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的民間美術符號研究

朱小娟 （咸陽師范學院 712000）

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的民間美術符號研究

朱小娟 （咸陽師范學院 712000）

陜西關中地區廟會形式多樣、民間美術資源豐富，是重要的文化藝術場所，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和人文信息，代表了勞動人民的精神向往。對廟會中民間美術元素和民間藝術形式的研究，是當下繼承和發展廟會文化的重要內容。在漫長的社會發展進程中，符號體系的傳承和延續是繼承和把握民族文化建設的有效途徑，是我們將虛擬的民間藝術具體化、切實化的進行傳承和發展的根本。隨著社會的發展，新元素的不斷融入，廟會中的傳統美術元素日漸消逝，傳承和保護廟會中的民間美術資源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內容。

陜西關中地區廟會；民間美術；符號語言

本文為陜西省社會科學藝術學項目，項目編號：2014017，課題名稱：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的符號體系及活態傳承研究。

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希爾認為：人并不是生活在單純的物理宇宙中，而是生活在符號宇宙中。其中的“符號宇宙”指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中所創造的文化空間，這個空間包含了眾多的民間美術形式，每一種形式均有自己獨特的符號語言。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包含豐富的民間藝術形式，它們的地域特色鮮明、符號語言突出，代表了勞動人民的精神向往。在漫長的社會發展進程中，符號體系的傳承和延續是繼承和把握特色文化建設的有效途徑，是將民間藝術傳承和發展的根本。

一、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符號的內容

陜西關中地區廟會眾多，周至城隍古廟會、華縣西岳廟會、扶風縣城隍廟會、寶雞縣蟠龍山廟會、樓觀臺廟會等等。這些廟會中包含多樣的民間藝術元素，這些元素是各具特色藝術形式的主要內容。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藝術豐富多彩，民間美術資源各具特色，其中有慶祝節日的社火和百戲、驅邪避疫的門神和年畫、寓意吉祥的手工藝品等。

1.社火與百戲中的民間美術符號

陜西關中地區的廟會活動離不開社火與百戲。社火是傳統慶典活動，它包括：踩高蹺、劃旱船、舞獅子、舞龍燈，扭秧歌等，具體的表演形式因地域的不同而不同。百戲是漢族民間表演藝術的泛稱，主要以戲曲和雜耍為主，包含秦腔、鼓樂、皮影、木偶等。在這些民間藝術的表現形式中，包含大量的民間美術元素。

在社火表演中，人們參與各種角色的扮演，為了增強識別性，會裝飾各種特色的民間美術元素。例如：劃旱船的女性會穿著色彩艷麗的漢族傳統服飾，發盤大搶頭插花，袖口裝飾有挽袖、腳登艷麗繡花鞋；劃旱船的男性，手上執有船槳，頭戴氈帽，身穿老生古裝，臉部淡彩掛白長髯口；造型可愛的媒婆，頭戴抹額、手撐油紙傘，服飾上裝飾有傳統的花卉符號。舞獅人著裝簡潔，手拿繡球，引逗披金裝獅子，獅子的面部、軀干和尾部都裝飾有傳統符號，造型生動。踩高蹺即走高腳，是百戲中的代表，參與者著傳統的戲曲服飾裝扮，文蹺注重扮象與扭逗，武蹺則強調技巧與絕招。高蹺中道姑的扮相以戲曲人物為主，肩披傳統裝飾云肩，服飾前配以馬面裝飾。

百戲中的皮影戲是流傳廣泛的一種民間藝術形式，它綜合戲曲、美術和民俗演唱為一體，蘊含著豐富的民間藝術內容。陜西關中地區皮影的造型受剪紙藝術的影響，表現出平面化的效果，人物造型根據戲曲中的生、旦、凈、丑進行創作，個性鮮明、刻畫精細；色彩運用平涂簡練；造型包含頭茬（梢子）、身段（戳子）、道具和襯景，制作工藝精細，細節表現完整。秦腔中的臉譜元素、服裝元素和頭飾元素都是民間美術的重要資源，是社火與百戲中其它藝術形式表現的根本。

2.門神與年畫中的民間美術符號

門神是農歷新年貼于門上，用于驅兇避邪的圖畫，代表了勞動人民祈求平安的心理愿望。年畫能驅妖除怪、祈福迎祥，在祈禱豐收、祭祀祖宗等風俗習慣中，逐漸形成了與之相適應的年節裝飾藝術。門神與年畫在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以商品的形式出售，傳統的形式內容主要為木板年畫，隨著現代技術的發展，也出現了很多的彩印畫。門神形象除秦瓊、尉遲恭、神荼和郁壘以外，還有關公、鐘馗、趙公明、龐涓、孫臏等人民熟悉的歷史人物。灶神畫是農歷節日貼于灶臺，保佑來年衣食無憂、安居樂業，大吉大利的寄情年畫。

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的門神年畫主要包括：驅兇避邪的門神、福祥高照的壽星和財源廣進的財神，除此之外還有玉皇大帝、麻姑獻壽、觀音送子、八仙過海等等。降魔消災的鐘馗鎮宅圖是門神年畫的代表，一般采用木板年畫印制，造型多樣：福魁—寓意福如東海、祿魁—寓意步步登高、壽魁—寓意壽比南山、禧魁—寓意喜自天來、判魁—寓意鎮宅神判、子魁—寓意子孫滿堂、妹魁—寓意鐘馗送妹、文魁—寓意獨占鰲頭、武魁—寓意威震乾坤、財魁—寓意財源廣進，根據寓意的不同，表現出的鐘馗造型也各具特色。壽星圖中表現的是慈眉善目、須發斑白、頭部隆起的南極仙翁形象。年畫中的壽星左手拄鹿杖、右手托仙桃，身后多以仙鶴相伴，寓意福祿長壽，服飾上多點綴蝙蝠、壽字圖案和云紋等傳統民間美術符號。隨著社會的發展，廟會文化中的許多藝術形式失去原有的風貌，表現形式也更趨于商品化。

3.各種手工藝品中的民間美術符號

精致樸實的農用編織工藝，各式各樣的民間兒童玩具，形態各異的面塑泥塑和以動物為創作元素的掛片掛件，構成了陜西關中地區廟會特有的文化氛圍。

以動物為創作元素是民間手工藝品創作的主要途徑。鳳翔泥塑中的十二生肖，造型憨實可愛，深受廣大勞動人民的喜愛；刺繡工藝制作的虎頭帽和虎頭鞋，寄喻孩子茁壯成長；牛造型的玩具掛件，是人民祈求豐收的神獸；鴛鴦造型的剪紙和刺繡則寓意夫妻恩愛，白頭偕老。鳳翔泥塑中的虎頭掛片，是民間泥塑藝術的代表。它的外觀造型簡潔、五官布局緊湊，雙兒垂直向上，表情生動夸張。裝飾上，用太陽造型裝飾雙眼、陰陽雙魚裝飾眉毛、富貴和金錢裝飾鼻子、牡丹花卉裝飾額頭、梅花裝飾雙兒和臉頰，借以比喻大自然生生不息、開花結果的自然規律。豐富的民間美術符號不僅完美的表現了各種美術造型，更借助這些符號的暗喻表現勞動人民的精神向往。

陜西關中地區的趕廟會，便于人們購置農忙需要的簸箕、掃帚等農用品。用藤條編的簸箕；用高粱桿和高粱穗編的笤帚；夏季掛的竹子門簾，環保實用的高粱桿箅子都是廣大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是關中地區廟會上亮麗的風景線，為廟會文化增添濃郁的鄉土氣息。廟會上隨處可見的兒童玩具，主要有傳統的木玩具、糖塑、風車和各種卡通形象的氣球。木玩具主要是常見的老爺車造型和各種木質兵器刀劍，多仿制古代兵器，由手工雕刻而成。廟會中的泥哨子多為小鳥的造型，涂藍白釉色，用嘴輕吹尾部會發出小鳥的叫聲，深受孩子們的喜愛。糖塑造型主要是用糖稀快速制作出各種動物、花卉和人物的造型，并且配合時運轉盤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和促進購買，糖塑藝人嫻熟的制作技巧為廟會增添風采。

二、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的符號語言闡釋

廟會是一個充滿民俗文化的開放場所，各地區的人們應用各自的民俗符號作為交流的手段，傳遞著豐富的民族文化信息，繼承和發展著擁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形態。以各種材質創造出的民間美術作品都包含著大量的民俗信息，是構成民間美術符號體系的基礎，具有豐富的寓意和內涵。

1.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的借喻符號

“借喻”即“借物托意”，通過豐富的想象和聯想將實物寓以情感。廟會中的民間美術，包含大量的借喻符號，人民應用這些符號表達自己對幸福生活的向往，對事業有成的追求和對健康長壽的重視。在陜西關中地區的廟市中，主要包含吉祥植物類和吉祥動物類的借喻符號。

吉祥植物類的借喻符號，指借助常見的植物造型，通過諧音或造型寓以吉祥的含義。如石榴多子，常喻以多子多孫；“柿”通“事”，配合如意，寓指“事事如意”。廟會是人民自由交流的場所，常用的植物符號是人們眾所周知的內容，如陜西關中地區常見的植物：梅蘭竹菊、松柏、牡丹、石榴、桃子、蓮花、水仙、柿子等等，這些植物被人們歸納為常用的美術符號，用于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廟市中的匾額，繪有梅花與喜鵲，“梅”通“眉”，寓意“喜上眉梢”；梅花、竹子與喜鵲搭配，寓意“梅竹雙喜”。荷花即為蓮花，繡在鞋上意為“腳蹬蓮”；將蓮花、孩童、桂花和笙繪在一起，寓意“蓮生桂子”；將蓮花與魚繪在一起，寓意“連年有余”。“月季”代表“四季”，將月季和“梅蘭荷菊”四種花卉插入寶瓶，寓意“四季平安”。

吉祥動物類的借喻符號與吉祥植物取義方式相同。動物與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根據各自不同的特點，被寓以了不同的內涵。如狗憨厚不事二主，被譽為“忠”；馬順從主人被譽為“義”；鹿食草且性情溫順，被譽為“仁”；羊羔跪地吃奶被譽為“孝”。這些寓意是人們對自然界的見解，也是長期對美好生活的總結。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常見的動物類吉祥元素有：龍鳳、虎獅、馬牛羊、鼠、魚、雞和鴛鴦、蝙蝠等。中國結中“蝙蝠”與“壽”搭配寓意“五福同壽”；年畫中繪壽星和蝙蝠，寓意“福壽雙全”；香包制作成“雞”造型，寓意“大吉大利”，制作成“魚”造型，寓意“連年有余”，制作成“馬”造型，寓意“馬到成功”等等。

2.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的取象符號

取象符號就是取其物象的外觀特征得到寓意符號，這些符號特征鮮明、便于識別，并有固定的應用和搭配樣式。取象符號的內容廣泛，飛禽走獸和花草魚蟲都是它表現的主體。傳統藝術形式中所選用的物象元素和素材符號，不僅只是為了裝飾表面，更多的是表達人民精神世界的向往和追求。常用的取象符號有日月、金錢、八寶、如意、鞋等。

如意是中國古代皇宮里的擺設器物，材質多樣，兩端造型靈芝，并鑲嵌寶石美玉。在傳統的年畫中，繪女子或者孩童手持如意，配以大象，其中“祥”通“象”；如意為取象符號，本意即為“如意”，寓意“吉祥如意”。民間廟市上出售有很多的頭飾發簪，其中多使用如意造型，寓意事事如意。

“八寶”包含：法螺、法輪、寶瓶、寶傘、寶蓋、蓮花、盤長和雙魚，也稱為“八吉祥”，寓意祥瑞。與“八寶”相對應的是“暗八仙”，“暗八仙”是民間故事八仙手中所持的法器，由寶劍、扇子、葫蘆、蕭笛、花籃、漁鼓、玉版和荷花組成，排列方式有散點排列和交錯排列等，是人們祈福納祥、寄托情感的物象符號。

“金錢”即財富，形如古時的錢幣，用于繡品、玩偶和泥塑的裝飾，常見的有鳳翔泥塑裝飾、十二生肖玩偶裝飾、婚慶喜服和嬰兒棉服裝飾等。用“金錢”和“牡丹”進行搭配，寓意“花開富貴”。在廟市的繡品中，繡上財富和吉祥，是人們追求富裕生活的表現。“鞋”與“偕”同音，它即是物件也是元素，婚娶中常以鞋作為戲耍的內容，取意“同偕到老”。

3.陜西關中地區廟會中民間美術的文字符號

傳統的漢字本身具有極強的裝飾性，它的各種書法形式和變體造型表現生動夸張，可以直接作為常用的裝飾元素。傳統民間美術中，同一漢字被歸納和變體為多種造型，應用在不同的事物上。逢年過節人們會用這些吉祥文字裝飾自己的房間或物品，用以表達對佳節喜事的慶賀。在廟會藝術中包含很多字體元素的內容，如剪紙、泥塑、刺繡、編織、結藝，甚至食物制作。

“福”是民間節日和嫁娶習俗中應用最多的文字?！案！蓖ā膀稹?，在剪紙藝術中，將“福”與“蝙蝠”進行搭配造型，即增強了剪紙作品的內容，也強化了它的寓意。在民間貼紙中“福”字是被顛倒的，寓意“福到了”，簡單的一個“?！弊殖浞值谋憩F了勞動人民的智慧。

“喜”字是民間嫁娶習俗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喜字拆分為兩個吉，意指吉祥人嫁吉祥人；通常出現的形式為兩字相連的“囍”，造型上如含情對目的男女，象征白頭偕老、不離不棄的誓言?！皣帧眳f調美觀、形象生動，寓意婚姻美滿，喜人同心?！皣帧钡倪\用，將勞動人們祈求夫妻恩愛、婚姻幸福的美好愿望體現的淋漓盡致。

“壽”字在民間裝飾中引用廣泛。百壽圖中上百種壽字均由篆書“壽”字演變而來。編織工藝中圓形的壽字、中堂書寫的壽字、和各種與花鳥搭配寓意的壽字。如：五福同壽、萬壽無疆等等。文字符號的應用和表現是千古年來人們智慧的結晶，它們不只是為了裝飾物象的表面，更是表達人們的精神世界和美好訴求。

綜上所述，陜西關中地區廟會形式多樣、民間美術資源豐富，是重要的文化藝術場所，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和人文信息。對廟會中包含的民間美術元素和藝術形式的研究，是當下繼承和發展廟會文化的重要內容。隨著社會的發展，新元素的不斷融入，廟會習俗中的傳統美術元素日漸消逝，傳承和保護廟會中的民間美術資源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內容，對民間美術的研究和保護也是繼承和弘揚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1]高有鵬.中國廟會文化.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總社，1999.6.

[2]周旭.中國民間藝術概要.北京：人民藝術出版社， 2006.9.

[3]王海霞.透視：中國民俗文化中的民間藝術.陜西：太白文藝出版社.2006.4.

[4]伍小東.中國吉祥圖案.廣西：廣西美術出版社，1995.3.

朱小娟（1979.12- ），女，陜西咸陽人，單位：咸陽師范學院，藝術學碩士，講師，從事裝飾藝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