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分析

○王晴晴

（遼寧師范大學，遼寧 大連116029）

最近幾年，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詞匯教學中的成語教學越來越引起重視。對成語的學習及使用成為留學生學習漢語的標志之一。《新編現(xiàn)代漢語》張斌（2002）指出“成語的定義迄今為止較為完整嚴密的說法是成語是人們長期習用的、意義完整、結構穩(wěn)定、形式簡潔、整體使用的定型短語”[1]。成語的獨特特點成為留學生學習成語的一大難點。本文對從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①以及在日常教學中收集的關于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進行整理分析。

一、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類型分析

（一）書寫偏誤

1.多字

（1）*你可真是柔弱不禁風。

（2）*她給我們高唱歌一曲。

（3）*如果我能如愿望以償，我就請你們吃飯。

（4）*獎臺上的莘莘的學子，笑面如花。

以上四個例子“弱不禁風②”、“高歌一曲”、“如愿以償”、“莘莘學子”、“笑靨如花”出現(xiàn)了偏誤，因為留學生在學習的時候沒有掌握成語凝固性，隨意添加字詞，從而導致這種情況。正確的為：

（1）你可真是弱不禁風。

（2）她給我們高歌一曲。

（3）如果我能如愿以償，我就請你們吃飯。

（4）獎臺上的莘莘學子，笑靨如花。

2.少字

（1）*她和她的男朋友心相印。

（2）*我這樣委求全，還不是為了你好。

（3）*我們再接厲，一定會取得好成績。

（4）*每個人都無例外到操場上集合。

少字這種現(xiàn)象在留學生學習成語時很常見，在以上的四個例子中應該是“心心相印”、“委曲求全”、“再接再厲”、“無一例外”，但是留學生在學習中只記住了一部分，缺少了成分，破壞了成語的整體性，從而產(chǎn)生偏誤。正確的為：

（1）她和她的男朋友心心相印。

（2）我這樣委曲求全，還不是為了你好。

（3）我們再接再厲，一定會取得好成績。

（4）每個人都無一例外到操場集合。

3.錯字

（1）*這個消息，不徑而走。

（2）*我們來個出奇致勝，肯定能贏！

（3）*與十年前相比，真是蒼海桑田啊！

（4）*HSK考試再一次重蹈復轍。

以上的四個例子中“不脛而走”、“出奇制勝”、“滄海桑田”、“重蹈覆轍”的形式偏誤，由此可見留學生對這些成語的意思是基本理解的，但是還沒有掌握，所以出現(xiàn)了偏誤。正確的為：

（1）這個消息，不脛而走。

（2）我們來個出奇制勝，肯定能贏！

（3）與十年前相比，真是滄海桑田啊！

（4）HSK考試再一次重蹈覆轍。

4.易序

（1）*快來講講這件事情的去脈來龍。

（2）*他參加過很多戰(zhàn)役，立下了功勞汗馬。

（3）*李老師可親和藹，對我們總是笑瞇瞇的。

（4）*他的發(fā)言博引旁征，特別有說服力。

以上四個句子中“來龍去脈”、“汗馬功勞”、“和藹可親”、“旁征博引”的形式偏誤，可以看出留學生基本掌握了成語的含義和用法，但沒有記住成語的語序，導致易序偏誤。正確的為：

（1）快來講講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2）他參加過很多戰(zhàn)役，立下了汗馬功勞。

（3）李老師和藹可親，對我們總是笑瞇瞇的。

（4）她的發(fā)言旁征博引，特別有說服力。

以上的四種偏誤屬于韓國留學生在成語學習時，產(chǎn)生的書寫偏誤，能看出留學生基本掌握了成語的意義，但還存在一定的偏差，導致偏誤的出現(xiàn)，這種偏誤只要稍加注意和練習即可避免。

（二）語義偏誤

語義偏誤是留學生在成語學習過程中，理解成語的意思不夠透徹，對成語一知半解，從而產(chǎn)生以偏概全、以全概偏、語義偏離、語義重復、語義矛盾、語義不明六種偏誤。

1.以偏概全。以偏概全是指用成語中的個別語素的意思替代成語的真正意義。

（1）*我們要成為一言為定，說話算話的人。

（2）*我們見面無所不在。

（3）*老師的話無時無刻地敲打著我。

“一言為定”指一句話說定了，不再更改。“言而有信”是指對說出的話守信用，說到做到。在這里不應用一言為定，應改為“言而有信”。“無所不在”指“沒有什么地方不存在”，強調(diào)地點應該用“無處不在”。“無時無刻”是“時時刻刻都……”，在例子中過于絕對，應改為“時時刻刻”。正確的為：

（1）我們要成為言而有信，說話算話的人。

（2）我們見面的機會無處不在。

（3）老師的話時時刻刻地敲打我。

2.以全概偏。在一些成語中，只有部分語素切合語境，整個成語是不符合說話時的情景的，留學生使用這樣的成語代替部分語素代表的含義，即出現(xiàn)以全概偏的情況。

（1）*同學們一團和氣，相處融洽。

（2）*我說不出來，咬牙切齒，渾身發(fā)冷，很著急。

（3）*這是一個無可奈何的問題。

“一團和氣”是指態(tài)度溫和而缺乏原則。例句中要表現(xiàn)的是同學們的關系融洽，可改為團結友愛。“咬牙切齒”是表示痛恨，例句中說的是渾身發(fā)冷，所以應該用“牙齒戰(zhàn)栗”比較合適。“無可奈何”是指沒有辦法，這里應改為“無法解決”。正確的為：

（1）同學們團結友愛，相處融洽。

（2）我說不出來，牙齒戰(zhàn)栗，渾身發(fā)冷，很著急。

（3）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3.語義偏離。語義偏離是成語的使用與對象不符，即常說的搭配不當。

（1）*我的老師很厲害，無所不為。

（2）*他經(jīng)常偷東西，后果不堪入目。

（3）*吸煙對個人一無所獲。

“無所不為”是指什么壞事都干。這里舉的例子是想說老師博學多識，所以可以將“無所不為”改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不堪入目”指的是“低級下流的事情無法看下去”，“不堪設想”指的是“對將來的情況不能想象”，此句偷東西的后果，應該用“不堪設想”。“一無所獲”是指什么都沒有收獲。這里應該表達有許多壞處，應用“百害無一利”。正確的為：

（1）我的老師很厲害，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2）他經(jīng)常偷東西，后果不堪設想。

（3）吸煙對個人百害無一利。

4.語義重復。語義重復是指成語與句中的詞語或語素意思重復。

（1）*看到他這么滑稽的行為，我忍俊不禁地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2）*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望子成龍。

“忍俊不禁”是指忍不住笑。這里的“忍俊不禁”與后面的笑構成了重復，所以，此句可以改為“看到他這么滑稽的行為，真是讓我忍俊不禁”。“望子成龍”與“希望孩子”語義重復，直接使用“望子成龍”即可。正確的為：

（1）看到他這么滑稽的行為，真是讓我忍俊不禁。

（2）每個父母都望子成龍。

5.語義矛盾。語義矛盾是上下文陳述與所用成語語義不符。

（1）*只有用對方法，才能事倍功半。

（2）*為了身體健康，每天鍛煉是不必的。

（3）*在我看來，她的表現(xiàn)差強人意，實在太糟糕了。

（4）*今天街上沒有人，真是萬人空巷。

“事倍功半”是形容花費的勞力大，收到的成效小。這里說用對了方法，那么應該是花費的勞力小，收到的成效大。所以應將“事倍功半”改為“事半功倍”。前文說“為了身體健康”，按照邏輯應該每天鍛煉身體，但是后文說“不必”，上下文矛盾，此處應改為“勢在必行”。“差強人意”是指大體上還能讓人滿意。前面說還能讓人滿意，后面卻說糟糕，前后語義不符，應改為“一塌糊涂”。“萬人空巷”是形容慶祝、歡迎等盛況，表示的是人很多，在這里街上沒有人，后面應該用“冷冷清清”。正確的為：

（1）只有用對方法，才能事半功倍。

（2）為了身體健康，鍛煉身體勢在必行。

（3）在我看來，她的表現(xiàn)一塌糊涂，實在太糟糕了。

（4）今天街上沒有人，顯得冷冷清清。

6.語義不明。語義不明是指在成語的使用過程中，表達的意思不夠明確。

（1）*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到了不上不下的年齡。

（2）*小宋在領導面前也會無所謂地說話。

“不上不下”是指上不來，下不去，進退無著，事情難辦，是不能用來形容年齡的，這里可以改為“不大不小”。說話不能與“無所謂”搭配，應改為“無所顧忌”形容說話者沒有顧慮和畏懼。

（1）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到了不大不小的年齡。

（2）小宋在領導面前也會無所顧忌地說話。

（三）語用偏誤

語用偏誤是在交流的過程中，因為錯誤的說話方式，導致想表達的意思和實際意思有很大的差別。何自然（1998）在《語用學概論》中寫道“我們將人們在言語交際中，因沒有達到完滿交際結果而出現(xiàn)的差錯，統(tǒng)稱為語用失誤（pragmatic failure）”[2]。“這類失誤不是來自語言本身的語法錯誤，即不是語法結構出錯而導致詞不達意；這類語用失誤主要歸因于說話的方式不妥，或者不符合表達習慣，或者說得不合時宜。”[2]這為我們研究跨文化交際提供了新的角度。語用偏誤主要分為感情色彩不符、語體色彩不符合輕重程度不符。

1.感情色彩不符。詞語可以分為褒義詞、貶義詞和中性詞。正確把握詞語的感情色彩才能正確使用成語。

（1）*他得了演講比賽第一名，我們都對他側(cè)目而視。

（2）*小郭總是目無全牛。

“側(cè)目而視”在這里是形容敬畏、憎恨等神情，感情色彩與整體不符，應改為“欽佩之至”。“目無全牛”是形容技藝已達到十分純熟的地步，是褒義詞，應改為“目中無人”。正確的為：

（1）他得了演講比賽第一名，我們都對他欽佩之至。

（2）小郭總是目中無人。

2.語體色彩不符。社會交際范圍不同適用的詞匯的語體色彩不同。

（1）*她講的笑話逗得我笑口常開。

（2）*老師講的話，我們應該洗耳恭聽。

（3）*對不起，我姍姍來遲了。

“笑口常開”指用良好的心態(tài)去面對未來。此句應改為“開懷大笑”。“洗耳恭聽”是專心地聽，這里應該用“仔細聆聽”。“姍姍來遲”是形容走路緩慢從容的姿態(tài)，多用于他人，在這里說自己顯然不合適。正確的為：

（1）他講的笑話逗得我開懷大笑。

（2）老師講的話，我們應該仔細聆聽。

（3）對不起，我遲到了。

3.輕重程度不符。成語語義輕重程度是意義相近但深淺和性質(zhì)輕重有差別。

（1）*小李沒交作業(yè)，老師痛心疾首。

（2）*衛(wèi)生安全令人擔憂，但粉身碎骨地監(jiān)督，一定會有改變。

（3）*快考試才學習，真是自食其果。

（4）*他很自私，簡直鳳毛麟角。

“痛心疾首”是指悲憤到了極點，程度較重。在這里可用“無可奈何”代替。“粉身碎骨”指身體粉碎，多指為了某種目的而喪生，這里用來形容衛(wèi)生安全顯然語義過重，可改為“盡心盡力”。“自食其果”是做了壞事，結果害了自己。例句中只是形容平時沒有學習到了考試才著急，用“自食其果”過于嚴重可改為“自作自受”。“鳳毛麟角”比喻稀少而可貴的人或事物，是褒義詞，與自私的人存在沖突。正確的為：

（1）小李沒交作業(yè)，老師無可奈何。

（2）衛(wèi)生安全令人擔憂，但盡心盡力地監(jiān)督，一定會有改變。

（3）快考試才學習，真是自作自受。

（4）他很自私，簡直太少見了。

二、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原因分析

以上是韓國留學生在習得成語時出現(xiàn)的幾種偏誤，針對這些偏誤，進行了簡要的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產(chǎn)生偏誤的原因有很多，簡單分為以下四類：

首先，成語是由古代傳承下來的，在現(xiàn)代漢語的環(huán)境中，有些語義對留學生來說比較難以掌握。呂必松先生在《對外漢語教學概論》中提到：“從語言學習和語言教學的角度研究語言，就必須研究語言與文化的關系，因為語言理解和語言使用都離不開一定的文化因素。”[3]成語在語素、詞素、詞序和字數(shù)上都是固定的。除了字面意思還有引申意思，比較難以掌握，所以留學生學習起來比較難。

其次，教學大綱和教材的影響。目前，大多數(shù)的對外漢語教材對于成語的講解較為模糊和模式化，缺少系統(tǒng)的講解，從而造成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由于成語較難掌握，所以教學要求相對較少，導致留學生學習的成語不多，對其理解不夠充分。

第三，詞典的影響。市面上缺少專門為留學生編纂的成語詞典也是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進行調(diào)查之后，筆者發(fā)現(xiàn)成語詞典很多，但是適合留學生尤其是針對不同國家留學生的成語詞典較少，而且很難滿足留學生對成語學習的需求。

第四，教學方法的影響。部分教師教學理念落后，講解不夠詳細，學生理解不夠透徹，沒有練習的機會等都是導致留學生在學習成語時出現(xiàn)偏誤的原因。在教學過程中，對于一些成語知識，教師講解較少，留學生的訓練相對較少，從而造成留學生習得成語的過程中，習得偏誤不斷出現(xiàn)。

三、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偏誤對策

針對韓國留學生成語習得過程中產(chǎn)生的偏誤，對原因進行分析，提出如下建議：

（一）教學大綱和教材編寫方面

在教學大綱和教材編寫方面充分重視成語的地位和作用。教學大綱是編寫對外漢語教材和成語詞典的依據(jù)，所以教學大綱更要與時俱進，關注成語研究的最新成果，推動對外漢語教材編寫的合理化。

（二）詞典編纂方面

在詞典的編纂方面應出版專門針對留學生成語使用的成語詞典，成語的注音、釋義、出處和示例要全方位展現(xiàn)成語的字面義、深層義、附加義、語法功能和適用范圍等，并舉出一些偏誤的例子進行分析，同時編入通俗易懂的例句便于留學生學習使用。

（三）課堂教學方面

楊曉黎（1996）在《由表及里，形具神生——對外漢語成語教學探論》中提出了“由表及里”的教學方法，先從成語的字面分析開始，然后循序漸進進行教學，從成語的外在形式逐步過渡到成語的實際內(nèi)容，這種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教學策略，取得了良好的教學效果[4]。在課堂教學方面要采用多種方法，使課堂活躍起來，生動形象的講解使學生真正理解和正確運用成語。

總之，成語是漢語詞匯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晶，體現(xiàn)了漢民族獨特的心理結構和思維方式，是漢民族文化的精髓。通過對HSK動態(tài)語料庫的整理和分析，以及在課堂教學中收集的韓國留學生成語使用的偏誤，本文對偏誤產(chǎn)生的原因進行分析并提出了對策，期望能夠為對韓國留學生成語教學的研究盡微薄之力。

【注 釋】

①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http：//nlp.blcu.edu.cn/online-systems/hsk-language-lib-indexing-system.html

②本文所有的成語釋義來源于《成語大詞典》.《成語大詞典》編委會.《成語大詞典》[M].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4.

[1]張斌.新編現(xiàn)代漢語[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

[2]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

[3]呂必松.對外漢語教學概論[J].世界漢語教學，1996（5）.

[4]楊曉黎.由表及里，形具神生——對外漢語成語教學探論[J].安徽大學學報，19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