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三事件中的專機師

苗曉紅+何孝明

空軍航空兵第三十四師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直屬的一支運輸航空部隊，主要擔負黨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賦予的專機和重要飛行任務，同時還擔負著軍事空運以及搶險救災、科研試飛等支援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民用飛行任務。前身為空軍獨立第三團，成立于1952年5月2日。1955年空軍明確指示，獨三團主要擔負專機飛行任務。1963年9月擴編為三十四師。“9·13”事件中，林彪等人在空軍專機師的活動最多，最頻繁，影響最大。

林彪視察專機師機場并作指示

1969年7月，林彪乘專機時，在飛機上直接問專機師師長胡萍，你想當什么官？8月林彪乘機從北戴河到井崗山的第二天，專門接見了陪同他的胡萍。9月胡萍被提升為空軍副參謀長。

同年9月30日下午，林彪乘坐大紅旗轎車，帶著警衛秘書李文普到西郊機場視察，由師方政委、曹副師長陪同。林彪乘車察看停機坪，期間問方：“你們防空反機降是怎么準備的？”

方答：“直升機就地疏散，轉到附近山區。大、中型飛機轉到其他機場。”

林彪又問：“你們什么時候轉？”

“得到信號就轉。”

“得到信號就晚了，不行，你們今天晚上就轉出去。飛機轉走后，你們用磚頭把跑道堵起來，把降落的敵機堵住，拆房子也要把他們堵住。”

視察完機場，回到候機室前，林彪又指示道：“你們把這個情況向吳司令和作戰部報一下。如果可能的話，華北機場都這樣做。現代戰爭是按電鈕的，從外蒙發射導彈只要8分鐘就到達。時間就是1號、2號、3號這3天，最重要的是第一天。第一天最重要的是上半天。每家每戶都要挖個洞子，就挖土的，主要是防沖擊波。”

根據林彪指示，專機師將所有飛機疏散到外地。隨后，連夜組織部隊用拖拉機、割草機、油車等裝備堵塞了西郊和沙河機場的跑道，并發動留守人員和家屬挖防空洞。3天后，疏散飛機返回北京。

林彪視察西郊機場9天后，給專機師題詞：“時刻警惕，保衛祖國領空。”

題詞不久，即10月16日，林彪下達了“林副主席一號令”，專機師的飛機第二次疏散。

林立果在專機師設兩處秘密據點

1970初，林立果（時任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兼作戰部副部長）對胡萍說：“住在東郊民巷招待所感到不方便，熟人多，見面不打招呼又不好，想在機場找個地方。”胡萍便在西郊機場師直干部宿舍房（該房為平房，呈工字型，因而又叫工字房）的正中部位選了9間房子供林立果使用。

隨后，營房部門對9間房子進行了改建裝修：地面鋪上從候機樓拿來的地毯，室內設置了電視機、電唱機、錄像機、洗衣機、電冰箱等高檔電器設施。空軍通信兵部還專門安裝了3部電話，1部保密機。在工字房外，新蓋了專門供林立果等人使用的小車庫和鍋爐房，并專門為他們配備了1名公務員。

6月，房間裝修完畢，胡萍請林立果、周宇馳（時任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驗收。林立果贊道：“不錯，挺高級的。”周宇馳說：“立果非常感謝，你們對他的感情太深了。”

同年7月，林立果等又在沙河機場二號樓建立一個秘密據點，并準備在西郊機場候機樓附近建一個更高級的據點。

周宇馳令飛機向港澳方向偏航

1971年1月5日，專機師某團一架安-24型飛機被調到廣州執行任務，落地廣州白云機場，機組住民航招待所。晚上，廣空參謀長顧同舟給機組下達任務：“這次是林辦的任務，是執行林副部長的任務，很光榮。航線是從廣州到汕頭往返。飛行不必辦手續，空中靜默飛行。這是特殊飛行，要保密。”7日，林立果乘機去汕頭。

14日，林立果、周宇馳、顧同舟乘機由汕頭回廣州。起飛不久，周宇馳走進駕駛艙，對領航員說：“飛機向南靠一靠，首長要看一下香港。”領航員把周宇馳的話傳給機長，聲音較大，機組的其他同志都聽到了，都在心里嘀咕：“擅自偏離規定的航線，這是飛行紀律絕不允許的。”但這是首長意圖，機組經研究，決定改航向南稍偏一點。

地面雷達很快發現專機偏離航線，立即向機組發出警告：“飛機偏航了。”因為是有意偏航，機組沒回答。地面再次呼叫命令糾正，機長只好回答：“明白。”

中途，在周宇馳指揮下專機又改了兩次航線，繼續向南飛了一會兒后，機長讓領航員到后艙通知首長，飛機已靠近香港。領航員一進客艙，便看到林立果等人正忙碌著，他們一會兒用望遠鏡觀察，一會兒用照相機拍照。飛機到達九龍側上方時，周宇馳問領航員：能不能再向前飛一點，看看澳門。領航員回答：“飛機已經出控制線了。況且海上有低云，能見度不好，另外也不安全。”周宇馳無奈道：“那就回去吧。”

飛機在廣州白云機場降落后，周宇馳把機長叫到一邊，對他道：“如果有人問起這事，就說天氣不好，飛機繞云飛偏了。空司要追查，就往‘首長那兒推。”

林立果周宇馳向專機師70多人“路線交底”

1971年2月11日晚，林立果、周宇馳在西郊機場候機樓大休息廳，接見專機師團、場一把手及師機關科長以上干部，共42人。

寒暄過后，林立果講話：“今天主要是來向大家學習，我想咱們部隊很重要，也很想見見大家。一回生兩回熟，三回交個朋友，以后還有事情麻煩大家。林副主席很重視***師這個部隊，經常坐大家的飛機，也經常關心***師，經常問起你們的情況。所以，我們這個部隊是得天獨厚的。”

周宇馳緊接著講話：“立果同志對***師，對在座的同志感情很深。立果同志來空軍后，搞調查研究，對空軍影響很大。林副主席提出兩個大搞（注：大搞運輸機，大搞直升機），你們是老部隊，將來要出人才，出經驗，出干部。不要看眼前的狀況，現在的不發展就孕育著將來的大發展。如何認識選擇領導的問題，上面選擇下面比較容易，下面選擇上面就比較難。跟誰走的問題萬分重要，跟不好就是方向問題。親不親，線上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就看他站在哪條線上。”

座談會連續開了3次。會議結束時，林立果叫人抬進兩個箱子，送給與會者每人一本精裝本《毛澤東選集》，一個筆記本，一打日歷卡。

會后林立果、周宇馳分別找師團領導和飛行骨干個別談話。中心內容是：當前上面路線斗爭很復雜，要大家認清形勢，忠于毛主席和林副主席，關鍵時刻聽林副主席指揮（當時叫路線交底）。粗略統計，全師有70名干部接受過“路線交底”。

不久周宇馳對胡萍說：“立果說，***師對首長的感情太深了，幫助太大了，他想請師里一些同志到家里看個電影，見見首長。”后因林彪、葉群、林立果去了蘇州，此事作罷。

周宇馳學開云雀直升機

1971年5月20日，胡萍將分管直升機的王副師長叫到工字房，首先給他介紹周宇馳：“這是空軍黨辦的周副主任，為了調查研究方便，林副主席讓他來我師學習駕駛云雀直升機，開始由你帶飛，單飛后交給陳士印（直升機團三大隊副大隊長）帶。”周宇馳握住王副師長的手道：“向你學習，我一定當好小學生，你不要不好意思糾正錯誤動作啊！”

臨走時，胡萍囑咐王副師長要注意保密，說有人問起，就說是空司周參謀在我師搞科研。

很快，專機師從沙河直升機團調來一架云雀3型762號直升機到西郊機場，周宇馳的飛行訓練正式開始。為了保密，5月29日下午，762號直升機飛往北京遠郊的良鄉機場訓練。良鄉機場是海軍所屬機場，他們發現762號直升機訓練不正常，便將此事報告了空司航行調度部門。6月15日，762號直升機返回沙河機場訓練。

從5月24日起到9月12日止，歷時113天，周宇馳突擊訓練了66個飛行日，75個場次，2000多個起落，184小時。飛完了起落航線、儀表、懸停、超低空、轉場、夜航等基本科目。還飛了小面積落地、自轉、快停、高空停立、水上浮筒起落、夜間無燈起降等特種科目，有些科目別說是一般飛行員，就是一些飛行干部也未飛過。

林立果對周宇馳的飛行訓練安排很滿意，在西郊機場工字房專門接見了帶飛的主要教員陳士印，對他道：“聽周副主任說，你們的訓練搞得很好，很感謝你們。你們有什么困難，可以找他。”

周宇馳駕駛762號直升機，先后到過南昌、井崗山、廬山、廣州、鄭州、洛陽、張家口、大同等地。在飛張家口、大同途中，察看了雷達、高炮等軍事要地。

7月22日至9月6日，周宇馳5次駕駛直升機去北戴河，給林彪、林立果送文件和材料。

葉群首次乘坐256號三叉戟飛機

1971年8月9日下午，葉群乘專機師的256號三叉戟專機，由北京西郊機場飛山海關機場，陪同的有林立果和胡萍。這是葉群首次乘坐三叉戟飛機，以往她都是坐子爵飛機。飛機落地后，胡萍給她介紹機組人員，爾后道：“這是三叉戟飛機，你們先坐坐看，如果感覺好，將來準備請首長坐。”葉群驚訝道：“今天坐的是三叉戟飛機呀！我還以為是子爵飛機呢。怪不得機組的人我都不認識。這飛機好，又快又穩。”

林立果附和道：“我早就說這種飛機好嘛。”

葉群接著道：“立果謝謝大家，和大家見見面。”

林立果回道：“我們早見過面了。”他之所以這么回答，是因為他常坐這架飛機往來于北京和山海關之間，和機組成員已比較熟悉了。

葉群臨走時對胡萍道：“要注意身體，還要把那件事辦好。”

葉群所說的那件事，是指給林彪安排值班飛機的事。胡萍按葉群的指示，給林彪安排了4架值班飛機，256號三叉戟為主機，其他3架為配套的副機。

林彪等乘坐256號三叉戟飛機出逃

1971年9月8日上午，林立果乘飛機去山海關，晩9時返回西郊機場。林立果下飛機后對胡萍說：“現在上面斗爭形勢很復雜，首長為了安全要離開北戴河。”隨即拿出一張紙，上面用紅鉛筆寫著：“盼照立果、宇馳同志傳達的命令辦。林彪九月八日。”

胡萍看后，林立果收回字條，讓胡萍準備兩架飛機，一架三叉戟，一架伊爾—18。說完便和周宇馳乘車回到西郊機場工字房據點，連夜召集王飛、江騰蛟、關光烈等人開會。

9日晚，吳法憲給胡萍打電話：“葉主任（葉群）來電話，他們準備動，要用飛機，你把他們要用的飛機準備一下。”

10日晚，葉群給胡萍打電話：“那位小將（林立果）都給你談了吧。談得好吧。這件事我和胖司令（吳法憲）都說好了，你要抓緊準備。”

12日10點半，周宇馳將胡萍叫到工字房據點，對他說：“毛主席最近找來了很多軍區負責同志談話，首長看這形勢很不好，決定13日離開北戴河去廣州。三叉戟256號今天送林副部長回山海關，首長走時要用這架飛機。另外準備一架伊爾—18，明天7時飛山海關，拉上部隊在上海落個地，飛往廣州沙堤（佛山）機場。再派一架多座的三叉戟飛機，拉上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和機關的人，明天8時起飛，直飛廣州。告訴機長，這架飛機聽王飛（空軍副參謀長）指揮。”

12日19時，劉沛豐（司辦副處長）開著一輛掛著西郊機場車牌的小面包車來到停機坪，將車上裝著的十多個人造革皮箱和十多個大小不同的木箱、紙箱。裝上256號三叉戟飛機。19時30分，林立果、程洪珍（司辦秘書）和兩名女青年乘車來到停機坪，幾人一起上了飛機。19時38分，256號三叉戟從西郊機場起飛。途中，林立果問無線電師邰起良：“你們機組都哪些人？你們師調度室李主任在不在山海關機場？他房間里有沒有保密電話？”邰起良只知道機組人員，后兩個問題他不清楚，于是到駕駛艙問機長潘景寅（專機師副政委），潘告訴他李在山海關，房間里有保密電話。邰回到客艙，將潘的話轉告了林立果。

20時15分，256號三叉戟飛機在山海關機場降落，林立果走進駕駛艙，對機組人員說：“明天林副主席也要坐這架飛機，人民解放軍戰士要聽林副主席的指揮。”下飛機后，他將程洪珍和兩個女青年留在機場，自己開著機場的吉普車，帶著劉沛豐往北戴河方向駛去。

21時左右，周宇馳給胡萍打電話：“首長完全同意明天的安排，要抓緊準備，立果最擔心的是保密問題。”

13日零點22分，林彪、葉群、林立果等人乘坐紅旗牌小轎車來到256號三叉戟飛機前。車還未停穩，林立果、劉沛豐舉著手槍跳下車，不停地喊著：“快！快！快！飛機快起動。”在沒有客機梯子的情況下，林彪、葉群、林立果、劉沛豐以及林彪專車司機楊振剛相繼用飛機攜帶的工作梯子爬上飛機。

13日零點32分，在兩名飛行員陳聯炳、康庭梓，領航員李成昌，通信員陳松鶴，服務員小魏尚未豋機的情況下，256號三叉戟飛機強行起飛了。飛機上只有4名機組人員，他們是機長潘景寅，機械師李平、張延奎，無線電師邰起良。

13日2時30分左右，256號三叉戟飛機在蒙古溫都爾汗墜毀，機上9人全部遇難。

周宇馳劫持直升機槍殺飛行員

1971年9月13日凌晨1時30分，周宇馳在空軍學院給住在西郊機場的陳士印打電話，詢問直—5型直升機的最大航程。隨后派于新野（司辦副處長）將陳士印接來，讓他看了林彪的手令。爾后，周宇馳、于新野、陳士印還有李偉信（空四軍秘書處副處長）4人急忙去沙河機場。路上，周宇馳要于新野、李偉信子彈上膛，有人攔車就開槍。

2時30分，周宇馳等到達沙河機場。他們先到直升機團三大隊宿舍樓前，周宇馳讓陳士印以執行緊急任務的（轉59頁）（接55頁）名義叫來三中隊中隊長陳修文和3685號飛機的機械員，給他倆看了林彪手令，然后說：“你們都是好同志，現在有緊急任務，一定要保密，這是考驗我們的時候。”

到機場后，周宇馳和陳士印先到汽車連找連長，讓他給飛機加油，然后找到沙河機場調度室陳主任。周宇馳給他看了林彪手令后道：“今天有個緊急任務，林副主席要用一架直—5型直升機，叫我和立果去辦理，現在就走。一定要保密，空司和北空都不要告訴。”

3時10分，陳修文豋機坐到駕駛艙左座上，陳士印坐到副駕駛座位上，周宇馳也進了駕駛艙，坐在正副駕駛座椅后面的領航員座位上。由于直—5直升機駕駛艙只能坐3人，于新野、李偉信各提兩個提包進了后艙。

3時15分，3685直升機從沙河機場起飛，向北飛去。飛機進入正常爬升后，周宇馳喊道：“航向320度，高度2600公尺。”

“不是去北戴河嗎？怎么飛320度？”陳士印回頭問身后的周宇馳。

“任務機密，不能直飛。你們不要多問，按我給的航向飛。”

突然，陳修文與陳士印在正前方發現了兩架殲擊機。周宇馳也看到了，忙喊：“快，下降高度，超低空飛行。”

“為什么？”陳修文和陳士取幾乎同時回過頭去，望著周宇馳。

“少廢話，執行命令！”

這時，陳修文對今晚的任務產生了懷疑，為了證實自己的疑慮，他伸手打開無線電臺開關，耳機里頓時傳來了地面的呼叫聲：“85，85，往回飛！周總理命令你們往回飛。”聽到地面的呼叫，陳修文撳下電臺的發射按鈕：“我是85，油料不夠了，請求加油。請回答……”

一見陳修文和地面聯絡，周宇馳急忙關掉開關，并威脅道：“不準落地，往下落誰也別想活！飛出去，飛烏蘭巴托，這是林副主席的命令，不老實就崩了你們。”與此同時，將一支五四式手槍緊緊頂在了陳修文的后腰上，并拿出一份地圖遞給陳士印，上面用紅色鉛筆畫出一條北京—烏蘭巴托—伊爾庫茨克的航線。

身后的槍口與地圖使陳修文徹底弄清了這次航行的性質，他決定往回飛。正巧一架殲擊機從3685號直升機上方飛過，陳修文高喊道：“有殲擊機攻擊我們。”周宇馳忙向外張望，陳修文乘機將羅盤指針撥轉了180度，爾后便來回壓桿蹬舵，讓飛機時而左時而右，時而低時而高。當飛機改平時，雖然羅盤指針仍指在原來的度數上，而飛機卻在往回飛。

清晨6點左右，3685號直升機又回到了北京上空。首都明亮的燈光把周宇馳從迷夢中驚醒：“你怎么飛回來了？你騙了我們，你也甭想活。快，快飛回去，要不就斃了你。”

“油不夠了，飛不出去了！”陳修文回答道。

“那就飛釣魚臺，快！”周宇馳一面大叫著，一面用槍筒狠擊陳修文的后背。

陳修文沒理會周宇馳的叫喊和敲打，操縱飛機向北京郊區飛去。

6時47分，3685直升機降落在懷柔縣沙峪公社的一處河灘上。直升機即將接地時，周宇馳朝陳修文后背連開兩槍，將其殺害。隨后，周宇馳、于新野自殺身亡，李偉信被民兵活捉。

隨著周宇馳自殺的一聲槍響，林彪等人在專機師的活動宣告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