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堅
摘 要:本文簡要介紹了期待可能性理論,并以確認該理論的著名案件“癖馬案”的案例分析,來探討該理論在我國現行刑法理論體系下的意義。
關鍵詞:期待可能性;理論研究
期待可能性理論源于上個世紀初,由西方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及倡導規范責任論的學者提出,后傳入我國。我國對于期待可能性理論的定義在學理界大約有如下幾種:第一,期待可能性是指在行為當時的具體情況下,能期待行為人做出合法行為的可能性。第二,期待可能性是指在實施行為當時的具體情況下,能期待行為人做出合法行為的可能性。無期待可能性是指在實施行為的當下,不可能期待行為人做出合法行為。第三,期待可能性是指行為人有能力且有條件依法選擇合法行為的可能性。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一理論,我們有必要再來看一下發生在兩百多年之前的那個著名的案件——“癖馬案”:
被告A自從1895年10月起作為一名馬車夫在G地的出租車(馬車)車行工作,該車行的主人為R。被告駕馭的馬車配有兩匹馬,其中一匹馬是所謂的“Leinenfaenger”,具有某種不定期發作的癖好:喜歡用尾巴拍打壓低韁繩,進而把韁繩緊緊夾緊在身體上。被告和馬車雇主都知道這匹馬的這個缺點。而且,A曾不止一次向R提出,請求將這匹馬換掉,但是R出于經濟成本考慮,不同意更換馬匹。同時威脅A,如果A繼續提出要求更換馬匹,就將A解雇。考慮到自己是家中的唯一經濟來源,A選擇接受R的安排。
1896年6月19日,被告A駕馭配有該匹馬的馬車行駛于從P地到G地的公路,在此過程中,這匹馬一直用尾巴夾緊韁繩。后來當被告A嘗試拉出韁繩而未果時,這匹馬變得狂躁起來,被告A完全失去了對它的控制。馬在狂奔疾馳中沖向在路邊行走的鐵匠B先生,將其撞翻在地,B先生陷于馬車下,受傷骨折。
帝國檢察官根據上述事實,以過失傷害罪對被告A提起公訴,但是原審法院宣告被告無罪。帝國檢察官以原審判決不當為由,向德意志帝國法院提起上告,1897年3月23日德意志帝國法院第四刑事部宣布了對于“癖馬案”的判決,駁回了檢察院上告。其理由是:本案馬車夫A雖然認識到該馬有以尾繞韁的癖性并可能導致傷人的后果,但當他要求更換一匹馬時,雇主不但不允,反以解雇相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期待被告人不惜失掉工作,違抗雇主的命令而拒絕駕馭該馬車。
一般來說,在給出了案例之后,我們需要進行的工作就是案例分析。但是,對于這個案子,在進行案例分析之前,我們有必要先行對于犯罪論體系加以梳理。當今世界,刑法領域內有三種犯罪論體系。其一是前蘇聯等國采用的犯罪構成理論體系,將犯罪構成要件分為主體要件、客體要件、主觀要件、客觀要件四部分,即通常所說的犯罪構成“四要件說”,該理論也是目前我國所采納的犯罪論體系;其二是英、美等普通法系國家采用的犯罪論體系,將犯罪成立條件分為犯意和犯行;其三是以德國和日本為代表的“三階層說”,三階層說認為犯罪構成要件應當是由構成要件該當性、違法性和有責性組成的三階層遞進式,該理論體系雖然還不是我國犯罪論的主導理論,但是自2009年以來,隨著我國學者對三階層理論的深入研究和提倡,該理論體系對我國刑法學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鑒于本文的討論是在我國現行刑法理論體系之下進行的,故此,我們對于該案的案例分析,也將按四要件說和三階層說兩個理論體系來加以分析。
首先,我們依據四要件說來分析該案。在四要件理論體系下,出租車車行主人R亦應當為被告,且涉案罪名就不應當是傷害罪,而是涉嫌犯以危險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但是考慮到當時的社會發展情況,本文對此不作展開,仍遵循帝國檢察官所起訴的罪名加以分析。
第一,主體要件即犯罪主體,指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實施危害社會行為的人,單位亦可成為部分犯罪的主體。本案的犯罪主體為被告A。
第二,客體要件即刑法所保護而為犯罪行為所侵害的社會關系。本案中被告A所侵犯的客體為鐵匠B的健康權。
第三,主觀要件即指犯罪主體對其實施的危害行為及危害結果所持的心理態度,包括犯罪目的和主觀罪過等要素。本案中被告A因疏忽大意的過失而導致案件的發生。
第四,客觀要件即指犯罪活動在客觀上的外在表現,包括危害行為、危害結果、因果關系等要素。本案中被告A因過失沒有駕馭好馬匹導致鐵匠B被沖撞后受傷。
由此,根據四要件說,本案構成過失傷害罪毫無疑問。
其次,我們按照三階層理論體系來分析本案。
第一,犯罪構成該當性。本案中被告A所駕馭的馬車因為直接沖撞而導致鐵匠B受到傷害,其行為具備犯罪構成的該當性應當沒有異議。
第二,違法性。違法性的判斷標準在于是否有違法阻卻事由。本案中并未存在阻卻事由,故此,被告A的行為具備違法性。
第三,有責性。如果沒有引入期待可能性理論,就本案而言,被告A所處的環境及其行為是否能夠確認為明確的阻卻事由尚存疑問。
基于三階層理論,被告A是否構成過失傷害罪尚存疑問。
接下來我們再來看一下當年德意志法院的法官對于本案的判斷,顯然,法官根據被告人A所處的社會關系(其受雇于R)、經濟狀況(A是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否定了期待可能性的存在,從而否定了在損害結果發生時行為人的應受譴責性。以此案為契機,德國正式確立了期待可能性可以作為一種正式的阻卻事由。基于刑法的本質—“不滅的人倫體系”,筆者認為,該理論提現了出了人文主義的光芒,是可以在我國刑事司法實踐中,加以借鑒、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