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艷軍 (武威職業學院 733000)
倉央嘉措屬于在中國的歷史上渾身上下處處謎團籠罩的人物,他的身份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第六世達賴喇嘛,而他又顯然不是如我們想象的那種無欲無求、生活枯燥的得道高僧,在他的經歷中,人們找到了打破傳統、反抗現實、追求自由的精神影子。所以,很多人往往記不住他活佛的真實身份,反而記住了他的副業——詩人。
如果要研究倉央嘉措的詩歌,首先要明確,在他那短暫的一生,究竟寫了多少詩歌。身為活佛的他到底寫過多少詩,流傳到今天的又有多少呢?目前,學術界可以認定的是,倉央嘉措是寫過詩的,這些詩大都保存在《倉央嘉措情歌》里面。
我國藏族文學研究的開拓者佟錦華教授對倉央嘉措的詩歌數目曾經做過詳細的統計工作,他在《藏族文學研究》一書中曾經提到:“解放前即已流傳的拉薩藏式長條木刻本57首;于道泉教授1930年的藏、漢、英對照本62節66首;解放后,西藏自治區文化局本66首;青海民族出版社 1980 年本 74 首;民族出版社1981 年本 124 首。
劉家駒先生則在《康藏滇邊歌謠集》的自序中說:“第六世達賴洛桑仁欽倉央嘉措 赤裸裸的情歌,刻印發行,昔不滿百首,現今流行到民間的歌謠,不下幾萬言,不同的曲調和舞法,也有數百種。”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常見的說法,倉央嘉措的原作不滿一百,流傳到民間,發展到數萬言,都說是六世達賴寫的,這只能說明他的詩歌感人之深和人們對他的普遍愛戴,而不能說他的詩歌就有上萬首。我們試想,在倉央嘉措年僅24歲的生命里,能創作上萬首詩歌也是匪夷所思的。
各種版本在具體的詩歌數目上并沒有統一的說法,誰也說不清楚在西藏民間究竟有多少首倉央嘉措的詩歌在流傳。其實,所謂的倉央嘉措詩歌的數目,是在漢譯過程中被人為劃分的。事實上,早期的譯者如于道泉先生,看到的版本似乎是可以連起來讀的,有237句的“長詩”。他根據自己的分析和評價,對“長詩”在內容、意趣、風格上作了劃分,主觀地將“長詩”腰斬,分成了若干“小節”。
對于倉央嘉措情歌的具體數目,雖然學術界沒有確定的結論,但我們按照通行本的翻譯情況,基本可以確定,較為可信的倉央嘉措情歌大約有七十首左右,內容上除了幾首宗教方面的頌歌,大多是描寫男女相戀時的忠貞、歡樂,以及遭遇挫折時的哀怨。
關于《倉央嘉措情歌》的版本情況,相對于倉央嘉措詩歌的數量,更為復雜。本來的藏文原著,有的以口頭形式流傳,形成書面的也有手抄本和木刻本。手抄本有一種據說有440多首詩,但不太可信。木刻本中有小型梵夾葉式版本,攜帶方便,流傳較廣。如拉薩梵式木刻本57首。此外,還有英、法、日、俄、印等文字譯本。
現在,漢譯本海內外不下十種,最常見的是于道泉藏、漢、英對照本62首版,曾緘的66首版和青海民族出版社的74首版本、西藏自治區文化局的66首版本。出現眾多版本的原因,是由于《倉央嘉措情歌》長期在民間傳唱,與民歌互相混雜,互相影響。因此,究竟有多少詩歌是出自倉央嘉措之手的原作,沒有辦法具體確定,這直接導致了各個版本收錄的數目也不盡相同。
翻譯成漢語的最早版本是1930年的于道泉譯本,為白話詩的形式。20世紀30年代,于道泉先生根據拉薩梵夾本,對照印度人達斯的《西藏文法初步》中所收的61首加以改編,出版了名為《第六代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的詩歌集子。內容包括原文、漢譯文和英譯文,改編為62首。這可以說是第一本倉央嘉措詩歌的漢譯本。
在出版詩稿的同時,于道泉還撰寫了一些補充性質的文字,大致有《自序》《譯者小引》《附錄》等,其中講述了倉央嘉措的生平、翻譯詩稿的緣起和若干需要解釋的問題。于道泉這個譯本,是“逐字逐句”的“直譯”,照顧到了文字的原汁原味,最大程度保留了詩歌的原意,雖然今天的人們讀起來有如嚼蠟,有的詩作不僅沒有詩意,而且有很多粗陋之處。對于這個問題,于道泉先生自己也承認,他在《譯者小引》中自謙地說:“我在翻譯時乃只求達意,文詞的簡潔與典雅非我才力所能兼顧。”
不過,這個版本雖然讀起來不好看,而且多以四句為限,承轉之間空間過小,讀起來意象寥寥,無甚意味,但卻有著很重要的研究價值。如果在沒有藏文原本,也不會藏語的情況下,可以使很多學者研究倉央嘉措詩歌,因為這是一個比較客觀公正的漢文資料。另外,這個譯本對后來倉央嘉措情詩翻譯起了很大的影響,它開創了倉央嘉措情歌翻譯以及研究的先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個版本就是漢譯倉央加措情歌的藍本。
1937年,曾緘翻譯出版了七言舊體詩的《六世達賴情歌六十六首》,收錄詩作66首,分節和于道泉先生的版本稍有差別,但是差別不大,依據的應該是同樣的版本。曾緘曾在西康省臨時參議會任秘書長,在民間廣泛搜集倉央嘉措的詩歌,但是“網羅康藏文獻,求所謂情歌者,久而未獲”。后來,他在朋友那里看到了于道泉先生的譯本,對于道泉先生翻譯的白話詩歌很是看不慣,認為“于譯敷以平話,余深病其不文”,也就是說,他覺得于道泉譯本有點像是“大白話”,翻譯得很沒有文采,于是就“廣為七言,施以潤色”,把“倉央嘉措情歌”譯成了舊體詩的形式。這個根據于道泉譯本重新翻譯出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情歌》發表在1939年。可以看出,曾緘先生認為于道泉譯本的“不文”,自信地認為他的譯本是以“文”為要旨。在他的筆下,倉央嘉措情歌完全脫胎為文人詩,而且融入了他自己的生命感悟。雖然這個譯本警句頗多、流傳極廣、影響極大,卻也融入了太多譯者個人對詩歌藝術主觀性理解。客觀地說,曾緘先生的譯本影響力較大,這個版本也是現行漢譯古本中公認的成就較高的版本。1958年,王沂暖教授在編譯的《西藏短詩集》里,收集了大量以倉央嘉措情歌名義流傳的詩歌,并在1980年出版了包含漢藏兩種文字、附有插圖的《倉央嘉措情歌》,收74首,其中前66首與于道泉本和曾緘本相同。
對各個版本的比較,譯為絕句可以說是創作,不過是取原詩構思或意象,受形式束縛,難免要裁剪添補,閃騰挪移。有時頗見奇效,有時則顯得辭藻過于漢色漢香,僵硬、失真。譯為白話詩,則較為忠實地傳達了原詩的意思。
[1]高平.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4.
[2]馬輝,苗欣宇.倉央嘉措詩傳[M].江蘇:江蘇文藝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