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孝臣
內容摘要:本文結合中國臺灣的社會背景,考察臺灣地區錫雕藝術的歷史發展狀貌,探討其藝術形成的過程,梳理其與大陸地區錫雕藝術發展之間的關系,揭示其在功用、工藝等方面的文化特征,進而剖析臺灣地區錫雕造型與紋飾所蘊含的文化內涵,以期探尋其發生演變的規律所在。關鍵詞:錫雕;源流;造型;紋飾
“夫物有以自然,而后人事有治也。故良匠不能斫金,巧冶不能鑠木,金之勢不可斫,而木之性不可鑠也。埏殖而為器,窬木而為舟,鑄金而為鐘,因其可也。”1這段話是說,任何一門藝術由萌生到發展直至成熟,都需要有一個過程,也要有其規律,而規律又在于對不同事物的不同特性的把握,惟其如此,也才能遵循它們各自的特性,按照各自的變化規律去治理,對于臺灣錫雕藝術也是如此。就臺灣錫雕藝術研究來說,臺灣錫雕的傳人及其發展方面的研究顯得更為重要。
一、中國臺灣錫雕溯源
中國臺灣的錫雕藝術行業與大陸地區的情況一樣,幾經浮沉,這與當地的社會文化背景有關。自中國臺灣的鹿港1784年正式設口開渡之后,大量的大陸移民從鹿港登陸,這些移民大多來自錫文化興盛的閩南地區,如漳州、泉州等地。且這些移民在進臺初期,由于經濟困頓,在生活中大多會保留使用錫雕制品的習慣。這緣于錫雕及其制品經久耐用、不怕摔碰,且壞了還可以回爐翻新的特性。至今我們仍可見到早期的臺灣錫雕如香爐、錫雕燭臺、淺浮雕茶葉罐等日常生活用品,或是祭祀錫雕等。在移民浪潮的背景下,錫雕工藝的需求也就相對有所提升。加之這些移民中有很多本身即會制作錫雕,所以也間接帶動了鹿港當地錫雕及其他工藝的發展。最初由閩粵等地的移民輸入的臺灣錫雕,其工藝與技法與器物的造型皆沿襲了閩粵的地方傳統特色,發展歷史逾百年以上。俗稱“一府、二鹿、三艋胛”,主要以鹿港、嘉義、臺南、北港等幾個地方為中心,逐漸向外發展。臺灣省進入日本殖民統治時期(1895~1945年)以后,殖民政府在前期并未對民間信仰采取強制手段,故錫制祭祀禮器的制作并未產生影響。直到日本殖民統治末期,殖民政府強力推行的皇民化運動,規定不允許在住宅、殿堂擺設各類祭祀用具。此“法令”的頒布不僅排擠了民間的祭祀行為,同時也間接影響了臺灣錫工藝的發展。再者,由于戰爭末期各項金屬物資的極度匱乏,多數錫匠因無原材料繼續從事打錫而相繼轉行,臺灣錫制雕塑的發展因此趺入低谷。
抗日戰爭結束之后,國民黨政府遷入臺灣初期(1949年),百廢待興。由于臺灣本地并不產錫,錫原料還是缺乏,許多從業者提高錫金屬中的含鉛比例,以節省原料的使用。然而,用這種改變比例的錫金屬制作而成的錫雕,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與溫潤感,使得其外觀顯得灰暗渾重。上世紀70年代后期,由于社會經濟結構的改變,與西方交流的增多,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也隨之有了較大的轉變。加之新材料的出現,錫制雕塑制品在臺灣人的生活中,其用途開始逐漸發生轉變。
隨著“二戰”后臺灣地區宗教性團體、祭典的逐漸恢復,錫制雕塑由于其特殊的材料及工藝特征,幾乎全面轉為祭祀用器。 (圖1)廟宇與祠堂中所用的錫雕制品,均以宗教用品為主,其類型主要包括如傳統的錫雕人物、錫雕燈、錫雕燭臺等。此外,傳統的錫雕祭祀用器還包括餞盒、盤、杯、爵等。
二、中國臺灣錫雕的主要特征
1.中國臺灣錫雕的主要用途——祭祀
①民間信仰中使用的錫雕
臺灣地區的錫藝制造業,因其特殊的社會歷史背景,目前主要被用于制作各類的祭祀用品。就我國來說,原始先民們的信仰觀念,與鬼、神祗有著密切的聯系。由于人類社會早期人力甚微,于是先民憑借想象力,創造了用來解釋這些自然現象的神靈,于是便產生了神祗崇拜。他們將所經歷的種種“無奈”,全都寄托于超自然存在的神靈身上。隨著人類認識、利用自然能力的相對提高,古人逐漸擺脫了原始的思維方式,除了對自然界中的動物、植物、人與動植物相結合的各種人格化神靈的崇拜之外,又增添了對許多與社會職能相關的人格化的神靈的個性化崇拜,開始膜拜那些傳說中或歷史上對中國文明進程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先祖,如傳說中鉆木取火的燧人氏、發明文字的倉頡、發明農典的神農氏、圣賢孔子等,都被奉為神祗,甚至連蔡倫、華佗等也被后人推崇為神祗。還有一些具有奇異本領或為大家謀福利能夠安邦定國的仁人志士,也都被奉為個人的保護神靈,如岳飛、關公等。此外,各行各業也要奉祀祖師神,所有這些民間供仰的神靈,都需立廟祭奠2。人們通過各種祭祀活動祈求鬼神給他們帶來各種好處,或消災、或避難,借此給心理帶來某種程度上的安慰,因此這種祭祀活動被后人相沿成俗。
中國臺灣地區錫雕制品的使用凸顯在民間祭神祀鬼活動之中。民間信仰從原始信仰發展而來,實際上是由多種文化形式所體現的一種社會狀態,以生活的傳統反映出時代累積的文化經驗。民間崇拜的多元化,就表現在神靈的多樣化,這些神靈是在各個時代的神靈崇拜中逐漸累積起來的。各個時代的神靈并沒有因宗教的產生而在人們的生活中消失,反而因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而一直成為信徒們為自己祈福的寄托對象,以滿足人們祈福消災的精神需求。在民間,傳統習俗仍然會祭奉各種神祗,這些神靈魚龍混雜,有些宗教中的神祗也會被民間百姓為了某種目的而單獨祭奉,其中有些神祗的形象制作往往存在交叉現象。這種祭奉場所并不像宗教道場,有固定的場地,它們的安置可能在家祠祭奉,也可能在廟宇中進行祭奉。但是在祭奉的過程中,供具是必不可少的,(圖2)其中尤以香爐、燭臺、花瓶等組成的五供組合在各民間信仰及宗教活動中運用最為廣泛。
②宗教中使用的錫雕
中國臺灣地區錫雕的使用,還突出地表現在宗教的祭祀活動之中。幾乎所有宗教內容都把現實與苦難相聯系,并向人們展示救苦救難的虛幻前景,不同社會的人們會有不同的苦難。進入階級社會以后,宗教的根源主要在于受壓迫者受到統治階級給他們帶來的災難與折磨,一方面來自剝削階級的壓迫,另一方面來自社會運行中的異常狀況,如經濟危機企業破產、工人失業等現象,這些不正常現象讓人們無法排解內心的不安,種種情由會使一些直接受害者感到壓抑、無法理解,繼而感到難于掌握自己的命運。于是其中一些人便會到宗教中去尋找安慰,現代宗教的根源就緣于此。中國臺灣地區由于其歷史原因,呈現出文化的多元性。在宗教方面,除了源于中國本土的自然宗教、道教之外,世界三大宗教中的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對中國臺灣地區有較大的影響,也都擁有一定數量的信徒。這些宗教在其傳播、發展的過程中,必須具備的條件包括:崇拜對象、教義、圣物、場所和儀式等。宗教儀式中需要借助與宗教中的教義相吻合的器具,信徒要向崇拜對象表明自己虔誠的心意,也要借助相關器具傳達。這些器具主要包括各類祭器、法器、僧人用品等等。目前在臺灣,這些器具主要是利用錫原料來加以制作的。
2.中國臺灣錫雕的工藝技術——傳統與新生
①對中國傳統錫雕的承傳
進入現代社會,傳統打錫業雖然看似日漸式微,并逐步失去了在生活中的實用地位,但穩定、持續的傳統文化活動使得滿載傳統意象的錫制產品在現代社會中依然廣泛存在。從工藝技術方面來看,大陸地區主要以含錫量達99%的純錫制作為主,并主要運用傳統手工制作,追求錫質本身的美感。 (圖3)
從中國臺灣錫雕的起源與發展來看,其與福建錫藝之間是相互影響的。臺灣省在鹿港正式開設渡口后很多錫雕業興盛的閩南地區移民入臺,對臺灣地區的錫雕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中國臺灣的錫雕工藝早期與大陸地區類似,用于婚嫁與祭祀居多。但隨著大批移民在臺灣地區的定居,錫制雕塑在臺灣地區的最初使用與大陸并無太大差異。可見,由于這些移民在后來都共同生活在臺灣地區,又由于閩、臺間的地域距離較近,因此在傳統工藝技法上,普遍存在著承傳與彼此影響的聯系。
②中國臺灣地區錫雕的新生——新技術與新材料的運用
現代中國臺灣地區的錫雕制品在其發展的歷程中,不僅保留了之前傳統手工制作的工藝,同時由于科技的進步,在錫制品的制作過程中還廣泛運用了電腦設備,使錫制品制作被融入了時代的特色。在制作加工的同時,還往往運用多種材料作為附飾,如金箔、金屬、玻璃等,這可能是源于祭祀用品的設計需要,其他材料可以彌補錫金屬的材料本身所無法達到的藝術效果。如臺灣省鹿港鎮的錫藝師傅陳萬能先生,曾為臺灣的錫制品工藝制作增添了新的創作風格。他嘗試了羅漢、順風耳、達摩等人物形象的錫藝創作,還以立體龍燈方式改變外觀,將原本只重視單純實用性質的祭祀錫雕,融入了新的外觀展現方式。其子陳志陽繼承了其父陳萬能的技藝與創作理念,亦逐漸嘗試有關新材料在錫藝中運用的可能性。 (圖4)
此外,還有一些運用多種材料制作的錫制雕塑作品,如(圖5)中的錫制《八仙過海》,就是運用了多種材料來豐富錫雕藝術創作的結果。這件錫質雕塑作品中的人物惟妙惟肖,甚是傳神,充分體現了我國臺灣地區錫雕藝術品制作的良好態勢。
三、結語
承載著中華物質文明的傳統錫雕,是中華文明在其歷史環境背景下演進過程中的產物。其造型由簡單、稚拙逐步向精細、繁瑣發展,其工藝上則主要是向藝術化、多元化方向發展。它的發展,離不開社會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和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與精神文化的需求。在人類歷史文明發展過程中,傳統錫雕藝術技藝之所以被繼承并沿襲至今,與穩定、持續的傳統文化活動緊密相關。這也揭示了其為何始終與人類生活發生關聯,并且遺存至今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