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黛玉進賈府》為例看小說人物的多角度描寫

孟 黎

魯迅說過，寫小說，說到底，就是寫人物。細細琢磨，很有道理。經典名著中的人物形象如林黛玉、賈寶玉、王熙鳳、林沖、豬八戒等，無不形象鮮明，個性突出，氣質獨特而栩栩如生，躍然紙上。這些“名人”為什么如此生動鮮活且魅力四射而經久不衰呢?究其原因，就是小說在塑造人物時，往往綜合運用多種藝術手段，對人物精雕細琢，從而創造出鮮活靈動且富有立體感的人物形象。具體來說，單一的描寫方法，不可能塑造出鮮明的形象，小說塑造人物時，一般會從多個角度全方位地對人物進行描寫。常用的描寫方法有肖像(服飾)描寫、語言描寫、動作描寫、心理描寫、細節描寫、側面描寫、環境描寫等。

一、肖像描寫以形傳神

肖像描寫能以形傳神，做到形神兼備。肖像描寫中蘊涵著豐富的信息，讓我們會對人物的長相、氣質有初步的感受;我們還能從中判斷人物的身份地位、審美傾向、興趣愛好等。肖像描寫必須有所取舍，突出什么，重點描寫什么，是濃墨重彩還是惜墨如金，全看作者的匠心和刻畫人物的需要。如在《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有較多的肖像描寫，但側重點各不相同。像對林黛玉的描寫，“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著重突出了她與眾不同氣質和病態美;而對王熙鳳和賈寶玉的描寫，除了描摹兩人的外貌氣質，還對他們的穿著進行了濃墨重彩式的描繪，兩人在賈府中的身份地位從他們的打扮中可窺一斑。

二、語言描寫折射心聲

俗話說，言為心聲。語言是理念的載體，語言受制于人物身份、地位和生活環境等，它必須是個性化的、不能復制的。如王熙鳳初見林黛玉時的語言:“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名為稱贊黛玉，暗里投合賈母心意。這是極富個性化的語言，換作他人是說不出這番話的。

三、動作描寫彰顯性格

雖說言為心聲，但也有言不由衷一說。所以察其言還得觀其行。人物的動作和性格密切相關。心思細膩和粗枝大葉的人，在動作行為上會有很大不同。人物的動作行為是受思想支配的，因此，讓人物自我表演，能使人物更鮮活。如在《林黛玉進賈府》中，賈寶玉聽了天仙般的林妹妹說“我沒有那個(指玉)”后，“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一個“摔”字，寫出了這個富家貴公子的行事無所顧忌，任性率真的性格。

四、心理描寫深入心靈

心理描寫是塑造人物形象、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通過對人物心理的描寫，能夠直接深入人物心靈，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表現人物豐富而復雜的思想感情。如林黛玉進入賈府之前，看到賈府的三等仆婦的吃穿用度已是不凡，就多了個心思:“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他去”。這句心理描寫，寫出了黛玉的自尊和懂事，也是她即將寄人籬下的心態的真實反應。

五、神態描寫揭示內心

神態描寫指描繪臉部表情，描寫時用表示表情、神態的詞語，例如:吃驚、大笑……它可以直接揭示人物的性格，并且使語言顯得很生動。在《林黛玉進賈府》中，賈母笑勸王熙鳳別再在黛玉面前哭時，王熙鳳聽了，忙“轉悲為喜”，這一快速的神態變化，既寫出了王熙鳳逢場作戲的丑態，又寫出了她善于隨機應變的性格特點。

六、細節描寫匠心獨具

細節描寫是指抓住生活中的細微而又具體的典型情節，加以生動細致的描繪，它猶如美女服飾中的點綴，看似不經意，實則耐人尋味，匠心獨具。它是一種生動富有表現力的手法，能很好地傳達出人物在特定時間或特定場合下的心態，凸顯人物的性格。《林黛玉進賈府》中就有多處細節描寫，其中有兩處耐人尋味:一是關于讀書的事，林黛玉對賈母和寶玉的相同問題回答時答案是不同的;二是飯后的喝茶，由于和家中的習慣不一樣，所以林黛玉也不得不改正過來。這些細小的地方，林黛玉都注意到了，這和她進賈府時“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的心理準備是一致的，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林黛玉是多么的敏感和自尊。

七、側面描寫有益補充

從刻畫人物的角度來說，以上幾條都屬于對人物的正面描寫，而小說在塑造人物時，還常用到側面描寫。所謂側面描寫，又叫間接描寫，是指在文學創作中，作者通過他人對主人公的印象、態度或評價來表現所要描寫的對象，以使其鮮明突出。它能激發人的閱讀興趣和想象力，是對正面描寫的有益補充，有利于表現人物性格。例如《林黛玉進賈府》從兩個方面對賈寶玉作側面描寫。一是王夫人在囑咐林黛玉時，說賈寶玉是“孽根禍胎”、“混世魔王”，還說“他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二是林黛玉原先在自己家時曾聽母親說，賈寶玉“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如果我們初次閱讀作品，讀到這里可能對寶玉沒有什么好感，這會不會又是一個不爭氣的公子哥呢?直到我們全面了解人物形象后，我們才會明白，人們把他說得這樣壞，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不符合封建正統人物的要求，是封建階級的叛逆形象。這樣，我們對寶玉這一人物的社會意義也就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

八、環境描寫烘托映襯

環境描寫包括自然環境描寫和社會環境描寫，它有多種作用，我們這里著重探討環境描寫在塑造人物方面所起的作用。環境是形成人物性格并限制其活動的特定場所，它決定和影響著人物的性格;同時，人物性格有時也反作用于環境。《林黛玉進賈府》通過黛玉的眼睛，再現了賈府府第的豪華壯麗、庭院的軒峻和禮節的講究。寫到賈政的住所時，不惜筆墨地寫了榮禧堂、賈政夫婦的起居室，顯示了國公府的尊榮顯赫和富貴豪華，暗示了賈政夫婦在賈府中的特殊地位。賈寶玉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備受寵愛，他竟然沒墮落掉，還能平等對待自己的丫環奴仆，追求個性自由，這是多么難能可貴。而這樣的環境對林黛玉來說，不可能沒有威壓感，這就揭示了黛玉自卑的根源，也讓我們對黛玉為什么有那么嚴重的寄人籬下的情結有了更深層的同情和理解。這樣的環境描寫對刻畫人物就起到了烘托和映襯的作用。

以上所述各種描寫方法，彼此不是孤立的，而是有機的融合在情節的發展過程中的，它們共同推進情節，最終達成塑造人物的目的。誠如魯迅先生所言:“小說藝術的精髓就是創造人物的藝術”文學畫廊中那一個個鮮活豐滿、富有立體感的人物形象，是作家綜合運用多種藝術手段塑造人物的結晶。(說明:《林黛玉進賈府》出自人教版必修三第一單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