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雅妮
摘 要:《體性》是文心雕龍創作論的第二篇,主要研究的是作品風格與作家性情的關系問題。劉勰認為“文如其人”,列舉了大量例子論證作家的性情與個性決定作品的風格,并進一步提出文學風格分類的“八體”說,對后世文學理論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關鍵詞:性情;八體;風格;分類
劉勰提出:“辭理庸雋,莫能翻其才;風趣剛柔,寧或改其氣;事義深淺,未聞乘其學;體式雅鄭,鮮有反其習;各師成心,其異如面。”意思是說,文學創作活動是人的“情性”外化為文的“體式”過程,即“內在隱秘的獨特思想感情外顯為語言文字的風格,內與外是相符的,個性與風格是對應的,各人的‘本心和‘情性決定了他們的作品風格。”[1]如此深入地闡述文學家氣質、才情、個性與藝術風格的關系,這在我國古代學理論發展史上是第一次。
一、“體”、“性”之題解
在《文心雕龍》中,“體”作為專門術語,有時指作品的體裁,有時指作品的風格。如“原夫論之為體”(《論說篇》)是指體裁:“宋初文詠,體有沿革”(《明詩篇》)則是指風格。具體到《體性》一篇,劉勰將文之“體”分為“八體”:“一曰典雅,二曰遠奧,三曰精約,四曰顯附,五曰繁縟,六曰壯麗,七曰新奇,八曰輕靡”,顯然,典雅、遠奧、精約等“八體”并不屬于劉勰在文體論中所提出的詩、贊、銘、誄等34種文體。黃侃在《文心雕龍札記》中說:“體斥文章形狀,性謂人性氣有殊,緣性氣之殊而所為之文異狀。”[2]因此我們斷定,《體性》篇的“體”指的是文章的風格。
關于“體性”之“性”,劉勰認為可以分為四項:才、氣、學、習。才、氣是先天的“情性”,學、習是后天的“陶染”。就風格的形成而言,先天的才氣是潛能,后天的學、習是釋放潛能的條件。這比曹丕《典論·論文》中的“文以氣為主”的著名說法進了一大步。
二、“體”、“性”之關系
在風格與人格的對應問題上,劉腮提出了“因內符外”、“各師成心,其異如面”、和“表里必符”的觀點。這種思想是中國傳統的“文如其人”說法的解釋和發揮。除了曹丕的“文以氣為主”,陸機在《文賦》中亦提到:“夸目者尚奢,愜意者富貴,言窮者無隘,論達者唯曠。” 劉勰的《體性》篇繼承和發揮了前人的思想,并進一步深化,“吐納英華,莫非性情”,強調了作家個性對文學創作的決定作用。文中,他用賈誼、司馬相如、楊雄等12個例子來證明了這種觀點。
“才有庸雋,氣有剛柔,學有深淺,習有雅鄭。”人的才華有平凡和杰出之分,血氣有剛強和柔弱之別,學識有浮淺與深湛之異,愛好有雅正與邪僻之差,這些都由人的性情所決定,并受后天的熏陶而成,這些便決定了文壇的波詭云橘,變化萬千,劉勰充分認識到了藝術風格形成的復雜性,并相當準確而合理地將其概括為才、氣、學、習四個方面,從而正確地回答了藝術風格之必然多樣化的原因,既為文壇的異彩紛呈找到了理論根據,更提醒人們要充分理解藝術風格的多樣性,從而對文章作出正確而合理的評價。
三、“體”、“性”之意義
劉勰在《時序》篇總結兩漢時期的文學發展狀況。兩漢的作家在“獨尊儒術,罷黔百家”的文化專制主義下,塞閉了藝術個性,大都變成因循守舊、思想僵化的腐儒,只在形式上競相模擬屈原的作品,缺乏真情實感,千人一腔,萬人一調,鋪張揚厲,堆砌詞藻,使得文學創作變成丁貴族宮廷的一種奢侈品,完全沒有了藝術的個性。
不僅兩漢如此,聯想到后世的八股取士、文字獄等對作家藝術個性抹殺的做法,劉勰的“體性”論就顯得尤其重要:既然作家的性情與個性決定了作品的風格,要發展文藝,要使文壇異彩紛呈,就要尊重作家個性,尊重創作規律。這是劉勰的《體性》篇對后世一個重要的意義。
四、“體”、“性”之影響
在我國古代文學理論批評史上,人們對風格的探索源遠流長。早在先秦兩漢時期,就有不少文章開始接觸了風格問題,如《禮記·經解篇》說:“ 溫柔敦厚,詩教也。”《淮南子·泰族訓》說:“溫惠柔良,《詩》之風也”。更有前文提到的曹丕、楊雄、陸機等人對風格的論述。這些論述雖然各有成績,但大都局限于某些作品或某種體裁,很不全面,沒有涉及到文學的風格類型,文心雕龍《體性篇》的問世,多方面精辟地論述了風格問題,這標志著在我國古代文學理論批評史上,人們對風格的認識已由幼稚階段進入了比較成熟的階段。劉勰的“八體”說提出后,效仿者接踵而來,南朝肖子顯在《南齊書·文學傳論》里,把當時眾多的文章歸為三體;初唐李嶠在《評詩格》中,把詩的風格類型分為形似、質氣、情理等十體;中唐時期的皎然在《詩式》卷一中,把詩分為高、逸、貞、節等十九體;晚唐司空圖又在《二十四詩品》中,進一步把詩歌分為雄渾高古、典雅等二十四品,這二十四品中,除了實境、形容等少數品目外,其他指的都是風格類型。
從肖子顯到司空圖,他們對風格類型的區分與劉勰的影響是分不開的。例如劉勰提出的“遠奧”到了李嶠的《評詩格》中演變為“宛轉”,王昌齡 《詩格》中則變為“幽深”,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則命名為“委曲”;“繁縟”一體,在《評詩格》中稱作“雕藻”,日本高僧遍照金剛編的《文鏡秘府論》中稱為“綺艷”,《二十四詩品》中變為“綺麗”。
可見,劉勰的《體性》一篇對后世文學作品的風格分類影響極大,不容忽視。
參考文獻:
[1]童慶炳.《<文心雕龍>“符內因外”說》,《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5期,91頁.
[2]黃侃.《文心雕龍札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