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憂愁 雋永的詩意
——雷諾阿《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賞析

劉平一 （益陽市第一中學 413000）

甜蜜的憂愁 雋永的詩意
——雷諾阿《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賞析

劉平一 （益陽市第一中學 413000）

本文具體分析雷諾阿《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的審美感受及藝術特色。在分析中，聯系西方繪畫及西方哲學，對畫作中體現的美學審視與哲理思考加深理解。

《雷諾阿的〈少女畫像〉》；甜蜜憂愁；雋永詩意

談到印象派畫家，自然就會想起梵高、高更、塞尚三位后印象派巨匠。然而真正讓我內心震撼，激發我對于美術與繪畫濃厚興趣的卻是另一位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相對于個性鮮明、一生都在拼命折騰的高更，或者為藝術瘋狂的梵高，雷諾阿的生平與個性可以說是平淡無奇。查閱雷諾阿的個人傳記得知，他的一生都沒有大起大落，而在那些畫家的老照片中，他永遠是那樣溫和的一張臉，似乎他的性格中缺少那些印象派大師所共有的激情的成分。可是，在欣賞雷諾阿畫作《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的時候卻讓我有了獨特的體會，并逐漸對這位法國印象派畫家有了深入了解。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1841-1919) ，法國印象畫派的著名畫家，以油畫著稱，也作雕塑和版畫。雷諾阿早期與印象畫派運動聯系密切，作品是典型的記錄真實生活的印象派作品。到19世紀80年代中期，他從印象派運動中分裂出來，轉向在人像畫及肖像畫，特別是婦女肖像畫中去發揮自己的繪畫技法。他在創作上將傳統畫法與印象主義方法緊密結合，以鮮麗透明的色彩表現明朗的氛圍，大自然、年輕女性、天真的兒童這些永恒的繪畫主題在他的畫筆下獨具風格。

《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又名《小艾琳》，是最能體現雷諾阿藝術特色的肖像畫之一。這幅畫完成于1880年，當時的雷諾阿并沒有什么名氣，通過作肖像畫維持生計。一位銀行家雇傭了雷諾阿為自己的女兒作畫，雖然當初只是為了一筆可觀的經濟收入，但當他看到這位美麗優雅卻蒼白安靜的小姐時，激起了他對作這幅肖像的激情，以至于這幅作品受到極大的贊譽。作為雷諾阿的早期作品，這幅畫完美的結合了古典主義的高雅與印象主義的溫馨，呈現出明朗、艷麗，又頗具柔美特質的風格。

在《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中，畫中的康達維斯小姐安靜嫻雅地側身坐著，一頭金棕色卷發垂到胸前和腰際，頭發上扎著的藍色蝴蝶結與一身淡藍色洋裝相互呼應，顯得沉靜優雅。畫家重點突出的是康達維斯小姐的臉部，這位小姐臉色有些蒼白，她的上唇微微上翹，唇線清晰、柔和，清澈明亮的眼神中似乎透著一絲憂郁，細微的惶恐，淡淡的羞怯。畫面的背景是暗色調的，這恰好襯托出用溫和明快的暖色調所描繪出的少女。整幅畫面色彩明艷，畫法流暢，人物造型方面避免了清晰輪廓和粗線條，而以柔和自然的筆調烘托出夢幻般的美感。在光影斑駁的溫暖陽光下，這位金發披肩的少女顯得格外美好恬靜，如夢似幻，給人無限的美感和悠遠的想象。

《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這幅作品帶給我們的正是這樣一種感動。端詳這幅作品，你不僅能體驗到自然清新生動美麗的感觀，更重要的是畫家筆下少女微妙的面部表情激發你對于畫中少女內心世界的探尋。雷諾阿為我們塑造了一個經典的少女形象——不僅有著美好容顏也有著深邃心靈世界的少女形象。這是屬于雷諾阿的少女形象，同時也是無數欣賞者眼中的少女，因為不同的人凝視這幅畫作之后，便有了一位屬于自己心目中的“少女”。這種審美體驗，正如達芬奇的名作《蒙娜麗莎的微笑》一樣，端莊美麗的蒙娜麗莎臉上那神秘的微笑使無數人為之傾倒，然而不同的人對于蒙娜麗莎的微笑卻有著不同的理解和感受。

雷諾阿曾說過：“為什么藝術不能是美的呢？世界上丑惡的事已經夠多的了。”雷諾阿擅長畫人物，尤其擅長畫女性和兒童。文藝理論家蘇聯文藝理論家與美學家盧那察爾斯基稱他是“表現幸福的畫家”，法國作家米拉布也曾說過，“雷諾阿可能是唯一從未畫過悲傷作品的畫家”。可是正如莎士比亞所說：“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種審美的差異與不同，正是藝術區別于其他嚴謹的自然科學的獨有魅力之一。所以當我第一次欣賞雷諾阿《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的時候，我的震驚不是源于對美的欣賞，而是畫作中所傳達出來的少女的獨特的內心世界。這位出生于中產階級家庭的生活優越的少女，他的面容及眼神中所傳達出的不僅僅有甜美純真、美麗優雅，更有著不易察覺的甜蜜憂愁。這種憂愁是可以說是一絲憂郁，也可以是細微的惶恐，甚至是淡淡的羞怯，可它卻是少女所獨有的生命體驗。甚至，我們可以想象這些心緒未必是濃墨重彩的記憶，也并非對人生的思索，它也許只是一個小小心愿在繪畫的長時間靜坐中的破滅，也許是一次期待約會的落空，也許只是天空中幾朵云彩聚散在內心投下的漣漪。可是年少的時光總是這樣流淌著甜蜜的憂愁，等到我們幾十年后撫摸著染上風霜的白發細細回想，那些有著莫名其妙心緒的青澀的少女歲月也許是一生中最緬念的歲月。

在對雷諾阿的探尋中，我還了解到改編自王文華小說《6157》的電視劇《愛情新呼吸》，正是這幅《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帶給作者的靈感。作品以這幅畫像作為貫穿情節的線索，還側重描繪了女主人公酷似康達維斯小姐氣質的側面，而《6157》這個名字，也正是《康達維斯小姐的畫像》的尺寸，這一點讓我激動不已。然而，當我讀到了當代著名女詩人鄭敏的同題詩作《雷諾阿的〈少女畫像〉》的時候更是驚訝于詩人與畫家所激起的藝術共鳴。這首詩是這樣的：“追尋你的人，都從那半垂的眼睛走入你的深處，/它們雖然睜開，卻沒有把光投射給外面世界，/而像是靈魂的海洋的入口，從那里你的一切/思維又流返冷靜的形體，像被地心吸回的海潮。//現在我看見你的嘴唇，這樣冷酷地緊閉，/使我想起巖岸封鎖了一個深沉的自己。/雖然豐捻的青春已經從你發光的長發泛出，/但是你這樣蒼白，仍像一個暗淡的早春。//呵，你不是吐出光芒的星辰，也不是/散著芬芳的玫瑰，或是泛濫著成熟的果實，/卻是吐放前的緊閉，成熟前的苦澀。//瞧，一個靈魂先怎樣緊緊地把自己閉鎖，/而后才向世界展開。她苦苦地默思和聚煉自己，/為了就將向一片充滿了取予的愛的天地走去。”詩人鄭敏將我在欣賞這幅畫作時所體驗到的，想要表達卻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感受用詩意的語言表達出來。

塞尚說：“文學家是以抽象化了的，即以觀念來表現自己。但是畫家以素描和色彩把自己感覺和知覺到的具體化。” 我驚訝于雷諾阿畫作中所傳達出來的雋永詩意，也欣賞詩人鄭敏能將這種具體的形象化作美妙而有哲理的文字，并將這種體驗不動聲色地融入到繪畫評價之中，她的每一行詩都是在鑒賞藝術作品，而每一行詩也都是在抒寫自己的心跡。優秀的繪畫作品總是有著強大的藝術感召力和生命力，它不僅給人以精神的共鳴和享受，還激發創作的激情和靈感。

[1]遲軻.西方美術史話［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3.

[2]易英.世界美術全集——西方20 世紀美術［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