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侯

梁湘是1981年1月任深圳市委第一書記兼市長的。到他1986年2月離開深圳為止,6年時間里,我作為記者,與他有過多次交往。30年時光流逝,不少事情已從記憶之海被淘汰,但有些卻難以忘懷,即使片言只語,也還記得清清楚楚。梁湘于1998年12月13日在廣州逝世,享年80歲。他在花甲之年,于中國歷史轉折關頭,服從黨的決定,毅然決然地走到改革開放最前沿深圳創建經濟特區,做出了巨大貢獻,并在多個領域有開創性功績。在此,我僅將能夠回憶起來的與他交往的往事片斷,實事求是地記錄下來。
我不擔當,誰來擔當
我認識梁湘是在1949年10月。那時,我在新華社第四野戰軍前線報道組,廣州解放時隨43軍進入廣州。在愛群大廈廣州市軍管會召開的接收廣州工作會議上,我看見一位身材高大,皮膚有點黑,講話聲音洪亮的年輕軍人在介紹接收廣州工作情況。有人介紹說他是梁湘,隨葉劍英來接收廣州的。會議結束后,我因急于返回武漢,只和梁湘照個面,說了幾句話,就匆匆握手告辭了。這以后再未見過他。30多年后的1982年,我在深圳特區報上見到梁湘的名字,一下想起了在廣州的那次見面。此時,改革開放創建經濟特區,大批有知識的年輕人紛紛來深圳創業求職,一展身手。因與梁湘當年有過一面之交,我決定到深圳作一次采訪。
還是在兩廣戰役時,我曾經過深圳。那時深圳是寶安的縣城所在地,就是個大鄉村,連電燈也沒有,居民都以打漁為生。而此時,那里完全變了樣。經濟特區創建不到3年時間,一座現代化的國際都市拔地而起,到處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令人驚嘆。我一到深圳,便來到市委辦公廳,提出采訪梁湘的要求。辦公廳將梁湘秘書的電話告訴了我,讓我與秘書直接聯系。電話打通后,秘書說,梁市長很忙,時間排得很緊,一時不能安排采訪,說完便把電話掛了。以后我又聯系了兩次,秘書還是如此回答。
在深圳住了兩天后,我突然接到南方日報老戰友虞丹的電話。得知我來采訪梁湘,他說:“梁湘是個大忙人,在廣州時也是這樣,每天都是深夜回家。你可以往他家打個電話,晚一點打,如果梁湘接,你作一下自我介紹,提一下30多年前在廣州那次見面。梁湘沒有官架子,他會熱情接待你。”于是,這天夜里,我撥通了深圳市政府的值班電話,向總機講明情況,總機便將電話接到了梁湘家里。還真是梁湘親自接的。我作了自我介紹,提到廣州解放時在愛群大廈的那次見面。他聽了很是驚喜,馬上說,我剛回到家里,明天上午9時,你來新園賓館,我們見面談談。
第二天上午,我提前來到新園賓館。秘書將我引進客廳,梁湘已經坐在那里。見我進來,他站起來熱情和我握手,讓我坐在他的對面,又親自給我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來。他十分親切、謙和,像見到一位久別重逢的老戰友一般,使我進來時那種敬畏感,一下子飛到了九霄云外。這天,梁湘穿了一件半舊的芷青中山裝,下身是半舊的西褲,腳上穿一雙半舊老式黑皮鞋,還保持著在部隊時期的樸素作風。他先開口:“歡迎你來深圳采訪!30多年了,我們又見面了,都老啦!30多年前那次見面,時間很倉促,你們新華社的同志急于返回武漢,沒講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今天你要是不找上來,過去的事都想不起來了!”我也回憶說,那次見面至今已32年,若不是你的大名出現在深圳特區報上,我也想不起來了!我今天來,一是想采訪一下深圳經濟特區建設,二是也想會會你。梁湘聽了問我:“那次離開廣州后,四野總部遷到廣州,你沒隨四野來廣州,是什么時候離開四野的?”我回答說,我回到武漢后,戰爭形勢有了變化。中南地區戰役結束后,四野的任務只剩下一個海南島,新華社撤銷了四野總分社,成立了一個新聞科,作為記者站。原社長楊庚帶領一些記者、編輯回到了北京,電臺的報務、譯電人員有的去了空軍,有的支援了重工業建設,我留在了新聞科。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我隨四野政治部組織部長杜平調到了第十三兵團,赴朝參加抗美援朝,1954年回國后,在武漢工作了兩年,后調到了上海。梁湘聽完笑著說:“你現在已經是老上海了。”然后他說,他1949年進廣州后再沒離開,來深圳前擔任廣東省委常委、廣州市委第二書記,1981年來深圳算是離開廣州了,但還在廣東。我接著問梁湘,你已經60多歲,花甲之年到了改革開放第一線,又是在前沿,面臨新經濟政策形勢,你是怎么打算的,有何感想。梁湘見我提出這個問題,沉思片刻后,頗有感觸地說:“改革開放是中央的戰略決策,創建經濟特區,在我黨歷史上也沒有先例,更沒有現成的路可走,需要提供一個范本。鄧小平同志講‘要殺出一條血路,就像當年推翻三座大山,打擊日本侵略者一樣,是一場血與火的戰斗,要有大無畏精神,不要怕碰得頭破血流,不要怕冒險,面對眼前這片被開墾的處女地,要開拓出一條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富強之路。這一歷史任務,又落到了我們這老一輩共產黨人身上,我們不擔當,誰來擔當?!”接著他又說:“在深圳搞經濟特區,從1979年下半年就已經開始。那時省委派來一個班子,也探索出一些經驗,但建設一個什么樣的經濟特區大家看法沒有統一,意見也不一致,速度很慢,打不開局面。省委決定調整這個班子。省委書記任仲夷希望我能來。當時我沒有同意,已經60多歲了,快離崗了,不愿再動了。但任仲夷堅持要我來,他說:‘創建深圳經濟特區正在關鍵時刻,沒有一個有魄力的指揮員是不行的,你是部隊出身,有闖勁,敢冒險,在廣州工作幾十年,有搞城市建設、城市管理和經濟工作經驗,又是一位省級干部,你去最合適。盡管這樣講,我還是沒松口。任仲夷最后一次找我,和我談到深夜,推心置腹,動了感情。他深刻分析了改革開放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系,說中央選在深圳創建經濟特區,是要把深圳作為一個突破口,現在已經到了攻堅階段,是等不起的時間,等不得的擔當,我們都是老黨員、老戰士,一定要完成這一歷史任務。”談到這里,梁湘說,任仲夷已經把話提到了這樣高度,我沒有再堅持,便在1981年初到了深圳。其實我雖然來了,心里還是沒個底,和我同來的干部都是上了年紀的一些資深的老同志,都是從計劃經濟時期走過來的,實行改革開放,尤對創建經濟特區,目標完善市場經濟都很陌生;而開墾這片土地,建造一座現代化城市,最需要的是人才、技術、資本。現在來的人,都得從頭學起。我今年已經62歲,想起在延安時,毛主席講的“活到老,學到老;活到老,學不了”的話,今天還具有深刻的意義,我也用這句話告誡大家。
不知不覺,已經快12點了。考慮到梁湘工作太忙,秘書又不斷進來提醒,我們又是30多年后第一次見面,不便久談,我便起身告辭了。梁湘把我送到門口,對我說:“以后常來深圳看看,來時給秘書打個電話。”隨后,讓秘書用車將我送到招待所。
在創建經濟特區前沿搏擊
時隔半年之后,我第二次到深圳采訪,由于和梁湘這層關系,受到格外優待,很快見到了梁湘。這次來,梁湘給我的印象與上次不同,面色不像以前那么華潤。我問他是不是太勞累,他說幾個月前住了一次醫院,動了一次手術,看來還未完全恢復。我聽了之后,為了不影響他的休息及工作,表示只和他談談不久前深圳受廣東形勢的影響出現的那次風波,以及他本人受到的沖擊。所以談這個問題,是想了解一下深圳創建經濟特區是否因此受到影響,建設速度是否放慢?梁湘思索了一下,便高興地和我聊了起來。他說:“深圳出現的這場風波,是由于廣東一些干部,不顧黨紀國法,利用改革開放之機進行走私販私,投機倒把,貪污受賄。鑒于這一情況,1980年廣東省委、省政府發出通知要求堅決打擊走私販私活動,之后又組織了兩次全省性打擊走私販私行動。黨中央也很重視,82年1月又發出通知,要求嚴厲打擊走私販私活動,整頓黨風,同時召開了廣東、福建兩省座談會,還印發了打擊走私販私等文件。其中,中央政策研究室還編寫了一份《舊中國租界的由來》,上海一家報紙連續介紹‘舊上海租界和‘租界章程,說上海租界由外國人統治,是喪權辱國。印編的材料和報道,很耐人尋味,都是針對深圳經濟特區情況的。于是就出現了一些人對深圳橫加指責,目標主要是我。”我問,指責你的主要是什么?梁湘說:“我來深圳曾主持市政府與外商簽訂了一個合資開發土地合同,和與此有關的兩個地方法規,有人認為我將土地賣給了外國人,出賣了國家主權。言下之意,深圳成了外國租界。還說,深圳除了九龍海關還掛著五星紅旗外,其他一切和香港一樣了。”我笑道,據說還罵你是賣國賊。梁湘聽了也笑起來:“可不是嗎,這完全是空談,他們憑空臆想深圳變成了外國租界和香港一樣,但他們不知道這是改革開放利用外國人的錢,合資開發土地是為了發展自己,怎么與舊中國租界扯到了一起。蘇聯十月革命成功后,蘇聯在實行新經濟政策時期,也是收取土地使用費,列寧主張利用資本主義來發展自己,不惜租出格羅茲內的四分之一和頓巴斯的四分之一換取資金來發展自己,然后與資本主義國家競爭,再趕上資本主義國家。”談到這里,我說,矛頭全指向你這位開創經濟特區前沿的先鋒官了。梁湘笑著說,其實我也沒有在乎,精神雖然有些壓力,但我還是頂住了。我堅信一點,中央改革開放決策是正確的,就是要解放思想,擱置爭議,發展經濟,步伐是堅定的。但幾十年計劃經濟的影響,未徹底消散的“階級斗爭”陰影等等還在,許多人的思想還在禁錮中。不過我相信,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享受到改革開放的成果,就會改變看法,空談就會云消霧散。我們所以開放沙頭角,就是讓人們出去看,這是一個認識過程。我接著問道,深圳的建設速度沒有受到影響吧?梁湘說:“不僅未受到影響,反而加快了。”我說真是奇跡。梁湘沉默片刻后又說:“這期間任仲夷來了幾次。他擔心形勢影響,建設速度放慢,一再提醒我‘該怎么干還怎么干,就是速度不能放慢,要對黨對人民負責。這之后,深圳創建經濟特區之火燃燒得更旺了。”
梁湘17歲從家鄉徒步奔赴延安,在抗日烽火中經受了血與火的考驗。日本投降后,他隨陜北干部隊跋涉千里趕赴東北,在形勢最嚴峻時刻,在敵前沈陽擔任一個區的區長。東北局撤出沈陽后,又被派到四面臨敵的遼北一個縣擔任縣長,開展剿匪,發動群眾,實行土地改革,執行黨中央“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任務。東北全境解放后,他隨軍進入中南地區,廣州解放后隨葉劍英接收廣州,在敵情十分嚴重的國民黨南遷首都建立民主政權、整頓社會秩序、鎮壓反革命、恢復工農業生產,此后在廣州一干就是30多年。晚年又服從黨的決定,來到了改革開放第一線,在改革開放征途上殺出一條血路。
梁湘1981年初到深圳后,按照他來時重新修改制訂的那份《深圳市社會經濟發展規劃大綱》,經過幾年背水決戰,做成了3件事。第一件是在建筑工程中實行公開招標,提高了工程質量,加快了工程速度,在中國實現了首次工程招標。第二件是利用銀行貸款搞基礎工程建設,即“七通一平”,項目所需資金,既不要國家解決,也不要外商投資。這樣做使土地使用價值大幅度提高,租用土地客戶要繳納土地使用費,建設的樓房、廠房實行預售回收資金,再把資金投入新的項目“滾雪球”。第三件是進行文化教育建設,在深圳創建了八大文化設施。在這一過程中,梁湘遭到了來自上上下下的不少阻力,尤其是有權單位的刁難,但他以沖鋒陷陣的勇氣,不畏天、不畏地、不畏大人之言,終于完成了他所構思的深圳完美的宏圖。梁湘對我直言:“他有一個小小的夢想,既然歷史機遇把我推到了浪頭上,我所帶的這一般人馬,就要以自我犧牲精神,把深圳經濟特區建設成一個改革開放雄偉的板圖,使之流芳百世。”梁湘沒有空講,之后僅僅3年,當我再次來深圳時,基本按他制訂的“大綱”實現了。9個工業區、面積3000多平方米的50個住宅小區、一個大型國際機場、一個大型鐵路客運站、8個港口碼頭、4個陸路口岸、300公里的市區交通網都已經建成;同時還發展了先進的電子工業,到他離任時,深圳已有60家電子企業,前3年產值達兩個億,成為深圳經濟特區電子工業的新興基地。
深圳要有所大學
梁湘對深圳經濟特區的教育也十分重視,我幾次來深圳采訪,在交談中他都提到深圳的教育。他說深圳已經有了幾十所中學、小學,就是沒有一所大學,一個對外開放的經濟特區,只有報社、電臺、圖書館、博物館、新聞中心和中小學還遠遠不夠,沒有大學還不能算作一個高度發達的城市?!他嚴肅地說:教育是立國之本。政府要重視教育,社會要關心教育,深圳各界要支持教育,全世界先進國家沒有不重視教育而強國的。今后深圳的發展,要由深圳人的素質來決定,而素質高低又決定于教育的發展。又說,深圳人民都應當受到良好的教育,使深圳成為一個高度發展的文明城市。梁湘深有感觸地說,他從廣州來時,最緊迫的感受就是深圳缺乏人才——大學生、研究生、博士、博士后,總之有高學問的人很少,高級技術人才奇缺,當時只能請內地和香港學者、專家來謀略幫助。所以,考慮到將來深圳的發展,必須由自己來培養高級人才,關鍵就是要辦一所全科制大學。談到辦大學,梁湘胸有成竹,他說他到深圳不久,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就找有關人員研究了一個方案,方案既要反映經濟特區的特色,也要考慮經濟特區將來的發展。梁湘強調說,辦一所大學核心是教師,教師是學校的寶貴財富,沒有好的教師談不上建成一所好的大學;深圳大學一定要比香港、內地大學辦得更有特色,更有質量,課程設置要合理。從梁湘辦學的設想可以看出,他在辦這所大學動了不少腦筋,付出了不少精力。他說他的愿望,就是辦成一所能夠趕超先進國家的名牌大學。談到這里,梁湘停住了,片刻之后接著說,辦這所大學遇到的難題就是經費問題,深圳的地方財政收入83年還很少,財力還不具備,辦地方性質的大學又不能與外商合資。當時有一個外商主動找市政府要合資辦,但提出的條件太高,一不要共產黨領導,二不要政府干預,三課程要自己設置,四教師要自己聘,五學費高得驚人。梁湘說他拒絕了。梁湘辦這所大學決心很堅定,表示再困難也要把大學辦起來。他請來了清華大學一位資深領導,擔任深圳大學的黨委書記兼副校長。這位書記一來也擔心經費問題,問經費如何解決。梁湘回答他說,會有辦法的,沒有錢我就是賣了褲子也要把大學辦起來。講到這里,我笑了,梁湘自己也笑起來。之后,他感慨地說,資金確實困難,中央雖給了優惠政策,和靈活措施,也給了一定資金,但只能是杯水車薪,還得靠自己籌集。我接過來說,所謂“殺出一條血路來”意義大概就在這里了。梁湘看著我:“你說得對,資本是個關鍵,有了資本能推動技術進步、社會發展,資本投到哪里,哪里就改變面貌,所以沒有錢是辦不成事情的。”我問梁湘:那么最后資金怎么解決的呢?梁湘笑著說,想了很多辦法,從各渠道調集,大學終于辦起來了,辦得還很理想。校址也選得好,環境優美,樹木成蔭,鳥語花香,空間廣闊,教學大樓設計也很宏偉壯觀。教學設備也很精良,學生宿舍二人一間,寬敞舒適,學生學習、生活環境條件好,超過了香港大學,屬于一流。梁湘最后說:“中國的傳統是‘萬事教育為先。深圳作為經濟特區有了這所大學,圓了作為東西方政治經濟文化交會處一個完整試驗場的夢。可以預見10年8年后,就能培養出成千上萬的優秀人才,有大學生、研究生、博士和博士后,那時的深圳將是什么樣子呀?!”梁湘想起在延安大生產運動時唱的一首歌里有一句歌詞:“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作為開創經濟特區的開路人,能為改革開放撒下一粒種子,一定會開花結果,這也是他的愿望。
面向世界看深圳美好的未來
1986年,在梁湘離任前夕,我又一次來到深圳。這時的南海之濱歷史新城,已在荒野中脫穎而出,成為集現代工業、科學技術、文化教育、經濟高度發展為一體的國際開放性城市。我還是按過去采訪梁湘時給予的格外優待,先給秘書打電話。但鈴響很久沒有人接。于是我步行去到深圳市政府門,想直接找秘書,請他安排。上午10點,當我來到市政府門前時,只見門前聚集了很多人,且越聚越多,我忙問發生了什么事?一位干部模樣的人說,梁市長要回廣州了,大家來為他送行。我這才知道,梁湘卸任了。天下著小雨,我沒再找秘書,也未直接去見梁湘。作為一個記者,當時我深深感受到了深圳人民是如何愛戴他們的老市長。這些人看上去都是各階層群眾,有工人、有農民、有干部、有知識分子,市政府門前幾乎都站滿了。這時雨大起來,群眾中沒人帶傘。很快,梁湘舉著傘出來了。他看見群眾沒有傘,也把傘扔在了地上,邁著大步走到群眾前面。他向大家鞠了一躬,動情地說:“天下這么大的雨,你們還來了,我謝謝大家!”一位市民大聲說:“老市長,雨再大我們也要來,你對群眾情深意切,與我們風雨同舟6年多,才有深圳的今天,你卸任了,我們應當來看看您!”這時群眾中發出一陣聲音:“應該!應該!”這聲音激動了梁湘,他大聲說:“我在深圳經濟特區工作6年,和大家一樣感到光榮,有深圳人民的支持,有從四面八方來的建設者的英勇奮戰,使我也煥發了青春。6年來我與深圳市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6年的日日夜夜,不論是烈日當頭的白晝,還是繁星滿布的夜晚,我和大家共同度過了最有意義的時光。我現在雖然離任了,但我還會想念、關心深圳,會經常來看看大家。”這時,雨下得更大了,風也越刮越大,人們的衣服都濕了,但都不肯離去。見此情景,梁湘動情地說:“今天,我在這里立下遺言,如果我能再生一千次,我還愿意生在這個地方,如果我死一千次,我愿意死在這個地方。我死后,骨灰就安葬在梧桐山上,面向世界,看著深圳美好的未來!”聽著梁湘的講話,群眾中有的已泣不成聲。站在我邊上的一位市民說:梁市長深受群眾的愛戴,他在深圳6年,給群眾做了許多實事,關心群眾生活,最使人忘不了的是他生病住院開刀,出院后沒有回家,也沒到市政府,先到菜場了解蔬菜情況,價格是不是太高、合理,品種是不是太少。為了解決蔬菜品種太少,他還專門開了一個會,讓有關部門到外地多調配一些品種。特別使人感動的是他為外來的教師解決了住房問題,還提高了教師的工資水平,使教師能安心地留在深圳。梁湘在深圳6年,人稱他是最苦時期的最苦官。
時隔多年后,我聽說梁湘在深圳一家中醫院住院,便特意到醫院看望他。見到他時,他正在吃飯,看見我點了點頭,沒有站起來,但目光長時間沒離開我。我向他敬了一個軍禮,讓他想起我們在軍中曾是一軍之友。梁湘夫人老匡告訴我,梁湘的一些老戰友都來看過他,任仲夷也來過兩次,還為他留言:“笑笑笑,勸君常常笑,越笑越年少,越笑越愛笑”;還有一則:請梁湘同志正之,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鼓勵梁湘要樂觀地與疾病斗爭。
開創深圳經濟特區已經遠離我們快40年,建設者們昔日留下的豪情、汗水,已融入改革開放的輝煌歷史,南國韻致留下的那段閃光的畫卷,至今魅力不衰。南朝齊詩人謝眺詩云:“大江流日月,客心悲未央。”我愿改一個字:“大江流日月,客心思未央”,來表達我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