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媛
摘 ? ?要:由于國家政局的多變以及德國大學內部的教授職業路徑,形成了政府、校長、正教授與編外講師之間權力的不斷更迭以及制衡的發展歷程。德國正教授和編外講師之間的權力分配呈現出從極度不平等到相對平等的趨勢。但是正教授依然享有更大的話語權,這是由于德國大學自由與科研的精神、德國教授的專業性以及德國教授職業路徑的慣性所造成的。
關鍵詞:德國教授;內部組織;學校管理
中圖分類號:G64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1002-4107(2015)08-0081-02
一、德國大學教授的分類
在德國的大學中,負責教學工作的教師分為兩類,一類稱為教授,又可以分為正式教授和臨時教授;另一類稱為編外講師。最初,教授和編外講師的學術權威與法律地位有著天壤之別。隨著改革的呼聲、國家政局的更迭,教授和編外講師之間的地位也呈現出從極度不平等到相對平等的趨勢。
二、德國教授參與高校管理的演變
(一)早期正式教授的“一把手”(1848年以前)
在以“教授大學”為典型特征的傳統德國大學中,形成了由一個講座教授盤踞頂端的層級森嚴的官僚組織[1]。每個講座教授負責一個講座或者研究所,扮演著“一把手”的角色。以柏林大學為例,各學院正教授在國家法律法規的框架內,行使的權力包括專門化教育教學與專業技能的培養、研究和對研究的管理;并且他們負責討論決定本院內部事務,院長從他們中間自行選出;同時還可以通過評議會共同就全校性事務做出決策。雖然教育部擁有對大學教授及其履職表現進行監管的權力,但是在正常情況下,教授本人卻基本感覺不到這種監管的存在[2]。教授如同披著一件隱形的監管外衣,驕傲得像個國王一樣在講座或者研究所中來去自如。對比之下,作為一名編外講師,他的法律地位和生存狀態實在是相形見絀。私授講師的活動被看成是自愿的、與大學無隸屬關系的活動。他們沒有參與大學管理的權利[3]。數學大師希爾伯特回憶他的編外講師生活時寫道:“基礎課、必修課一般都是教授上,所以能爭取開一個有五六個學生的班就算交了好運,這一時期,生活拮據是必然無疑的。然后運氣好的話成為副教授并從大學領取薪金,最后一步是爭取正教授的頭銜。在幾乎無限增長的講師隊伍中能成為正教授的人寥若晨星。”[4]通過他的這段回憶,編外講師清貧的生活狀況和卑微的法律地位可見一斑。
(二)改革“教授大學”的曲折開端(1848—1933年)
1848年圣靈降臨節在埃森納赫舉行的德意志大學生集會,提出了大學生參與高校選舉的要求。同年9月,在耶拿舉行的德意志高校教師大會,也提出了所有高校教學人員參加高校管理的建議。但這些要求隨著革命的失敗而最終流產。但自1923年起,在普魯士、巴登和巴伐利亞,教席教授以外的教授和私人講師的代表被允許進入學院一級的委員會,使教席教授以外的大學成員參與大學管理邁出了根本性的一步[5]。然而這一步并沒有跨越過教師與教授之間的權力鴻溝,編外講師的權力依然有限,生活也仍舊苦不堪言。哲學大師伽達默爾回憶作為編外講師的經歷就說:“1928年冬天,生活拮據,冬大衣牢牢地凍在衣帽櫥的墻壁上,做就職論文的精神激情打不開現實中的水管:因為它一直凍到7月份,不得不去水井擔水喝。做講師的那點薪水只能保證最低限度的生存,要做夏季旅行就要靠聽課人的人頭費。一個年輕的私人講師開始時非常不容易:除了學著教、教著學之外沒有出路。窮得像教堂里的耗子。”[6]
(三)“領袖原則”下的教授權力削弱(1933—1945年)
1935年,納粹當局正式確定所謂的“領袖原則”,將其寫入全國統一的高等學校章程之中。“領袖原則”使校長成為全校的首長,將全部權力集于一身,從而徹底動搖了教席教授在大學中的領導地位。院評議會或者稱院務委員會也成了咨詢機構,且據記載1993年評議會的成員為校長、校務長、副校務長、一名講師和大學生組成的負責人,沒有一名教席教授。此時出現了教席教授從評議會中“卷鋪蓋走人”的情形。而且以海德堡大學為例,1938年巴登州頒布新的高等學校章程:“校長為高等學校的領袖……過去評議會所擁有的權力全部轉交給校長。”[7]由此可見,校長的權力極度膨脹,評議會以及教席教授的權力被嚴重削弱。
(四)納粹政權垮臺后的傳統模式恢復(1945—20世紀60年代)
隨著政權的更迭,教授的權力也一波三折。1945年納粹政權垮臺后,高校中的“領袖原則”被廢止,“教授大學”的傳統結構順理成章地得以復興。然而也存在著一個例外,那就是1948年成立的柏林自由大學,大學生在大學自我管理中獲得了真正的共同決策權,他們在學校所有的組織機構中都擁有一個席位和一個表決權——這在德國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8]。
(五)“教授大學”的傳統結構真正動搖(20世紀60年代后)
1.改革初探期。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德國各州開始在爭論中進行高校組織結構的改革。1971年,下薩克森州頒布了《下薩克森州綜合大學法草案》,首次提出廢除大學傳統組織制度,建立由所有的高校成員共同參與高校咨詢與決策的“團體大學”。該草案還將高校成員分為四個團體,分別是:高校教師、學術性輔助人員、大學生以及其他非學術性輔助人員,規定由以上各團體所選舉出來的代表參加高校自我管理的決策機構并擁有等額的表決權。該草案引起了教師和講師的強烈不滿,并且提出憲法夙愿。最終聯邦德國憲法法院肯定草案的合理性,教授和講師的抗議被宣告失敗。
2.改革成型期。1976年,聯邦德國又頒布《高等教育總法》,對傳統的“教授大學”結構進行全面的改造。《高等教育總法》遵循公開性原則、普遍性原則、差別性原則和強化管理的原則。其中普遍性原則強調指出校一級全體成員代表大會、評議會和學院(專業領域)委員會必須由四方人員:教授、大學生、學術型輔助人員以及非學術性輔助人員構成。由此可見,教授的權力受到制約與削弱。但是同時的差別性原則也將教授與學生、非學術性輔助人員等進行區分,保護了教授的話語權。
3.改革穩定期。20世紀90年代以來,《高等教育總法》又進行了再修訂,大學的領導與組織模式經歷了再一次的改革,教授的參與管理方式與權力范圍也因此有了變化。德國大學在校一級設立了評議會、校長委員會、大學理事會三個相互獨立的機構。其中教授參與的是評議會,且人數占所有成員人數的一半。評議會仍然負責學校的學術事務并且選舉校長委員會,從而負責學校財政、人事等事務。以曼海姆大學為例,在學校財政管理方面,教授只能決定基礎財政(工資、基本設施建設資金等),學校儲備金受校長委員會管理、專項財政受院長或者院務委員會管理,并且教授進行管理還需要受到校長委員會與院長的監督[9]。
綜上可見,教授參與學校管理的模式經歷了從“個人寡頭”到“團體管理”的轉變,這其中也是一波三折,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在“團體管理”模式之下,教授關于學術事務方面的權力并沒有被削弱,在高校其他事務方面也有投票選舉、諫言獻策的權力。正教授與編外講師之間的地位也顯現出由極度不平等向相對平等的變化趨勢,但是正式教授的話語權依然大于編外講師。
三、德國保護教授權力的原因
(一)學術自由與重視研究的傳統
德國大學一直堅持著這樣一種信仰:學術水平和教學質量永遠是大學的生命[10]。從18世紀哈勒大學和哥廷根大學成立起,大學便提倡和支持自由的科學研究。在19世紀洪堡創辦柏林大學之后,更是將科學研究正式確立為大學的職能,并且還提出了教學與科研相統一的原則。教授又是教學與科研的領導者和實施者,自然就擁有關于學術事務的權力。
(二)教授的專業性
著名的布魯貝克教授就曾指出:“教授最清楚高深學問的內容,因此他們最有資格決定應該開設哪些科目以及如何講授。此外,教授還應該決定誰最有資格學習高深學問(招生),誰已經掌握了知識(考試)并應該獲得學位(畢業要求);更顯而易見的是,教授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知道誰有資格成為教授。”[11]他的觀點是可取的,管理必須遵循科學的辦法,教授因為自身的專業性在管理中更能做出科學的判斷。
(三)教授職業路徑的曲折
德國的教授職業路徑必須經歷:編外講師—臨時教授—副教授—正教授這四個階段。這是一個漫長而且非常困難的過程。因此,德國的正教授職位成為德國學者學術生涯的頂峰,也成為德國教授個人價值實現的標志。正是由于如此艱辛的教授之路,才顯示出他們的學術專業性。以正教授身份參與學術研究、大學管理自然不會令人產生質疑。
四、對德國教授參與管理模式的評價
縱觀德國教授參與高校管理的歷史,教授的參與模式與權力大小并沒有根本性的變化。教授有權力獨自決定一切與科研、教學相關的事務。然而在非學術事務的管理方面,則提高了校長與學生的參與度,加強了校長委員會和院長的監督權力。德國大學的管理模式漸漸形成了“團體管理”,國家和校長的地位逐漸突出,削弱或者說制衡了教授的權力。這是有進步的,更體現出了民主,但同時也帶來了效率變低。在編外講師和正式教授對比之下,編外教師的權力還是過小,教授仍然是其研究所或者講座的“一把手”。筆者認為應該適當賦予編外教師參與學校管理的權力,從而讓資源或者人才不浪費,更好地促進德國大學的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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