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馬背上的全球化

呂文利

人物簡介：元太祖成吉思汗（1162年—1227年），出生于漠北草原，名鐵木真。1206年建立大蒙古國，此后多次發動對外征服戰爭，為元朝的建立和繁榮打下了基礎。

成吉思汗鐵木真畫像。（李云中繪）

12世紀初，東方大地經歷著百年來最大的動蕩。時值金朝興起，原本宋、遼、西夏三國鼎立的局面被打破。女真人驍勇善戰，一路南下，滅遼國，侵大宋。靖康元年（1126年），金軍兵臨宋都汴梁，第二年破城俘虜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北宋就此覆滅，史稱“靖康之亂”。

都城被破后，趙氏皇族南遷，宋高宗趙構先在南京應天府（現河南商丘）即位，后遷都臨安（現浙江杭州），開啟了南宋王朝屈居江南一隅的時代。彼時的南宋王朝，一面環海，三面受敵：北部的金朝占據中原大部分地區;西夏在西部、大理和吐蕃諸部則在西南形成威脅。

此時的蒙古草原上，一股軍事力量日益強大，最終發展成歐亞大陸無堅不摧的大軍。領導這只大軍的人，叫孛兒只斤·鐵木真，他的軍隊從南宋打到吐蕃，從日本海打到東歐黑海海濱，最終在他成就的基礎上，蒙古人建立起幅員遼闊的大元王朝，“東盡遼左西極流沙，北逾陰山南越海表，漢唐極盛之時不及也”。而鐵木真，則被世人尊稱為成吉思汗，意為擁有四海的王者。

1162年秋天，鐵木真誕生在鄂嫩河畔的一個蒙古包中，他的父親是蒙古乞顏部的首領也速該，母親名叫訶額侖，是也速該搶來的新娘。史書記載，鐵木真出生時，右手握著一塊如赤石的凝血，《史集》中甚至寫道“他的額上有著征服世界、掌握世界的明顯標志，他的面容透露出幸運與威武的光輝”。當時，也速該剛剛對塔塔兒部發動戰爭，俘獲了一個叫鐵木真兀格的首領。為了紀念這次勝利，他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鐵木真”。

鐵木真的童年并不順遂，當時的蒙古草原，各部互相攻伐，形成了蒙古、塔塔兒、乃蠻、克烈、蔑兒乞等五大兀魯斯（蒙古語，為“人眾”“分地”）。各部斗爭激烈，即便是部落首領，也難保平安，鐵木真的父親就死于暗殺。

1170年，也速該帶著9歲的鐵木真去弘吉剌部提親，并把兒子留在了未婚妻孛兒帖家。不料，在返回部落的途中，也速該被塔塔兒人毒死。也速該一死，眾子年幼，無力支撐大局，部眾四散，留下了訶額侖和鐵木真一家孤兒寡母十口人，從此過上了擔驚受怕的日子。

大約18歲時，鐵木真完婚了，可是不久他的妻子就被蔑兒乞人搶走了。這讓他忍無可忍，決定就地反擊。他想到了求助自己的“安答”，即結義的兄弟。也速該在世時的安答王罕，是克烈部的首領，而鐵木真幼年時所結拜的安答——札木合，此時為蒙古—札答蘭氏首領。按照蒙古的傳統習慣，若兩人結為安答，就有義務為對方解除危難，因此當鐵木真向王罕和札木合表達要奪回愛妻的想法時，兩人都痛快地答應給予幫助。

很快，王罕、札木合和鐵木真組成了4萬聯軍，直撲蔑兒乞部，蔑兒乞部很快瓦解，鐵木真搶回了妻子。也正是在這次戰爭中，鐵木真壯大了實力，不但有一萬名部眾跟隨他，而且在離開札木合而單獨游牧的過程中，有40余位精英愿意追隨他。鐵木真就以這些人為班底迅速發展起來，各部也紛紛來歸，鐵木真被推舉為乞顏部的可汗。

越發強大的鐵木真引起了札木合的忌恨，1190年，札木合結合塔塔兒、泰赤兀等13部向鐵木真發動了“十三翼之戰”。這場戰斗成為鐵木真一生中唯一一次敗仗，也是這次過后，鐵木真更加精練軍隊，擴大軍事力量，一一消滅了札木合等宿敵，最終統一了蒙古諸部。

1206年，遼闊的蒙古高原終于成為鐵木真一人的天下，“諸王群臣共上尊號曰成吉思汗皇帝”。

當時在大蒙古國的周圍，西臨西遼，西南有西夏，南鄰金朝，而且夏、金實施聯合策略，對蒙古構成了威脅。成吉思汗綜合考慮利弊，決定采取先弱后強的戰略，先攻破西夏，再征服金朝。

早在1205年，成吉思汗的兵鋒就以追擊逃敵為由對西夏進行了一次試探性進攻。1207年，蒙古騎兵再征西夏，后因糧草匱乏退兵。經過一年多的準備，1209年秋，蒙古騎兵對西夏進行了第三次進攻，西夏人被蒙古軍隊逼到了首都中興府（現寧夏銀川）。西夏國王李安全只好向金朝求援，沒想到金朝采取了隔山觀虎斗的策略，對西夏的求援不理不睬。蒙古軍隊擅長運動戰，來無影去無蹤，但對陣地戰卻不在行，堅固的中興府久攻不下。成吉思汗就想引黃河水灌到城里。結果黃河水沒有灌到中興府，反而沖到蒙古軍隊的陣中。成吉思汗不得不下令退兵，李安全怕蒙古軍隊卷土重來，只好對蒙古妥協，將自己的女兒獻給成吉思汗，這就是察兒皇后。

此后，李安全被廢，新上臺的國王李遵頊（音同虛）執行了聯蒙抗金的戰略，西夏算是完全被蒙古掌控，此時不遠處的西遼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西遼是遼朝被金滅掉后，耶律大石在今天的新疆地區建立的政權。當時，西遼統治畏兀兒等部族，但畏兀兒的首領“身在曹營心在漢”，聽說蒙古軍隊對西夏的戰爭勢如破竹，就想聯合蒙古，以擺脫西遼的統治。于是他就派人把西遼少監殺掉，公開與西遼決裂，并派使者去見成吉思汗表示歸附之意。畏兀兒處于陸上絲綢之路的要道，畏兀兒一歸附，大蒙古國等于打開了通往中亞的大門，為此后蒙古西征的戰略打下了基礎。

沒有了后顧之憂的成吉思汗，總算可以和實力強大的金朝一較高下了。蒙古與金朝的仇怨由來已久。早在南宋紹興年間，蒙古的首領俺巴孩就曾被金人釘死在木驢上，而成吉思汗在逐漸壯大的過程中，也不得不接受強大的金朝賜予的封號，每年都得向金朝朝貢，虛與委蛇。金章宗在位時，有一次成吉思汗來朝貢，金章宗派衛王永濟代表中央政府去接受貢品。成吉思汗跟衛王一接觸，發現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撇著嘴不肯下跪，也就意味著不承認自己屬國的身份。衛王當然很不高興，回去后添油加醋地跟金章宗說，鐵木真這個人桀驁不馴，將來必是大麻煩，要求討伐他，當時金章宗有病在身，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成吉思汗及其后代西征路線示意圖

1208年，金章宗駕崩，衛王即位。登基不久，衛王就派使者給成吉思汗下了一份詔書，要求他跪接，成吉思汗問：“新君是誰？”使臣說：“是衛王?！背杉己咕蛯χ鸪姆较蛲铝艘豢谕倌骸拔耶斒钦l呢！這樣的庸懦之人還能當上皇帝，拜他做甚？！”說完上馬揚長而去。衛王聽說后，更加憤怒，就計劃等成吉思汗再進貢時，把他殺掉。成吉思汗洞悉了衛王的意圖，遂與金朝斷絕了關系。到了1211年，各方面時機成熟，成吉思汗率軍征伐金朝，開啟了蒙古與金朝24年的戰爭。

隨著伐金戰爭的節節勝利，成吉思汗又把注意力轉向了中亞一帶。1217年，成吉思汗封木華黎為太師、國王、都行省、承制行事，指揮對金的戰爭，自己則以西域花剌子模國殺害蒙古商人和使者為由，準備西征。

花剌子模國位于現在的烏茲別克斯坦一帶，是位于陸上絲綢之路的核心地帶，連通亞歐，貿易非常繁榮。據說，花剌子模曾慘殺了一支由400多人構成的蒙古商隊，這讓成吉思汗意識到必須把絲綢之路握在手里，才能保證商業的通暢。

1219年，克魯倫河畔，“車帳如云，將士如雨，馬牛被野，兵甲赫天，煙火相望，連營萬里”，已近花甲之年的成吉思汗親率20萬大軍西征花剌子模，經過數年的艱苦戰斗，蒙古軍隊橫掃中亞地區，并將中亞和中東的大部分地區置于統治之下，蒙古人的兵鋒直至克里米亞半島，蒙古大軍的威望甚至傳到了歐洲，沒有人不聞風喪膽。

16世紀彩色畫，描繪成吉思汗戰前的祈禱儀式

1225年，成吉思汗班師回朝。稍事休息后，64歲的他發起了對西夏的第六次進攻。正當進攻順利，西夏快要滅亡之際，成吉思汗也耗盡了最后的力氣。因為墜馬受傷以及多年征戰，這位草原戰神體力不支，身患熱病。自感時日不多的他，把兒子們叫到跟前，留下了三條重要的遺囑：一是要求兒子們團結，以三子窩闊臺為汗;二是利用宋金世仇的機會，借道于宋，聯宋滅金;三是布置滅亡西夏方略。他說：“我死后，你們不要為我發喪、舉哀，好叫敵人不知我已死去。當他們從城里出來時，就一舉把他們滅掉?！蹦呐率桥R死前，成吉思汗也不忘制定作戰方略。

1227年8月25日，成吉思汗去世。隨后，蒙古滅西夏。1234年，蒙古軍隊按照他的方略，順利滅金，自此，蒙古統一了中國北方，為大元的建立和繁榮打下了基礎。

成吉思汗鐵木真戎馬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蒙古軍隊所到之處，所執行的殺戮策略的確是落后和野蠻的，但在客觀上，他的西征以及此后其子孫的兩次西征，打破了諸國的疆界，聯通了歐亞大陸，使陸上絲綢之路又煥發出勃勃生機。加拿大歷史學家斯塔夫里·阿塔斯評論說：“由于蒙古帝國的興起，陸上貿易發生了一場大變革。歷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個政權橫跨歐亞大陸，即從波羅的海到太平洋，從西伯利亞到波斯灣?！?/p>

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成吉思汗鐵木真，用他的強悍，在馬背上讓世界第一次全球化了。

位于烏蘭巴托的成吉思汗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