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約翰·杜威
我認為一切教育都是通過個人參與人類的社會意識而進行的。這個過程幾乎是在出生時就在無意識中開始了。它不斷地發展個人的能力,熏染他的意識,形成他的習慣,鍛煉他的思想,并激發他的感情和情緒。由于這種不知不覺的教育,個人便漸漸分享人類曾經積累下來的智慧和道德的財富。他就成為一個固有文化資本的繼承者。世界上最形式的、最專門的教育確實不能離開這個普遍的過程。教育只能按照某種特定的方向,把這個過程組織起來或者區分出來。
我認為唯一的真正的教育是通過對于兒童的能力的刺激而來的,這種刺激是兒童自己感覺到所在的社會情境的各種要求引起的,這些要求刺激他,使他以集體的一個成員去行動,使他從自己行動和感情的原有的狹隘范圍里顯現出來,而且使他從自己所屬的集體利益來設想自己。通過別人對他自己的各種活動所做出的反應,他便知道這些活動用社會語言來說是什么意義。這些活動所具有的價值又反映到社會語言中去。例如,兒童由于別人對他的呀呀的聲音的反應,便漸漸明白那呀呀的聲音是什么意思,這種呀呀的聲音又逐漸變化為音節清晰的語言,于是兒童就被引導到現在用語言總結起來的統一的豐富的觀念和情緒中去。
這個教育過程有兩個方面:一個是心理學的,一個是社會學的。它們是并列并重的,哪一方面也不能偏廢。否則,不良的后果將隨之而來。這兩者,心理學方面是基礎的。兒童自己的本能和能力為一切教育提供了素材,并指出了起點。除了教育者的努力是同兒童不依賴教育者而自己主動進行的一些活動聯系的以外,教育便變成外來的壓力。這樣的教育固然可能收到一些表面的效果,但實在不能稱它為教育。因此,如果對于個人的心理結構和活動缺乏深入的觀察,教育的過程將會變成偶然性的、獨斷的。如果它碰巧與兒童的活動相一致,便可以起到作用;如果不是,那么它將會遇到阻力、不協調,或者束縛了兒童的天性。
為了正確地說明兒童的能力,我們必須具有關于社會狀況和文明現狀的知識。兒童具有自己的本能和傾向,在我們能夠把這些本能和傾向轉化為與他們的社會相當的事物之前,我們不知道它們所指的是什么。我們必須能夠把它們帶到過去的社會中去,并且把它們看作是前代人類活動的遺傳。我們還必須把它們投射到將來,以視他們的結果會是什么。在前一個例子中,正是這樣能夠在兒童的呀呀的聲音里,看出他將來的社會交往和會話的希望和能力,使人們能夠正確地對待這種本能。
總之,我相信受教育的個人是社會的個人,而社會便是許多個人的有機結合。如果從兒童身上舍去社會的因素,我們便只剩下一個抽象的東西。如果我們從社會方面舍去個人的因素,我們便只剩下一個死板的沒有生命力的集體。因此,教育必須從心理學上探索兒童的能量、興趣和習慣開始。它的每個方面,都必須參照這些考慮加以掌握。這些能力、興趣和習慣必須不斷地加以闡明——我們必須明白它們的意義是什么,必須用和它們相當的社會事物的用語來加以解釋——用他們在社會事務中能做些什么的用語來加以解釋。?
(摘自《學校與社會·明日之學校》,人民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