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彩玲
葉圣陶先生說過:“思想是有一條路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都是有路的,好文章的作者是決不亂走的。”因此閱讀“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要從作品的結構中找到作品中組織材料的思路,從宏觀上把握作者在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思想感情,讀懂作者的立場、觀點,從而領悟文章的主旨。任何一篇散文,材料雖散,作者的思想感情是始終貫穿文章的,閱讀散文要善于捕捉文中體現時間、空間、人物、事件、感情的語句,更要把握文章的脈絡。
散文的語言描寫不僅細膩,表達深刻,內涵豐富,而且往往有一些負載信息量大、內容含蓄、意義深刻、表現力強的語句,因此,語言鑒賞就成為閱讀理解作品的重要任務。鑒賞散文的語言,要依據文章的主旨,聯系上下文的具體語境,細加揣摩、品味,才能正確理解其中的含義,這也是閱讀散文的基礎。
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烘托對比、寓情于景、欲揚先抑、虛實相生、象征手法、修辭技法等表現手法的巧妙運用,常使作品的思想感情表達得更加鮮明突出。鑒賞散文的表達技巧,首先要理解、把握作品的基本語匯、句段、結構、章法。其次是要求讀者具備一定的文學素養和表述能力,懂得一定的寫作技法。再次是要具備一定的想象能力和歸納能力,能根據整體閱讀的原則,綜合運用各種文學知識去分析評判作品的相關內容。
下面從沈從文《街》來看如何閱讀散文。
①有個小小的城鎮,有一條寂寞的長街。
②那里住下許多人家,卻沒有一個成年的男子。因為那里出了一個土匪……他們為了“國家”應當忘了“妻子”。
③大清早,各個人家從夢里醒轉來了。各個人家開了門,各個人家的門里,皆飛出一群雞……這長街早上并不寂寞。
④當白日照到這長街時,這一條街靜靜的像在午睡……帶子成了,便用剪子修理那些邊沿,等候每五天來一次的行販,照行販所定的價錢,把已成的帶子收去。
⑤許多人家門對著門,白日里,日頭的影子正正的照到街心不動時,街上半天還無一個人過身……輕輕的嘆著氣,用獸骨板擊打自己的下頜,因為她一定想起一些事情,記憶到由另一個大城里來的收貨人的買賣了。她一定還想到另外一些事情。
⑥街上也常常有穿了朱紅綢子大褲過身的女人,臉上抹胭脂擦粉,小小的髻子,光光的頭發,都說明這是一個新娘子。到這時,小孩子便大聲喊著看新娘子,大家完全把工作放下,站到門前望著,望到不見這新娘子的背影時才重重的換了一次呼吸,回到自己的工作凳子上去。長街在日里也仍然不寂寞。
⑦街上到黃昏時節,常常有婦人手中拿了小小的簸籮,放了一些米,一個蛋,低低的喊出一個人的名字,慢慢的從街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去。這是為不讓小孩子夜哭發熱,使他在家中安靜的一種方法,這方法,同時也就娛樂到一切坐到門邊的小孩子。長街上這時節也不寂寞的。
……
⑧爸爸沒有回來。有些爸爸早已不在這世界上了,但并沒有信來。有些臨死時還忘不了家中的一切,便托便人帶了信回來。得到信息哭了一整天的婦人,到晚上,便把紙錢放在門前焚燒,紅紅的火光照到街上下人家的屋檐,照到各個人家的大門。見到這火光的孩子們,也照例十分歡喜。長街這時節也并不寂寞的。
本文有清晰的敘事線索,遠離抽象的抒情,借助素淡樸拙的文字寫自然、樸實、真切的日常生活畫面,產生了一種異樣感人的魅力。寫作形式上創造了一種雜糅文體,模糊了散文與小說的體式,豐富了散文的表現形式。選材上,選取的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場景,作者對湘西小城鎮底層人們為自己、為兒女,不畏貧賤,知天安命,艱難努力地活著的生存狀態進行了冷靜的審視和反思。作者審美眼光獨特:湘西人循環往復、千年不變的無可記載的寂寞歷史,有著獨特的審美價值,在靜靜的敘述中呈現出的是淡淡的哀愁,帶給人們的是無言的哀戚。
文章開頭寫長街“寂寞”,直接點出自己所寫的對象“長街”,并賦予它應有的情緒色彩“寂寞”,營造了一種淡淡的哀愁氛圍,奠定了全文的敘事、抒情基調。文章第②段緊承段首,進一步寫出湘西小城鎮長街的寂寞,點明了長街寂寞的社會原因,營造了一種淡淡的哀戚氛圍。然后作者不動聲色反復訴說了長街的種種“不寂寞”,白日不寂寞:婦女們單調勞作,疲倦而憂愁;第⑤段畫線處是心理描寫,反復寫“一定想起(到)……事情”,起強調作用,說明了婦女們對男人的思念牽掛之切。第⑥段描寫街上走過新媳婦,熱鬧之后更覺心酸。而后緊接著描寫黃昏不寂寞:婦人聲聲低喚,為孩子祈福;婦人們輕唱憂郁的歌,祈盼夫歸;第⑧段畫線處以樂寫哀,這里寫不諳世事的無知孩童在焚燒紙錢的火光中歡天喜地,無憂無慮,反襯的是婦人們失去男人的無限悲哀。“陰雨的夜里狼的光顧與爭斗”襯托長街婦人失去丈夫后的孤苦、無依和生活的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