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特“落馬”：國際足聯的黑金與恩怨

張偉

7月20日， 國際足聯在瑞士蘇黎世舉行執委會特別會議，一名抗議者將“美元”撒向布拉特。

9月25日，瑞士總檢察長辦公室發表聲明，宣布對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啟動刑事調查程序，后者涉嫌瀆職和非法支付“封口費”。當天，瑞士警方搜查了國際足聯總部，其中包括布拉特的辦公室，查封了一些數據文件;布拉特接受了檢方詢問。

繼今年5月7名國際足聯高管被逮捕后，針對國際足聯的這場反腐大戲突現高潮。

布拉特，執掌國際足聯近20年，一手將其打造為最賺錢的體育組織，被美國《商業周刊》評為“國際體壇權力榜第一人”。但伴隨他謝幕的，似乎只有噓聲和質疑。

丑聞不斷的不倒翁

瑞士檢方的聲明顯示，布拉特被調查，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在2005年簽署一項合約（國際足聯與加勒比海地區足球發展合作計劃）時瀆職（違背了國際足聯利益）;二是涉嫌非法向歐足聯主席普拉蒂尼支付200萬瑞士法郎的費用以使后者“封口”。

有媒體說：終于輪到布拉特了。而就在布拉特被調查的前一天，以敢言著稱的巴西足球名宿羅馬里奧還公開表示：“國際足聯是一個由里到外都非常腐敗的機構，有些犯法的人已經被抓了，有些人則還沒受到制裁，我每天都在祈禱布拉特能成為被捕的人之一。”

布拉特“落馬”似乎成了一件眾望所歸的事情。

多年來，關于國際足聯和布拉特的腐敗丑聞已屢見不鮮。2002年，英國《每日郵報》稱，布拉特在1998年競選國際足聯主席時曾賄賂國際足聯委員;2006年，英國電視欄目《萬花筒》稱，國際足聯時任副主席沃納私下販賣德國世界杯門票，嚴重擾亂市場;2010年6月，《泰晤士報》稱布拉特豪擲6.63億英鎊來打通208個會員國的關系，以便順利連任;2010年7月，《悉尼先驅晨報》稱，為成功申辦2022年世界杯，澳大利亞足協向國際足聯執委會部分委員的妻子贈送珠寶首飾，且主動擔負這些委員的全部旅行費用;等等。

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間，有球迷在看臺上打出反對布拉特的標語。

但每一次，國際足聯與布拉特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安然過關。國際足聯因此被人斥為“法外之地”，布拉特也被稱為“獨裁者”。

據專家介紹，其中的玄機在于國際足聯存在于法律的真空地帶。因為國際足聯從性質上屬于國際非營利組織，不隸屬于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的主權機構，也不接受任何主權機構的監管;而國際足聯總部所在地瑞士的《反腐敗法》中，有“非營利性組織不適用貪污罪”的條款，故而針對國際足聯的反腐行動沒有法律依據。其次，國際足聯不允許任何國家、政府干預或參與其具體業務，其“足球與政治無關”的旗號，被許多人視為其“威懾”各國政府的利器，畢竟包括世界杯在內的足球賽事的含金量讓眾多國家眼熱不已;國際足聯就曾因伊朗政府干預伊朗足協事務而對伊朗隊處以全球禁賽的處罰。此外，在國際足聯的章程中有一項本質上屬于“治外法權”的條款，國際足聯及其會員組織不得將內部糾紛提交給本國或地區司法機關，違反者將被剝奪會員資格。

所以，國際足聯的一切問題，只能由國際足聯內部解決。

因此，不管媒體如何爆料，業內如何指責，國際足聯內部的競爭對手如何下絆子，布拉特始終穩如泰山，人稱“不倒翁”。

但這一次，美國出手了。

美國出手！

今年5月29日，國際足聯在瑞士蘇黎世召開第65屆國際足聯大會，選舉新一任主席。但就在會議召開前兩天，5月27日上午，瑞士警方突襲了國際足聯官員下榻的蘇黎世巴爾拉克酒店，直接從酒店房間將6名國際足聯的高級官員帶走，其中包括國際足聯執委會副主席、中北美洲及加勒比海足聯主席韋伯，國際足聯副主席、前南美足聯主席菲格雷多，前國際足聯執委、前中北美洲及加勒比海足球協會主席杰克·沃納等。

瑞士警方證實，此次抓捕是應美國方面的要求進行的。

抓捕行動進行的同時，在美國紐約，美國司法部長林奇就國際足聯腐敗案召開新聞發布會，并公布了長達160余頁的起訴書。美國方面稱，20世紀90年代至今的20多年中，包括上述被捕的國際足聯高官在內，多名國際足聯官員共參與了總額達1億美元的行賄案，這些罪行在美國策劃和準備，支付通過美國銀行進行，因此美國有權對他們發起起訴。

據媒體報道，截至目前，已有3名國際足聯高官被引渡至美國受審。

雖然兩天后，布拉特成功連任，第五次當選國際足聯主席，但4天后，卻突然宣布辭職，并表示在繼任者產生前，自己將暫時代理這一職務。

今年6月，美國聯邦調查局稱，有足夠的證據指控國際足聯原副主席杰克·沃納主持的加勒比海足球發展計劃中存在受賄行為，而杰克·沃納在2008年“笑納”了南非世界杯籌備委員會為此計劃額外支出的1000萬美元（這筆款項的內容是電視轉播權以及廣告贊助費）。美國司法部認為，這是“賄金換選票”的典型案例，因此通過國際刑警組織要求將杰克·沃納引渡至美國受審。

杰克·沃納是布拉特的心腹愛將，因此，國際輿論幾乎一邊倒地認為，布拉特不會再次逃脫法律的制裁。

在許多人看來，美國之所以會針對國際足聯進行反腐，和申辦2022年世界杯失敗有關。

有媒體稱，在2010年12月舉行的2018、2022年世界杯舉辦地投票選舉活動中，勢在必得的英格蘭和美國分別輸給了俄羅斯和卡塔爾，丟盡了顏面。于是先是英國媒體窮追不舍地攻擊國際足聯的腐敗，宣布了這個國際足球管理組織在道德上的破產，隨后美國國家機器介入進來，直接動手抓人。

也有專家稱，英美的反擊，和布拉特執掌國際足聯期間長期支持亞非拉等第三世界會員，打壓強勢的歐美會員有關。

當然，美國人則有自己的理由。美國司法部長林奇說：“今天我們指控的這些人和組織，我們本來期望他們是能夠保證足球運動的開明的。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有很重要的責任，從為發展中國家的孩子興建球場到組織世界杯足球賽。人們期望他們能制定讓足球這項運動變得誠實起來的規則，保證比賽的公正。然而，他們卻為了一己私利讓整個足球世界變得腐敗。（美國）司法部的任務就是要終止這些行為，根除腐敗，并對這些犯罪者實施制裁。”

根據美國法律，只要相關案件與美國有任何性質的關聯，例如通過美國銀行轉賬或使用美國網絡系統，美國司法部就有權對居住于境外的外籍人士進行專案指控，這也是此次美國警方跨國拘捕的法律依據。

沒了布拉特，國際足聯會改變嗎？

美國《時代周刊》曾刊文說，國際足聯在過去20年內展現了影響全球經濟、科技和市場營銷的威力，世界杯已產生出讓戰場暫停廝殺，讓輸球國家股市劇烈波動，甚至造成德國承辦2006年世界杯當年出生率猛增的力量。

如此驕人的成績離不開布拉特的努力。在他擔任國際足聯主席期間，足球運動真正成為“世界第一運動”，世界杯成為比肩奧運會的世界頂級體育賽事，國際足聯也成為最賺錢的體育組織。2014年巴西世界杯，國際足聯的收入達到48億美元，利潤超過20億美元。據說，國際足聯的賬戶上目前還有約15億美元盈余。布拉特還推出“金融援助”、“進球”等項目，撥重金幫助會員國、尤其是足球不發達地區提高發展水平;國際足聯的“反種族歧視”口號，以及在緩解地區沖突方面做出的貢獻，甚至引發了“布拉特應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呼聲。

然而，獨立于法律之外，超然于國家之上的國際足聯，也導致這個“獨立王國”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后布拉特時代，國際足聯會改變嗎？

有人稱，隨著布拉特以及手下眾多高官的相繼受查受審，國際足聯的運作方式或將面臨制度性改革——不受當地法律監管的流氓行為將首先受到管制，其始終不愿公開的財務數據是否屬于商業機密也值得商榷。

但也有人持悲觀態度。他們的理由是：1998年布拉特第一次當選國際足聯主席時，被他打敗的競選對手的競選主張是“透明”;2015年布拉特第五次當選時，其手下敗將的競選口號是“國際足聯應該是一個服務機構，不該是一個公司”。

近年來國際足聯涉腐丑聞

2002年3月

英國《每日郵報》稱，布拉特在1998年競選國際足聯主席時曾賄賂國際足聯委員。

2006年

英國電視欄目《萬花筒》稱，國際足聯時任副主席沃納私下販賣德國世界杯門票，嚴重擾亂市場。

2010年6月

《泰晤士報》稱，布拉特豪擲6.63億英鎊來打通208個會員國的關系，以便順利連任。

2010年7月

《悉尼先驅晨報》透露，為成功申辦2022年世界杯，澳大利亞足協向國際足聯執委會部分委員的妻子贈送珠寶首飾，且主動承擔這些委員的全部旅行費用。

2010年10月

約翰內斯堡《城市新聞報》稱，國際足聯在南非世界杯上拖欠的費用高達10億蘭特，因此當地一些在世界杯期間提供服務的機構把國際足聯告上法庭。

2010年10月

《泰晤士報》稱，2018年世界杯申辦拉票過程中，數名國際足聯執委索賄。

2010年10月

《星期日泰晤士報》稱，國際足聯原秘書長魯菲南透露，只要有錢和女人，選票的事情都好辦。

2012年7月

瑞士最高法院公布“ISL腐敗案”詳情，96歲的國際足聯前主席阿維蘭熱和巴西足協前主席特謝拉被曝巨額受賄，布拉特被疑知情不報。

2014年6月

《星期日泰晤士報》曝光了卡塔爾在申辦世界杯過程中的舞弊行為，震動國際足壇。多名足壇大佬被疑卷入腐敗，包括拜仁名譽主席貝肯鮑爾、西班牙足協主席比拉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