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則提單背書拒付案談賣方結匯的風險規避

■ 包小妹 東南大學成賢學院

尤勝圣 交通銀行南京分行

在國際貿易實務中，由于記名提單不利于貨物的流轉，不記名提單又存在較大的提貨風險，因此不列明收貨人，憑背書進行轉讓，有利于貨權的控制和轉移的指示提單得到普遍采用。但是在指示提單項下，提單的轉讓必須背書，貨權的轉移也是通過背書來實現的。在信用證業務中，若提單背書不符合信用證的要求，不僅將導致銀行拒付，甚至導致貨物的損失，給企業帶來錢貨兩空的風險。因此，有效規范企業的提單背書行為，規避因提單背書帶來的收匯風險有著重大意義。

一、案例背景

2014年10月5日南京的出口商B公司與英國的進口商A公司簽訂了一份30萬美元的大豆銷售合同，合同約定以信用證方式付款。2014年11月3日開證行I銀行應A公司的申請開出金額為30萬美元的自由議付跟單信用證，適用慣例UCP600。信用證對提單的要求為：“…CLEAN ON BOARD OCEAN BILLS OF LADING MADE OUT TO ORDER AND BLANK ENDORSED…”（清潔已裝船海運提單空白抬頭空白背書）。2014年11月10日出口商B公司向議付行N銀行申請辦理該信用證項下交單30萬美元，N銀行在審核單據相符并議付單據后將單據寄往I銀行。

B公司作為提單的SHIPPER（托運人）在交單中的提單背書信息如下：

B公司（B公司簽字蓋章）

AVIATION（AVIATION公司簽字蓋章）

“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HELL”（憑 SHELL公司指示）

SHELL（SHELL公司簽字蓋章）

“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INO”（憑 SINO公司指示）

SINO（SINO公司簽字蓋章）

“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HANSHAN”。（憑 SHANSHAN公司指示）

2014年11月16日I銀行致電N銀行拒付了該交單，拒付理由為提單背書不符合信用證要求，N銀行立即致電I銀行反駁該不符點，但是I銀行堅持認為不符點成立。2014年11月23日N銀行致電I銀行稱其和受益人一致認為I銀行的拒付為無理拒付，并且一再申明于2014年9月曾遞交相同的單據并成功結匯。2014年11月25日I銀行將單據退回給N銀行并注明“CLOSED FILES”（閉卷）。銀行拒付后，B公司立刻去追回貨物——大豆，貨物雖在幾個月后被運回，但由于耽擱時間較長，大部分貨物已發生霉變，基本上無法進行二次銷售。同時B公司還將承擔貨物到港后因無人提貨產生的滯港費和滯期費及來回運輸的費用等，所以對出口商B公司而言，此筆交易因提單背書的問題帶來的損失慘重，錢貨兩空。在此案例中，我們不禁產生這樣的疑問：B公司遞交的提單背書方式是否準確？是否符合信用證空白抬頭空白背書的要求？提單背書后貨權歸屬誰？對于同樣的提單背書，I銀行在第一次交單正常付款后能否有權拒付與之相似的第二次交單？收匯成功的提單背書是否能夠作為提單背書的范本？

二、案例分析

（一）提單背書方式的界定

對于提單的背書方式UCP600未做過明確地規定，但是在實際業務操作中，指示提單項下，提單的轉讓必須背書，貨權的轉移也是通過背書來實現的，至于背書的方式：（1）憑開證行指示提單由指示銀行背書后將貨權轉讓給申請人用以提貨；（2）憑開證申請人指示提單需申請人背書以后才能提貨；（3）空白抬頭提單為了便于貨權的流轉通常只需發貨人在提單背面做空白背書。即，在背書過程中不記載被背書人的姓名，而只有背書人簽章的背書。

空白背書提單在再轉讓時的方式有：（1）以單純交付提單的方式轉讓，即只要將提單直接交付給受讓人。（2）再以空白背書的方式轉讓。即以空白背書方式取得的提單再轉讓時，在提單背面簽章，但并不記載受讓人的名稱。（3）由空白背書提單轉為記名背書提單。即取得空白背書提單后在背書簽章時，同時記載被背書人的名稱。

在本案例中,信用證要求提單制成空白抬頭空白背書,B公司在收貨人欄填寫“TO ORDER”（空白抬頭）,符合空白抬頭的填寫要求，B公司空白背書轉讓給AVIATION公司后，AVIATION公司再進行背書轉讓時，因不了解信用證空白背書的要求，不僅自己簽字蓋章，也同時記載了被背書人的名稱，如“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HELL”（憑 SHELL公司指示），AVIATION公司的背書行為事實上已將將空白背書提單轉為記名背書提單。而隨后的SHELL公司和SINO公司也同AVIATION公司一樣做了記名背書，如SINO公司背書時在簽字簽字蓋章后標注了“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INO”（憑 SINO公司指示）；隨后SINO公司背書時在簽字蓋章后也標注了“DELIVER TO THE ORDER OF SHANSHAN”（憑 SHANSHAN公司指示）。海運提單在背書的過程中一開始是以空白背書轉讓的，但在AVIATION公司背書以后，提單由空白背書提單轉變為記名背書提單。所以，B公司去銀行結匯時提交的提單已不屬于空白背書提單，也不符和信用證的指示。

（二）提單背書決定了最終物權的歸屬

提單的背書決定著貨權的歸屬，因此提單的背書應該是由提單表面顯示為“指示方”或者前一個背書指定的“指示方”來完成。即正當持有提單的指示方才需要在提單的轉讓過程中對提單進行背書，誰擁有貨權，誰對提單進行背書。在本案例中，即使忽略信用證空白背書的規定，背書轉讓過程中的貨權歸屬也是不合理的，即貨權未能在提單背書轉讓后最終轉讓給收貨人，或由收貨人指定。

B公司在提單背面完成簽字蓋章后，AVIATION公司接著簽字蓋章，然后AVIATION公司再將提單做了記名背書轉讓給SHELL公司，之后SHELL公司簽字蓋章后將提單記名背書給了SINO公司，SINO公司簽字蓋章后將提單記名背書給了SHANSHAN公司,SHANSHAN公司什么也沒有做，背書流程就結束了。從貨權的歸屬來看，最終提單的提貨權利停留在等待SHANSHAN公司指示的階段，如果A公司拿到提單，并不能取得提單代表的貨權，不能用于提貨。所以在整個背書過程中，貨權并沒有流轉給收貨人，收貨人去開證行付款贖單后，并不能取得貨權，也無法提貨。所以I銀行的拒付符合信用證和慣例的要求。而N銀行作為通知行和議付行，對提單的審核不嚴格或因對提單背書知識的缺乏，堅持聲稱A公司是相符交單也只能是對提單背書內容的斷章取義。

（三）成功結匯的提單背書≠提單背書的范本

在國際貿易實際業務中，賣方在制單時傾向于模仿已經成功結匯的單據制單，認為之前制作的單據能成功結匯，以后只要模仿之前制作的單據就一定能結匯成功。那么成功結匯的單據往往成為企業在之后結匯制單時的范本。對于賣方遞交相同單據結匯的問題在UCP600中沒有明確的規定，但是ICC在關于UCP600的問題答復中指出：“…就單據而言也許十分一樣，但是每個交易，即每個信用證或信用證下支款/交單，與前次是相互獨立的，可以說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對一套不符單據的接受并不意味著所有提交的具有同樣問題的其他單據也將被自動接受。”ICC在關于拒付的專門文件規定：“接受不符點單據的決定并不是對信用證的修改，并不意味著開證行必須接受相同信用證項下或其他不同信用證項下相同的不符點”。從以上分析看出，賣方遞交的成功結匯單據不等于單據制作沒有問題，也不等于銀行在下一次業務中也會接受同樣的單據。

因此，I銀行在2014年9月曾接受過相同的提單背書，不等于其接受的提單背書就是與信用證相符的背書，同樣其也有權在2014年11月的業務中拒絕接受同樣的提單背書。所以，I銀行完全可以向B公司提出第二次交單中的所有不符點，而A公司和N銀行以曾遞交相同單據成功結匯為由要求開證行I銀行付款也是不合理的。

三、規避提單背書問題帶來的收款風險的建議

第一，要對于背書轉讓可能性大的商品應預先防控收款風險。在國際貿易實務中，不同的交易商品可能存在不同的收款風險。如交易商品為服裝和電子產品等時，此類商品流通性不強，背書轉讓的可能性低，通常有固定的進口商，信用證一般會要求提單相應的做成記名提單格式，因此對于出口方來說收匯風險較小。而當交易的商品為大宗商品時，如本案例中的貨物大豆，商品流通性強，背書轉讓的可能性大，信用證通常會要求提單收貨人做成指示提單的形式，但若世界市場價格下跌，進口商沒有找到合適的買家，則會聯合銀行通過苛刻的審核單據尋找不符點以求拒付，因此對于此類收款風險大的商品，出口商應預先爭取與熟悉的進口商合作，并盡量要求提單做成收貨人是進口商或進口商指定公司的記名提單格式來預先防控收款風險。

第二，要選擇資信優良的進口商合作。在國際貿易信用證實際業務中，進口方的資信問題是出口方收款風險的根源，也是導致開證行嚴控單據風險的主要原因。即當開證行發現進口方（開證申請人）付款能力下降時，將通過嚴格審核單據相符性來規避付款責任。因此，出口企業要盡量了解進口方的資信狀況，才能從根源上有效規避提單背書帶來的收款風險。如，當信用證要求提單收貨人做成憑銀行（開證行）指示的形式，此時一般是進口商在開證時資信條件不夠，開證行試圖通過自己控制貨權的方法控制風險，由于開證行并不了解貨物的品質如何，只能通過嚴格地審核單據防范。在本案例中，I銀行曾在2014年9月接受過相同問題的提單背書，而在2014年11月的業務中卻拒絕接受同樣的提單背書，根本原因在于開證申請人A公司的資信水平下降，I銀行通過只能通過嚴控單據來規避付款風險。因此，實務中出口企業應爭取選擇資信優良的進口商合作，才能從根源上規避提單背書問題帶來的收款風險。

第三，要熟悉與提單背書相關的法律和國際慣例。當前與提單背書相關的法規和慣例很多，如“海牙規則”、“維斯比規則”和“漢堡規則”，國內的《海商法》，以及UCP600和ISBP中涉及提單的條款等。由于提單的利害關系人常分屬于不同國籍，起運港和目的港也常處于不同國家，而提單又是由各船公司根據本國有關法規自行制定的，其格式、內容和詞句并不完全相同。而提單經背書后的利害關系人則會更加復雜，一旦發生爭議或涉及訴訟，就會產生提單的法律效力和適用法規的問題。因此企業應盡量熟悉提單背書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慣例，防范因提單背書問題帶來的收款風險。

第四，要嚴謹地制作和審核提單背書。企業在制作和審核提單背書時，應注意兩個方面：一是背書的形式是否符合信用證的要求。若信用證規定制作指示提單，應根據信用證的規定制作成憑開證行指示提單、憑開證申請人指示提單或空白抬頭提單。特別在信用證規定提單做成空白抬頭空白背書時，背書人在背書簽章時，切忌記載被背書人的名稱。而本案例中的B公司和議付行N銀行都忽略了這一點。二是背書的內容及貨權的歸屬是否準確。背書的內容應符合信用證的規定，同時內容的正確與否也將決定著貨權的歸屬。若信用證規定制作的提單是憑開證行指示提單，則開證行首先背書；若為憑開證申請人指示提單，則開證申請人首先背書；若為空白抬頭空白背書，則由出口商首先背書。在背書轉讓過程中，特別要注意要將貨權轉移給收貨人，否則，收貨人無法提貨。

第五，要選擇經驗豐富的銀行交單。在提單背書的審核方面，經驗豐富的銀行有著更為專業的技術和經驗。此類銀行長期從事單據審核的人員，他們不僅熟悉相關的法律和慣例，還了解與之相關的案例，比如法院對一些訴訟案例判決依據和結果，國際商會對一些問題和爭議的解答等。同時此類銀行見識過各種提單的背書，熟悉開證行對提單背書的審核特點。為了避免和企業出現糾紛，維護自身的專業形象，銀行的審核仔細嚴格，盡可能地指出問題供企業處理。因此企業對提單背書存在疑問的地方應主動向銀行咨詢或請銀行幫助預審，以使提單背書符合信用證的要求。▲

［1］繆東玲.國際貿易單證操作與解析［M］.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1.

［2］張敏.徹底搞懂提單［M］.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9.

［3］顧民.最新信用證(UCP600)操作指南［M］.北京: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出版社，2009.

［4］國際商會.ICC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UCP600）［M］.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6.

［5］國際商會.ICC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ISBP745）［M］.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13.

［6］閻之大.UCP600解讀與例證［M］.北京:中國商務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