as the origin of wing patterns in the bronze reliefs in Xia，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this article also contains analysis of the succession relations in terms of wings modeling design about wing beast sculpture.

Key Words：Sculpture， Wing Beast， Wing， Modeling

翼獸是指有翅膀的神獸，翼獸作為一種特殊的神獸類型一直貫穿于我國的雕塑歷史之中。它的種類繁多，翼獸造型的最大特點就是其翅膀的造型設計，因為翅膀造型占據著翼獸的核心位置。所以，我們要研究翼獸雕塑翅膀造型設計源流，要從對早期文明中鳥紋翅膀紋樣的形態分析開始。

一、早期文明中鳥的翅膀紋樣分析

在中國早期考古發現中，鳥紋出現在眾多文化圈之中。在仰韶文化中，“華山以東的黃河中游的彩陶紋樣以鳥紋為主，華山周圍一帶出現鳥和魚相結合的紋樣。”1 可見，鳥紋是仰韶文化中重要的圖騰紋飾之一。鳥紋大量出現在彩陶之中，如圖1仰韶文化中的鳥紋造型，它的翅膀造型是一種較為簡潔的表現形式，以兩條線條組成，表現出鳥在展翅高飛的一種動勢。這種形式，對于早期原始社會來說，已經可算是一種具象造型。兩條線造型的翅膀表現，也是一種具象的表現形式，這是仰韶文化中翅膀的典型特征，同時期的翼獸雕塑的翅膀造型與之有很多相似之處。圖2是陜縣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出土的鳥型雕塑，造型獨特并已趨于成熟，鳥頭造型形象生動，翅膀緊挨身體，翅膀造型圓潤飽滿與身體塑造合二為一，翅膀部分沒有出現紋理，其翅膀造型與我們所見到的仰韶文化彩陶中的鳥紋的翅膀十分相似。

紅山文化是中國新石器時代的文化中心，玉雕文化很發達，紅山文化中玉雕鳥翅膀開始了立體造型的塑造。紅山文化中的鳥紋圖騰，是一種成熟的形式，并且擺脫了紋樣圖騰的特征，其對于鳥的翅膀造型的雕刻與塑造，呈現一種寫實狀態，圖3中的鸮型玉雕是紅山文化玉雕之中的典型器型，其翅膀呈展開狀，緊貼身體，翅膀紋路是一種縱深線條的刻畫，翅膀彎曲充滿張力。作為一種圖騰崇拜的神物，它的翅膀塑造中，表現得鏗鏘有力。

從上文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國早期諸多的文化類型中，對于翼獸雕塑翅膀造型設計有較大影響的是仰韶文化與紅山文化。雖然早期文明中，關于翅膀裝飾紋樣的種類發展較少，但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從仰韶文化彩陶中鳥紋之翅膀造型的發展可以看出，當時已然由寫實具體的造型，逐步漸變為抽象的幾何化紋樣造型，這表明仰韶文化中先人對于紋樣造型的認識有了長足的進步，從而證明當時的人們已經具備了抽象思維的能力。

二、青銅器浮雕中的翅膀類型及其繼承關系

夏商周時期所制定的“禮”制，深深地影響了以后的造型發展模式，尤其是裝飾紋樣的發展，而且夏商周時期的青銅器，是具有承上啟下作用的。要了解翼獸翅膀造型設計的發展，必須梳理夏、商、周時期青銅器紋樣中的鳥紋翅膀造型，從中窺探翼獸翅膀造型設計的繼承和發展。不同時期青銅器鳥紋之形式眾多，根據翅膀的表現不同，大致又分為抽象和具象兩種，在這兩種之中又有更細的分類（見表1）。

1.上揚造型（圖4）：早期考古發現的鳥紋，往往出現于青銅器的頂部，如在河南殷墟的婦好墓中出土的“婦好偶方彝”上的裝飾紋樣，翅膀紋在上揚的同時對翅膀細節的刻畫都會出現羽毛的造型，用簡單的線條把羽毛的紋路刻畫出來。這種形式是早期鳥紋的最初形式，較多地用于翼獸雕塑的翅膀造型的設計之中，并奠定了部分青銅器上的翅膀造型形式。

2.下擺造型（圖5）：此類造型是早期翼獸雕塑的一個重要的翅膀造型設計形式，它是一種站立姿勢所呈現的翅膀形式，站立的姿勢，是一種擬人化的甚至是神化的賦予動物的形式，這就為形成鳥獸結合的翼獸出現，成為了可能，所以古代大量的動物形式的青銅禮器大多為站立形式。

3.圓型（圖6）：這是一種根據器物獨特造型而設計出來的適合紋樣造型。是受到獨特形制影響的鳥紋，其設計特征是以器物造型為參考依據，與翼獸雕塑中的翅膀造型相差較遠。

4.鋸齒型（圖7）：此類造型抽象并偏離了鳥的基本因素。紋樣設計者的主觀色彩賦予了紋樣的塑造，也使其翅膀設計出現了鋸齒的抽象形式。翼獸雕塑翅膀的造型特征與此種類型的翅膀紋樣差距也很大，可以把它排除在外。

以上通過對青銅器浮雕鳥紋中的翅膀造型的分類，我們可以看出青銅器中的鳥紋翅膀造型對于翼獸雕塑翅膀塑造是有影響和相互繼承關系的，其中具象造型對于翼獸翅膀造型設計最具影響，尤其是上揚型和下擺型的翅膀造型，與翼獸雕塑翅膀有諸多相似之處。具象翅膀的使用形式較為直觀，且其運用在塑造各種動物形態中的表達方法，相比抽象造型的使用要容易許多。

三、翼獸雕塑翅膀造型種類及形成淵源

從現有出土文物來看，翼獸雕塑在夏商時期出現的數量稀少，在春秋戰國時期突然大量出現。春秋戰國時期，周朝陷入諸侯混戰時期，同期也是諸子百家爭鳴時期，打破傳統、推陳出新的理念在當時不足為奇。這時期的翼獸雕塑也出現了眾多造型，其中翅膀造型變化也出現了多種形式。筆者對翼獸雕塑翅膀的造型歸納為具象和抽象兩種類別，與鳥紋翅膀進行比較，探尋其中的淵源關系（表2）。

1.具象型：在表2的系列圖片中，翼獸雕塑翅膀的雕刻形式更加具象，并且開始強調羽毛紋路的刻畫，出現了鳥類羽毛的特征，這與（表1）鳥紋翅膀刻畫相比較，出現了不同。在翼獸雕塑的具象表現之中，塑造形象更加接近現實。它們的羽毛紋路也不相同，采用不同的表現形式，有成組寫實型（圖9.1，圖9.2）、通過比較，大部分具象翅膀造型都有共同的特征，即在翅膀根部都有類似云紋卷曲形式，在（表1）鳥紋表格中的具象類型中，也出現了卷云紋的特征。在具象的翼獸雕塑翅膀塑造中，先人在進行翅膀設計的時候，無論采用哪種形狀的羽毛刻畫，在翅膀根部的造型設計中，都不會缺少卷云紋的出現。這就證實了翼獸雕塑翅膀的造型設計，還是有沿襲前人禮制的特征，只是在形式上，受到早期青銅器鳥紋翅膀紋樣的影響，顯得更加具象寫實。

2.抽象型：在抽象的翅膀造型之中，有復雜與簡單之分。復雜的形式是相對來說較為復雜的翅膀形式。同時，圖10.1、圖10.2放在一起比較會發現，翅膀紋樣簡潔相似，都是翅膀緊合于身體之上，翅膀造型的刻畫都是簡單的線條，沒有復雜的羽毛描繪。所以，屬于同一種翅膀造型，之間存在著相互繼承關系。它們都是采用很簡單的線條來刻畫翅膀的抽象形式，沒有復雜的描繪手法，沒有翅膀的結構性質，一條或者幾條線條來表現即可。當我們把這些簡單形式的翼獸翅膀，與圖1仰韶文化的鳥紋翅膀造型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便會發現，它們的特征幾乎一致，都是用線條表現鳥紋翅膀，并呈現向上飛行的姿態。通過這種比較，筆者認為，至少仰韶文化的鳥翅膀紋樣，對于早期翼獸翅膀抽象形式的發展，是奠定了審美基礎和參考作用的。正如嚴文明教授所說，“文明是一個長期醞釀的過程……仰韶文化為夏朝的建立起了醞釀和準備起了重要的作用?！?

綜上所述，翼獸雕塑的翅膀整體造型設計有具象和抽象之分，表現形式也有所不同，影響它們造型的早期文明來源也各有不同。首先，早期翼獸翅膀造型受到早期文明中鳥紋的影響，抽象翼獸翅膀造型設計，與仰韶文明的原始鳥紋翅膀形式具相似性，仰韶文明的翅膀紋樣對于翼獸抽象翅膀造型設計，具有奠定基礎的作用；其次，具象翼獸翅膀的造型設計，尤其是翅膀根部卷云紋造型的塑造形態，是繼承了夏商周時期青銅器中的鳥紋翅膀紋樣的樣式。

結語

本文通過對早期鳥紋翅膀與翼獸翅膀造型設計的綜合比較，得出以下結論：翼獸雕塑翅膀的造型設計，有一大部分是本土早期鳥紋造型而發展起來的，尤其翼獸雕塑的抽象翅膀造型設計，一部分與仰韶文明的鳥紋翅膀紋樣幾乎一致，可見仰韶文化的翅膀紋樣對于早期翼獸雕塑的抽象形式，是有一定借鑒意義的。還有一部分早期翼獸翅膀的造型設計，有一部分繼承了夏商時期青銅器上的具象鳥紋翅膀紋樣，在翅膀根部都采用卷云紋，這與夏商時期的青銅鳥紋根部紋飾基本一致。 所以，早期翼獸雕塑的翅膀造型設計，在很大程度上是本土文化的繼承。

福州大學重點學科建設計劃——藝術學理論項目

（耿孝臣、張樵鶴 福州大學廈門工藝美術學院 ）

注釋：

1.中國彩陶圖譜、張朋川、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一版、第180頁

2. 2011年仰韶文化發現90年國際論壇，北京大學考古與文博學院嚴文明教授

所提出

參考文獻：

1. 中國彩陶圖譜，張朋川，文物出版社[M]1990年

2. 抽象與移情，W·沃林格，遼寧人們出版社[M]1987年

3.上古時代中國東南地區的太陽崇拜，李修松，歷史研究[J]200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