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鄭
康熙皇帝曾對旁人說:“今天下大小事務,皆朕一人親理,無可旁貸。若將要務分任于他人,則斷不可行。所以無論巨細,朕必躬自斷之。”
聽了康熙皇帝的這一席話后,你有何感想?又將做何評價?或許,站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不同的角度,會產生截然不同的褒貶評價。
記得剛參加工作擔任班主任的時候,滿懷雄心壯志,也大有康熙皇帝那份細致入微,堅持班主任工作無小事,事無巨細,我必躬自力行,如此一來,從早到晚,從周一到周末,日復一日,始終被拖累在瑣碎的事務之中忙忙碌碌。幸好那時還年輕,二十來歲,正值身強力壯、精力旺盛的時期,倒也沒有苦不堪言的感受。
然而,事倍功半,雖然結果并不差,但與自己的付出卻并不成正比。在我無論大事小事成天到晚的嘮叨聲中,學生竟然也被磨煉得“堅強”了起來,不僅對班主任的批評習以為常,而且其“免疫系統”得到了極大的鞏固和強化,班主任的各種指令的效應似乎也大打折扣,開始令行而禁不止了。
最記憶猶新的莫過于檢查午休的紀律,那時,學生都在寢室里睡午覺,當我一陣叨嘮過后,見學生都已“安然入睡”,便悄悄離去,就在前腳準備邁出寢室門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放眼望去,結果床頭探出了好多個腦袋,正一臉詭笑地瞧著我,然而也就在剎那間,所有詭異的笑臉全部消失,緊接著一個個腦袋也慢慢消失在床頭,整個過程演示得迅速而又自然,彈指間整個寢室便又沉浸在了睡夢之中……
但只要你稍微細心一點,輕手輕腳地走近其中一個“熟睡”的學生身旁,細心凝視他的面部,不久你便發現他有的皮開始細微地顫動,再顫動,直至瞇開一條細細的縫隙……你此刻一定會發現:眼皮底下正有一顆黑色的眼珠,正在借助這條縫隙在窺視外邊的一切……
當時,我始終不解。現在我似乎明白了,當班主任畢竟不是做皇帝。康熙能利用獨斷專行式開展細致入微的工作,即使是“一人親理,無論巨細,亦躬自斷行”,卻也創造出了“康熙盛世”的大好局面,成就了一代偉業,不能不說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好皇帝。而我面對的只是一群朝氣蓬勃的成長中的青少年,絕非封建專制下的被奴化了的人們。如果班主任仍然只是事無巨細,一抓到底,整日叨叨嘮嘮,成天東奔西跑地忙于批評與教導,則不僅會陷入管理事務的汪洋大海之中,更重要的是班主任的權威正在逐漸減弱。
誠然,學校無小事,但事也有輕重緩急,有的事情必須當機立斷,迅速解決,否則就會使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演化為不可收拾的大事;有的事情則恰恰相反,你裝著沒看見、裝不知道可能會效果更好;甚至還有的事情經過一拖一放之后,反而更容易解決或者根本不用解決了。
站在這一認識的基礎上,我始終堅持在管理與批評中能少說的盡量少說,能不說的堅決不說,當認定非說不可的時候,堅持要么不說,要么就說到做到;要么不管,要么就一管到底,非弄個清楚明白不可。除此之外,不妨巧做一個“糊涂”人,用班主任自我的“糊涂”行為留給學生更多的自我認知、自我調整與自我糾正的發展空間,或許不但不影響教育效果,許多時候反而會有出乎意料的收獲。
除此之外,近幾年似乎倡導起了“規范化管理”。自從大肆渲染“依法治國”之后,便有人推出了“依法治教”“依法治校”……甚至有人私下里談論“依法治班”,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獨特的幽默。然而有一個變化卻是明顯的,那就是各方面的規章制度開始琳瑯滿目地爬上了墻壁。然而只有制度而沒有檢查與處理措施也不行,于是制度欄里便又多出了許多。我很懷疑,學生真的能記住那么多條條款款,能一下子改掉那么多不良習慣嗎?我甚至懷疑,班主任自己又是否熟知這些條款?如果完全對照這些條條款款來檢查評價學生,那班主任一天之內又該面臨多少學生問題,又將如何去逐一解決呢?
誠然,一個優秀班集體的形成,必須要有制度的保障,如果沒有規章制度,班級中的學生就沒有了約束,從而變成了一盤散沙。但我的班規從來只有十條,即“十個絕不準”及相應的處理措施,另外補充道:此為大錯,不可饒恕,除外一般稱為小錯,只要能知錯就改,可以原諒。而對于那些所謂的小錯,實行階段性重點突破,逐一得以改變學生,此時的我,或許是“明明白白糾大錯,處心積慮抓重點”,其余便也就階段性“糊涂”而過了。
這種“糊涂”,只是班主任在一定階段的藝術性的刻意所為,“糊涂”的只是形式,并不排斥康熙皇帝式的“無論巨細,躬自斷行”,更不敢小視“規范化管理”的巨大效應。只不過,我將這種“糊涂”藝術推向了我們班級管理視角的前沿,成為前兩者的一個有力的補充與完善,僅此而已。
人生難得幾回糊涂。若能在班主任工作中,很好地做到寬嚴適度,收放適度,緩急適度,在嚴格與細致的同時,適時補充一點明明白白的糊涂,或許不僅有助于班級的管理,更能夠收獲到一份“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情雅趣吧!
編輯 栗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