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學麗
詩歌是對人生智慧的思考、對情感經(jīng)典的傳遞、對強烈個性的張揚。她作為浩瀚文化的深沉載體,作為張揚個性、體悟生命、燃燒激情的重要文學樣式,精靈一般在人類腦海里跳躍。生活不可無詩,青春尤不可無詩。
不要認為詩歌精練就可以忽視了對內(nèi)容的追求,任何沒有精神內(nèi)容的形式都是空洞無力的,詩歌更需要對生活進行深刻的體驗,對生命展開睿智的思考。詩歌本就是高度概括地反映生活和表達思想感情的一種文學體裁。詩歌的短小,決定了她需要潛入生活的根本,直接提取生命的本質(zhì),這樣它才有可能以最短的篇幅表現(xiàn)最深廣的內(nèi)容,才有可能讓人類精神做最精練的輻射。
從古人詩句中那些耳熟能詳?shù)摹坝F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到現(xiàn)代詩歌中撼動人心的“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里,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中國人有中國人的心態(tài),中國人有中國人的耳朵”,都無一例外地凝滿了詩人們對人生的思考,他們通過優(yōu)美的詩句輻射精神,為生命尋找活著的理由、為存在搭建信念的支撐、為人生挖掘永恒的價值,這都使那些詩句極富人文內(nèi)涵。
以汪國真的《我不期待回報》中的最后一節(jié)為例:“人,不一定能使自己偉大/但一定可以/使自己崇高”。詩句以最現(xiàn)實的態(tài)度思考人這個復雜的命題,從紛繁的生活當中撥開迷霧,用淺近的語言傳達哲理,巧妙地避開了一般意義上的奉獻,從而使全詩由淺白趨于深刻,從平淡走向雋永。在他的另外一首詩歌《但是,我更樂意》中也有這樣幾句:“無論什么成為結(jié)局/總難免興味索然/流動的過程中/有一種永恒的快樂”。這是一個被多少人忽視的事實。在人們被生活欲望蒙蔽雙眼的時候,有什么比這樣睿智的思考更令人豁朗、回味的呢?讀詩是如此,那我們在創(chuàng)作詩歌的時候,也千萬不要試圖用華麗的語言掩蓋內(nèi)容的空虛,要知道,內(nèi)容空洞比面目丑陋更乏味。
詩歌是抒情意味最濃厚的文學體裁。無論是“大江東去”的豪放還是“曉風殘月”的婉約,都能在她和諧的韻律里自由地奔涌和流瀉。但是要讓詩歌擁有永恒的情感魅力,不加選擇地隨意發(fā)泄是不可取的。真實、美好、昂揚的境界才是人們永遠的夢想與渴望,而傳遞這樣情感的詩歌才會引起人們內(nèi)心最深處的共鳴與向往。
例如,艾青在《我愛這土地》里把自己對多難的祖國生死依戀的深沉情感傳遞得淋漓盡致,尤其是結(jié)尾兩句讓人們情不自禁地震動于他淚水中流淌的真實與美好里:“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當然,追求美好并不是逃避人性中真實的陰暗與丑陋,也不是排斥情感低潮的彷徨與迷茫,更不是拒絕蘊蓄豐富的復雜與厚重。其實,黑暗中的奮進、低潮中的崛起、厚重中的單純更讓人心靈震撼。顧城的《一代人》只有簡短的兩句話,卻被人們經(jīng)久傳誦:“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曾卓的《懸崖邊的樹》寫出了那個錯位的時代人和物的孤獨與寂寞,結(jié)尾兩句卻讓人讀得驚心動魄:“它似乎即將跌進深谷里/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梁小斌的《中國,我的鑰匙丟了》,把歷史的厚重寄于一把單純的鑰匙,卻更加引起人無盡的思考。閱讀與創(chuàng)作詩歌,就讓靈魂真實地歌唱、激情熱烈地燃燒、人格動人地閃亮,因為這才是情感的經(jīng)典,才是美的真諦。
意大利偉大詩人塔索曾說過“沒有人配受創(chuàng)造者的稱號,惟有上帝與詩人”這樣的話。個性與創(chuàng)造從來都是唇齒相依、互為依托的。很少有什么語言比詩歌的語言更讓人新奇更讓人心動的了,因為在詩的殿堂里,飄飛的都是靈動的色彩,張揚的都是個性的創(chuàng)造。而這靈動和個性的展示,同樣是需要匠心獨運的。
首先,沒有想象的詩歌是干涸的、枯死的,所以,詩歌的語言不能太實在、太充塞。清人袁枚的《隨園詩話》中有一段精辟的論述:“凡詩文妙處,全在于空。譬如一室內(nèi),人之所游焉者,皆空處也,若窒而塞之,雖金玉滿堂,而無安放此身,又安見富貴之樂耶?鐘不空則啞矣,耳不空則聾矣。”詩歌應該是跳躍的、含蓄的,由想象的精靈跳躍而成就的含蓄風景。這樣才能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詩歌也才會靈動飛揚起來。無論是戴望舒筆下那個丁香一樣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流沙河筆下那只唱歌的蟋蟀,還是余光中那獨具特色的鄉(xiāng)愁,北島那獨樹一幟的回答,都因為作者飛翔的想象、蘊藉的語言而韻味十足,讓人回味無窮。
其次,詩歌不僅是想象的跳躍,還是形象的藝術。眾所周知,詩歌最講求的意境就是詩人的主觀感情與客觀形象融合為一體形成的。所以,要達意,就先得造境,用生動形象的語言創(chuàng)造豐富的意象。我們看看林庚的《長夏雨中小品》:“微雨清晨/小巷的賣花聲/花上的露/樹旁的菌/階前的苔/有個蝸牛兒爬上墻來”。詩人用生動的形象,把讀者帶入了一個因為清新、晶瑩、生機而讓人無限欣喜和明快的意境當中。
再者,詩歌的構思最容不得陳舊和粗糙,它通常既精致又奇妙。且看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就這樣簡潔的幾句,一幅精美的畫、一種耐人尋味的意境便飄入你腦海,縈繞不散了,你不能不為這互為風景的畫而佩服詩人構思的奇特與精細。
另外,語言表達也是我們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需用心斟酌的,因為語言是所有的思想和情感、所有的想象與構思的載體。要想詩歌給人深刻的印象,使人為之精神陡增,語言就一定要鮮活而有個性。教師要指導學生有意識地改變思維方式,避開人們常用的語言組合,挖掘事物本質(zhì)上的聯(lián)系。洛夫在《邊界望鄉(xiāng)》里有這樣幾句:“一座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nèi)傷”。奇特的語言組合把詩人從望遠鏡中看到故土時心靈的強烈震動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也讓讀者獲得了新奇而又刺激想象的藝術效果。
所以說,要想讀出詩的萬千韻味或匠心獨運地創(chuàng)作詩歌,就要意識到詩歌是想象的跳躍、形象的藝術、奇妙的構思和新鮮的表達,極具靈動色彩與個性魅力,在這種清醒的意識下再努力使自己的創(chuàng)作富于詩的特質(zhì)與魅力。對于處在創(chuàng)造時代、詩意年齡的年輕人來說,更應該珍惜生活賜予的靈感,給自己的青春插上詩歌的翅膀,讓靈動的生命以最精彩的姿態(tài)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