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緩人口變化，促進可持續發展

◎ 文/王桂新

減緩人口變化，促進可持續發展

◎ 文/王桂新

人口是社會經濟活動的主體，對社會經濟發展具有重大影響。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一胎化”計劃生育政策的全面實施，使我國人口轉變超越經濟發展階段提前完成，在尚處“發展中國家”、經濟仍不富裕的階段就以世界罕見的速度迎來了少子老齡化社會的到來。我國人口的這種變化，不僅將深刻制約經濟發展的持續性，而且對社會可持續發展也將具有重大影響。

人口變化與社會發展

1.社會發展的概念

廣義的社會發展是指相對于自然界的社會發展。狹義的社會發展是指人們習慣把社會發展分為社會發展和經濟發展。這時社會發展的概念被縮小了，主要包括相對于經濟發展的教育、衛生、科技、政治、文化、生活方式等方面的發展。

2.人口變化與人口轉變

（1）人口變化、人口轉變的含義。人口變化，主要包括人口數量的變化以及人口年齡、性別等自然屬性，還有受教育水平、行/職業構成、民族構成、收入水平等社會經濟屬性和城鄉分布等地理分布屬性的變化。其中，人口數量及人口年齡、性別等自然屬性的變化，又稱人口學的人口變化。所謂人口轉變，即指人口由傳統社會高出生、高死亡、低增長狀態，經歷高出生、低死亡、高增長狀態之后，向現代社會低出生、低死亡、低增長狀態的轉變過程。人口轉變是由生產力發展推動的。

（2）人口轉變的原因。一方面，由于生產力發展，經濟的富?？梢愿纳迫藗兊慕】禒I養，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科學技術的進步可以改善人們的醫療技術，提高人們的保健水平，這些都將降低死亡率，延長人們的預期生命（即長壽化）。另一方面，社會經濟的發展，市場體制下競爭的激化，帶來人們價值觀、婚育觀的改變和生活方式選擇的多樣化，進而改變人們的生育意愿，降低人們的生育水平（即少子化）。所以，工業革命發生早、經濟十分發達的歐美國家及日韓等東亞國家，都已先后完成人口轉變，總和生育率下降到很低的水平。如日本、韓國的總和生育率目前都已下降到1.4‰以下，香港的總和生育率甚至已下降到小于1‰。一個國家或地區的人口要長期做到不增不減，就必須把總和生育率保持在2.06‰左右的更替水平；如果總和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長期發展下去就會造成少子老齡化以致人口減少，低得越多，造成的少子老齡化及人口減少的趨勢就越嚴重。

人口轉變不僅隨著生產力及社會經濟的發展而發生、發展和實現，而且實施一定的生育控制政策，也同樣可以改變人口變化軌跡，加快實現人口轉變。如我國雖然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但由于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全面推行計劃生育政策，并建立了十分有效的醫療衛生保健制度，所以導致出生率、死亡率迅速下降，人口轉變超越經濟發展階段并以更快的速度提早實現。以生育轉變為例，出生率從30‰下降到20‰率先完成人口轉變的法國用了77年，美國用了32年，英國用了27年，日本用了17年，而我國的人口出生率，從1972年的30‰下降到1976年20‰僅僅用了4年時間，下降速度之快世界尚未見先例。對我們這樣一個擁有世界第一人口規模的國家來說，這的確是世界人口轉變的一個奇跡，但由此帶來的人口變化及其對社會發展的影響，也將是史上空前的。

3.人口變化對社會發展的影響

人口數量及人口年齡結構變化對社會發展的影響有正向影響，有負向影響，而且在不同階段還可能表現出正、負不同方向的影響。人們應該發揮主觀能動性，通過考察和改變人口的變化方向，使之保持有利于社會發展的“常態”，只有這樣才可能實現社會可持續發展。

計劃生育引起的人口變化問題

人口轉變帶來的人口變化，在絕大多數國家都是受生產力及經濟社會發展推動發生的。但我國“一胎化”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卻明顯改變了人口正常變化的軌跡，實施計劃生育政策對改變人口變化軌跡的作用遠超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而且其影響后果在本世紀還將進一步顯現出來。

1.少子老齡化

生育水平的下降或低生育水平的長期維持，本身就是一種少子化過程。由于計劃生育政策的嚴格實施，造成人們的少育化；各種社會經濟因素的綜合作用，又在一定程度上逐漸造成人們的晚婚化、晚育化甚至非婚化和不育化，這些都將直接導致少子化。

（1）從出生人數來看，在1960年以及上世紀70年代初期，全國每年出生人數基本都在2500萬人以上，進入21世紀已基本穩定在一千五六百萬人左右。出生人數的迅速減少，使我國0-14歲少兒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也相應迅速下降，從1964年的40.7%下跌到2010年的16.60%（見表）。

少子化直接導致“分母”人口（總人口）的相對減少。同時，醫療條件、生活水平的改善以及人們對營養、健康認識的進步，又使我國的平均預期壽命有了明顯提高。新中國成立時人均預期壽命還不到40歲，1981年迅速提高到67.77歲，到2000年和2010年進一步提高到71.40歲和74.83歲。平均預期壽命的延長，導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快速增加和“分子”人口規模的增大。少子化、長壽化的綜合作用，加快了人口老齡化的發展。

（2）從絕對規模看，根據2010年人口普查，當時我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已達到1.19億人，大致相當于一個日本國家的人口。而且，人口慣性作用還將使未來少子老齡化進一步加速發展。

2.人口減少

“一胎化”計劃生育基本國策的全面實施以及社會經濟的發展，造成了我國生育率的下降和迅速發展的少子化。而生育水平下降和少子化本身就是人口數量的相對減少過程，而且還將最終造成我國人口數量的絕對減少。據原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測算，作為30多年實施計劃生育政策的巨大成果，已大約少生4億人口。

3.性別比失衡

出生人口性別比的正常值，大致保持在1.05±2大小的范圍。伴隨20世紀70年代以來計劃生育基本國策的全面實施，我國的出生性別比從1980年開始即逐步升高偏離正常值，到1990年以后出生性別比持續偏高，在2008年甚至超過120，嚴重地偏離了出生性別比的正常值范圍（見圖）。

人口變化與社會可持續發展

計劃生育政策強力實施引起的人口變化趨勢，將對我國社會可持續發展產生重大影響。

1.造成學校教育生源危機，影響人力資本積累和建設人力資源強國

表 我國少子化、老齡化的發展（1964-2010年）

圖 我國出生人口性別比的變化

少子老齡化的發展將造成學校生源迅速減少和枯竭。如少子化首先影響小學教育生源，繼之影響初中招生數量。

自改革開放以來，普通初中和小學學校數表現為持續減少趨勢，小學招生人數從1993年率先開始持續減少，由2353.5萬人銳減到2010年的1691.7萬人，17年時間減少了28%左右；初中招生人數比小學招生人數的減少滯后7年，從2000年開始減少，由2295.6萬人減少到2010年的1716.6萬人，10年時間約減少了25.2%。小學和初中招生人數持續減少趨勢還將逐步波及高中及大學的招生人數。受教育人口數量的依次減少，將不可避免地影響人力資本積累和建設人力資源強國。

2.影響創新能力和科技進步

人口是創新人才的母體，人口數量越多，創新人才也會相應增多，越有利于科技進步。從年齡與創造力的關系來看，一般認為，一個人的創造力在30-60歲之間比較高，而少子老齡化導致人口、勞動力的減少以及勞動力的老齡化和年輕勞動力的減少，將對創新能力產生兩方面的影響：一是規模減少弱化效果，即少子老齡化帶來的人口、勞動力的減少，從總體上縮小了創新人才隊伍的規模，弱化了創新能力；二是老齡化弱化效果，即少子老齡化帶來的人口、勞動力的老齡化和年輕勞動力的減少，從結構上縮小了處于較強創新能力年齡的創新人才隊伍的規模，從而弱化了創新能力。創新能力與科技進步密切相關，創新能力的弱化勢必影響科技進步。

3.使社會醫療保障不堪重負

我國是未富先老，老年人口、退休職工規模增長和參加養老保險人口覆蓋率的增加將帶來退休金、養老金支出的快速增長。近年來，已有不少企業單位現職人員少于其退休職工人數，企業及現職職工支付退休人員退休金的壓力不斷增大以致不堪重負；而且，隨著人口預期壽命的增加，75歲以上超高老齡人口迅速增加，而超高老齡人口隨年齡增長對醫療費的需求將成倍增加，這樣就使老年人口人均醫療費用呈快速增長趨勢。如不及時調整現行生育政策，維持當前低生育率的時間過長，將會使我國在老齡化最嚴重的時期形成最難以承受的社會醫療保障負擔。

4.對未來養老模式及養老服務人力資源需求帶來嚴峻挑戰

少子老齡化的發展將帶來家庭的“核心化”、“小型化”以及“老齡化”和“空巢化”。特別是經過30多年“一胎化”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已開始出現大量 “421”結構的家庭組合和“空巢”家庭，并將成為21世紀我國城市乃至許多農村地區老年人家庭的主要模式；獨生子女家庭養老人力匱乏已成為共識，規模龐大的獨生子女家庭及“空巢”家庭的養老問題，必將成為我國未來的重大難題。據預測，我國2020年養老服務人力資源的需求將達到1455萬人，2030年要突破2000萬人，到2050年將進一步增加到3000萬人以上。

5.出生性別結構失衡及婚姻擠壓將深刻影響社會穩定與和諧發展

受計劃生育政策實施和“男孩偏好”生育觀的深刻影響，我國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延續30多年的高出生性別比，已造成適婚女性人口嚴重缺少，4000萬以上的適婚男性人口婚配困難，嚴重威脅男性群體的婚姻家庭和性權利等保障，給社會穩定帶來巨大隱患。

6.盡快調整計劃生育政策，全面實行“兩孩”政策，盡可能把總和生育率提高到更替水平

2014年放開單獨兩孩政策后的生育事實說明，計劃生育政策對生育控制的作用已明顯減小，再不及時調整就將失去有效提高生育水平的良機。但從長遠發展來看，少子老齡化及人口減少趨勢是難以改變的。目前調整計劃生育政策只能有限地延緩一定時期的少子老齡化及人口減少速度，并不能改變其長遠發展趨勢，所以還必須立足長遠，采取適宜戰略，大力發展經濟，建立可持續社會保障體系，以適應高齡社會和人口減少社會的到來。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人口研究所）

■ 編輯：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