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干事動力緣何不足

劉瑞 薛瀾

當前，黨員干部干事創業動力不足成為一個突出問題，這主要是由官員思想和認識跟不上形勢發展而導致“不會做”、面對高壓反腐和依法治國的執政環境而導致“不敢做”、社會輿論環境與收入待遇等方面的問題所導致“不想做”三個因素造成的。

不適應，“不會做”

□隨著反“四風”和反腐敗斗爭的深入開展，黨員干部的煙酒味變淡了，官架子放下了，官場生態日漸“山清水秀”。但與此同時，一些人以“要求嚴了”為借口，宣稱“干事就難免犯錯，不干事才不會違規”，抱著“只要不出事，寧愿不做事”、“不求過得硬，只求過得去”的心態，該做的事也不做了，遇事當甩手掌柜，敷衍了事、消極怠工，干事創業動力明顯不足。您是怎么看待這種現象的？

■官員干事創業動力不足，有主觀上的問題，也有客觀環境的因素。中國改革發展的歷史進程可以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改革開放之初到2013年提出全面深化改革。在這個階段，地方的創新在于突破傳統的思維方式，為市場經濟的發展掃除障礙。各個地方政府彼此競爭、互相學習，形成了一個奮勇爭先的局面。

而深化改革任務完成之后，我們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真正進入一個正常的相對穩定的狀態，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速度比較適中，各個方面的工作都有章可循，體制機制安排也比較完善，也就是說我們的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已經比較現代化了，這應該是第三階段，是一個比較理想的狀態。

□那么，目前中國的改革處于怎樣的階段？

■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兩者之間的第二階段，面臨的挑戰是既要破又要立。要立的，就是十八屆三中全會所說的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要破的，一方面是那些一直存在的、比較頑固的阻礙經濟社會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另一方面還包括那些在改革過程中形成的一些臨時性的體制機制安排。這些安排在改革過程中曾經起到過一些有益的作用，但現在已經成為全面深化改革的障礙。所以，我們這個歷史階段所面臨的情況更加復雜，更具挑戰。

在這一現實背景下，很多官員由于思想和認識跟不上形勢發展，從而導致“不會做”。他們中有不少人在多年的工作中已經比較習慣依靠個人的直接體驗與領悟來做事，對于經濟社會的各種新變化，并沒有真正地從理性的層面去認識和領會。相反，由于原來所熟悉的工作套路不管用了或不能用了，他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如何讓干部成為改革的能工巧匠，不僅善于施工，而且善于謀劃。

■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就要加強系統學習，轉變執政理念。政府官員應該做什么？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去做？公共資源應該怎樣更好地去支配？所有這些問題都應運用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建設這一基本的理論框架和方法進行分析和解決。目前，盡管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辦了各種培訓班，但大都針對性和實用性比較強，想要真正上升到理論層面，使廣大黨員干部真正自覺地認識到這些規律，任務還是非常艱巨。

有“包袱”，“不敢做”

□八項規定等很多嚴明的紀律有效地改變了執政風氣，凈化了執政環境。但與此同時，在反腐高壓態勢下，不少問題官員有“包袱”，“不敢做”，生怕得罪人。在一項問卷調查中，有38.50%的受訪干部認為，“反腐壓力大，干事容易惹麻煩，還不如不干”。

■原來很多官員比較熟悉的工作方式，在新的政治生態下，已經不適用了，但對于什么是合理合規的做法又并不清楚，從而導致不少黨政官員抱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

同時，不可否認的是，在過去的政治生態下，不少政府官員或多或少地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這些問題的嚴重程度差別很大，產生的原因也非常復雜，甄別起來也比較困難。要么不出事，出事都是容易受到黨紀國法的處分。因此，一部分官員的思想負擔比較重，不愿意再去積極干事創業，擔心萬一出點什么事情，會把自己之前的那些問題暴露出來，得不償失。

□那么如何治理“不敢做”，讓干部“甩開膀子”，“甩開包袱”，勇于擔當，大膽干。

■我的理解是，第一，堅決清除腐敗毒瘤，凈化執政生態環境。不光是要把過去的問題揭露出來，而且還要逐步形成一個風清氣正的執政環境，這個轉變需要長時間不懈的努力。

第二，穩妥解決歷史問題，卸下包袱輕裝前進。客觀而言，除個別情況外，一些官員大部分的問題都是在過去黨風政紀不夠嚴明的時期發生的，有其特定的歷史原因。對此，對官員所犯的錯誤和存在的問題要進行清理和甄別，對于問題不是特別嚴重，本人也充分認識的情況可以既往不咎。這樣，可以大大加快清除腐敗的進度，同時，也可以使不少存在各種問題的官員卸掉包袱，輕裝前進。

第三，梳理完善新規，形成穩定制度框架。過去我們在政府管理方面比較粗放，不少自由裁量權掌握在個人手里，缺乏有效監管，給各種腐敗留下了漏洞。現在，黨中央逐步加強黨內紀律建設、黨內法規建設，并將其推廣到政府各個部門，進一步去健全和完善整個公共部門，這實際上是在建設新的公共部門規制體系，有助于廣大干部厘清創新與違法的邊界，釋放干事創業的動力。

“干與不干一個樣”，“不想做”

□在一項問卷調查中，“沒有適當的激勵機制，干與不干一個樣”的認同比例達55.74%，“對發展理念和考核標準比較茫然，干事沒有方向”的認同比例達50.0%。有受訪者表示，缺乏科學的考核和激勵機制，收入待遇偏低以及升遷無望等問題導致了一些官員“不愿做”、“不想做”。

■新一屆政府高壓反腐和“老虎、蒼蠅一起打”的反腐策略，既揭露出很多位高權重的高級黨政干部濫用職權、貪污腐敗的問題，也抓到了很多官位不高、但社會危害不小的底層小吏。但是，這些案件和問題的揭露和一些社會媒體的不當渲染，也使得整體輿論環境對各級黨政官員不利，挫傷了絕大多數勤勤懇懇、努力工作的各級黨政機關工作人員的積極性。

與此同時，我國目前黨政官員的薪酬體系很不合理，基本工資非常低，可變的績效部分比例較高。在此次中央八項規定嚴明紀律之前，各級地方政府也都采取了各種變通方式來彌補薪酬體系不合理的情況，但其中也有利用這種不合理的薪酬制度為本部門或個人大幅提高收入的情況。在紀律嚴明的今天，原有的很多變通方式已經被堵住，但公務員薪酬體系合理化、正常化的過程仍然比較遲緩，從而導致很多黨政機關工作人員實際收入與其具備的能力和付出很不相稱，也大大影響了很多黨政干部工作的積極性。

□改變“不想做”，破題的“鑰匙”是什么？

■這就需要完善激勵機制，釋放干事動力。各級政府官員作為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有專業知識，有專業能力，理應得到社會應有的補償和認可。現在國家已經開始施行公務員職務與職級分開的制度，就是要建立各級公務員合理的工資和收入體系，這種收入要跟他們的能力和應盡的責任相匹配。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吸引和留住社會頂尖的人才，官員干事創業才沒有后顧之憂。在這種情況下，對官員提出更高、更嚴的標準，要求他們在工作中具有創新精神，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