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悅然
我的父親是一個沉默的人。給我的印象就是早出晚歸,總是忙碌無比,回到家抽幾根煙,便去睡了。
年幼的我總覺得父親很陌生,總覺得他給予我的愛不夠。記得有一次,父親難得在家,我卻因為想要在父親身邊多待一會兒而沒有完成作業。本沒有多大的事,父親卻冷下臉來,悶悶地說道:“作業怎么可以不寫。”我委屈地說:“爸,我只是……”話音未落,父親就抄起身邊的鋼尺打在我的手心上。我的手一陣火辣辣的疼,母親忙把我拉到身后,心疼地說:“快回去寫作業吧。”說罷,便牽著我的手回了臥室。我回過頭看父親,父親正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我們,望著雪白的墻壁,也不知在思考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這件事就像疤痕一樣留在我的腦海。
時間飛快,我進入了六年級。忙碌的學業讓我在奔波下喘不過氣來。最后的畢業考,見證努力的時候,我卻發揮失常。同學們都離開了考場,我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有些猶豫。
最終,我還是沒打傘就跑回了教室。走廊上,家長和同學的嘈雜充斥在我的耳邊,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成績,除了我。我的耳邊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到。走進教室,發現父親正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只得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
“爸……”
父親并沒有說什么,而是遞給我一瓶飲料。我愣了一下,接過那瓶青色包裝的飲料。原來父親和母親一樣,也知道我喜歡的口味。
父親的聲音還是像往日一樣深沉,卻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味道,“回家吧。”
父親撐開唯一的傘,我們并肩走在雨中。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個子已經超過了父親。我張嘴想對父親說什么,卻發現父親的眼角有了皺紋。傘軸慢慢傾斜,我滴雨未沾。
原來,有一些愛會在時光的門縫里默默地關注著你,不動聲色,而你卻不知。
上初中后,我到外地上學,離開了從未離開過的家鄉。父親在我走的那一天,遞給我一把傘——是畢業考回家那天,我落在教室里的那把傘,本不重,卻感覺沉甸甸的,就像那安靜的愛,是我無法承擔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