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茂國
摘要:刑訴法第225條規(guī)定應當裁定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而民訴法第170條及行政訴訟法第61條則規(guī)定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由此引發(fā)刑訴法第225條第1款到底是適用判決還是裁定的問題?“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主要是一個實體問題,該實體問題是關乎案件核心的問題,而非局部問題,是建立在控、辯、審三方為基礎的審判架構(gòu)之上作出的最終結(jié)論,因此,應適用判決而非裁定。對刑訴法第225條的修改不僅有助于科學界定判決與裁定的適用范圍,而且還能體現(xiàn)對訴訟共同原理的尊重,增強審判人員的責任意識。
關鍵詞:判決;裁定;實體問題;適用范圍
一、問題的提出
我國刑訴法第225條規(guī)定:“第二審人民法院對不服第一審判決的上訴、抗訴案件,經(jīng)過審理后,應當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一)原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shù)模瑧敳枚g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根據(jù)該項規(guī)定,刑事上訴或抗訴案件如果事實認定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shù)模瑧敳捎貌枚ǚ绞今g回上訴或抗訴,維持原判。而根據(jù)民訴法第170條:“第二審人民法院對上訴案件,經(jīng)過審理,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一)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的,以判決、裁定方式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裁定……”根據(jù)該規(guī)定,“以判決、裁定方式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裁定”中的判決與裁定不是一種選擇關系,而是與原判決、裁定相對應的一種關系,也就是判決只能以判決方式、裁定只能以裁定方式。行政訴訟法第61條:“人民法院審理上訴案件,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一)原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法規(guī)正確的,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該規(guī)定明確以判決方式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由此導致刑事訴訟法與民事訴訟法、行政訴訟法就同一問題卻規(guī)定適用不同的法律文書,而該項規(guī)定內(nèi)容卻并非三大訴訟法的特殊性征象,從而引發(fā)就同一共性內(nèi)容卻規(guī)定不同以及哪一立法規(guī)定更具科學性、合理性的問題?
二、刑事案件應判決“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
“判決是人民法院通過審理對案件的實體問題作出的處理決定。它是人民法院代表國家行使審判權(quán),在個案適用法律上的具體體現(xiàn)。” “裁定是人民法院在案件審理過程中和判決執(zhí)行過程中,對程序性問題和部分實體問題所作的決定。”由此產(chǎn)生兩個關鍵問題:一是“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是一個實體問題,還是一個程序問題?二是如果是一個實體問題,那么判決與裁定在實體問題的適用上是怎樣界分的,判決“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的依據(jù)何在?
(一)“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主要是一個實體問題
所謂實體問題主要是關于控辯雙方所關注的事實認定及法律適用問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定罪與量刑。我國刑訴法第225條第一款規(guī)定的前提就是建立在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而這些內(nèi)容恰恰是控辯雙方所關注的實體問題。盡管“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本身就蘊含著對程序適用合法的肯定,但不可否認的是,第225條第一款規(guī)定的側(cè)重點在于對實體部分的認定。
(二)“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適用判決的理由
1.判決是對案件實體問題的最終認定。
判決是審判人員在綜合控辯雙方意見的基礎上,對案件事實、適用法律、科處刑罰等事項所作出的最終認定,具體包括罪與非罪、此罪彼罪、罪輕罪重、是否科處刑罰、科處何種刑罰、量刑幅度等事項,是審判人員代表所在審判機構(gòu)對該案件實體問題的綜合性最終表態(tài)。但須要說明的是,這里所說的最終認定只是針對該審判機構(gòu)而言,并非最終意義上的終審判決。裁定雖然也適用于減刑、假釋、撤銷緩刑、減免罰金以及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的沒收等部分實體問題,但減刑、假釋、撤銷緩刑、減免罰金只是案件執(zhí)行過程中對部分實體問題所進行的調(diào)整,并非是對案件實體問題的整體改變。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的沒收并非是案件的核心問題,只是出于障礙性因素的影響,在無法或暫時不能對案件定罪量刑等核心實體問題作出認定的情況下,對部分實體問題所進行的認定與處理。而“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是對案件核心實體問題的綜合認定,因此,應適用判決而非裁定。
2.判決是基于控、辯、審三方架構(gòu)基礎上所作出的最終認定。
根據(jù)刑事訴訟的基本原理,控、辯、審三方構(gòu)成刑事審判的基本架構(gòu),“畢竟,缺少上述三方中的任何一方,刑事訴訟活動就無法構(gòu)成完整的訴訟形態(tài)”。其中控方與辯方(包括被告人及其辯護人)處于結(jié)構(gòu)上的對立關系,審判方處于居中裁決地位。刑事判決必須是審判方在控、辯雙方的共同參與下作出的,一審判決必須是通過開庭審理的方式來作出,二審雖然有開庭與不開庭兩種審理方式,但即使不開庭審理的案件也要求必須訊問被告人并聽取包括檢察人員在內(nèi)的各方意見,并沒有動搖以控、辯、審三方為基礎的基本審判架構(gòu)。而裁定的作出則不要求控、辯、審這種嚴格的審判架構(gòu)。例如減刑和假釋,減刑和假釋的建議由刑罰執(zhí)行機關提出,而不是作為控訴一方的檢察機關。另外,建議不是指控,因此,也不存在對立關系比較明顯的控方與辯方,即使須要征求檢察人員的意見,但這里的檢察人員更多的是以法律監(jiān)督者的身份而不是以控訴者的身份出現(xiàn),并不存在以控、辯、審三方為基礎的審判架構(gòu)。“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逃匿、死亡案件違法所得的沒收”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參與的情況下,雖然可能有利害關系人參加,但不存在完整意義上的以控、辯、審三方為基礎的審判架構(gòu)。“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不管是以開庭方式還是不開庭方式審理,其最終結(jié)論都必須建立在以控、辯、審三方為基礎的審判架構(gòu)之上,該種情形適用判決比適用裁定更為適宜,因此,建議將刑訴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第一款修改為:“第二審人民法院對不服第一審判決的上訴、抗訴案件,經(jīng)過審理后,應當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一)原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shù)模瑧斉袥Q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
三、立法意義
(一)有助于科學界定判決與裁定的適用范圍
現(xiàn)行立法中只是規(guī)定了適用判決和裁定的具體情形,并未對二者適用范圍作出明確界分。理論界也缺乏對判決與裁定適用范圍及依據(jù)的研究,更多的只是對判決和裁定的適用情形進行了梳理,但并未就該種情形為何適用判決或裁定的理由作出說明。通過修改刑訴法第255條第一款,將裁定改為判決,不僅更能體現(xiàn)立法的科學性,而且也有助于準確把握判決和裁定的具體適用范圍。
(二)體現(xiàn)對訴訟共同原理的尊重
刑事訴訟、民事訴訟和行政訴訟因特殊性而區(qū)分,因共同性而歸為一類。對共性問題應采取一致的處理方式,否則不僅會造成理解上的歧義,也不符合訴訟共同原理。民事訴訟法和行政訴訟法均以判決方式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刑事訴訟中盡管多了抗訴情形,但這并不構(gòu)成實質(zhì)上的差別,刑訴法卻以裁定方式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客觀上造成了三大訴訟法在同一問題上的立法分歧。因此,對刑訴法第225條第一款的修改更能彰顯對訴訟共同原理的尊重。
(三)增強審判人員的責任意識
通過對刑訴法第225條第一款的修改,可以引起審判人員對二審價值的重視。“駁回上訴或者抗訴,維持原判”不是一個簡單的程序問題,也不是一個對部分實體問題的評價問題,更不是單純地對一審判決進行附和的問題,而是要求二審審判人員要站在審判者的視角,對案件實體問題進行全盤審視與綜合分析,并最終得出結(jié)論。因此,刑訴法第225條第一款的修改將有助于增強審判人員的責任意識,提高二審的審判質(zhì)量。
編輯∕岳 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