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全
絕境突圍
○周明全
主持人語:
最近幾年,周明全是一位非常活躍的青年批評家,一方面,他撰寫了大量批評文字,以對作品的細讀分析和對現場感敏銳把握而見長,同時也不憚于提出一些宏大的理論命題,如什么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小說等等。另一方面,作為“80后”生人,他有非常強烈的代際意識,策劃組織了“80后”批評文叢、“80后”批評家系列訪談等一系列工作,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熱議,這些工作內在統一于周明全自覺的批評主體意識,并在具體的實踐中得到進一步的豐富和發展。
程光煒楊慶祥
周明全
1980年10月生于云南沾益。繪畫專業,文字職業。在《南方文壇》《當代作家評論》《當代文壇》《創作與評論》《小說選刊》《上海文學》《山花》《大家》《光明日報》《文藝報》《文學報》等發表文學評論若干。部分文章被“人大復印資料”、《新華文摘》全文轉載或選載。策劃《“80后”批評家文叢》(兩輯11本),與金理主編《“80后”批評家年選(2014)》。出版評論集《隱藏的鋒芒》(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專著《“80后”批評家的槍和玫瑰》(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5年版)。獲2014年昆明文學年會評論獎,《邊疆文學·文藝評論》年度優秀論文獎,第十四屆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優秀成果獎。
2014年6月至今,在《都市》雜志開設“同步成長”專欄,主要對當下較有影響力的“80后”批評家進行訪談;2015年2月起,在《文學報》開設“槍和玫瑰·聚焦‘80后’批評家”專欄,對“80后”批評家進行個案解讀;2015年起,在《邊疆文學·文藝評論》開設“70后”批評家訪談專欄。
2012年5月,第二屆“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在中國現代文學館頒布,真正稱得上青年的“80后”批評家在文學評論界的缺席,引起了關注。此后,《文學報》《文匯讀書周報》《文藝報》等主流媒體紛紛發文探討,使得“80后”批評家這一代際概念迅速成為熱點。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批評家,當“80后”作家被媒體、書商炮制、包裝,閃亮登場多年之后,同齡的“80后”批評家卻至今寥寥,無論數量還是社會影響力,均無法與同輩作家相較。其實,他們并非了無聲息、絕跡于當下的文壇;相反,他們正積極發聲、表露心性。其中的楊慶祥、金理、黃平、何同彬、岳雯、傅逸塵、李德南、劉濤和徐剛等人,正以自己的批評實踐及對當下文壇的持續關注與介入,試圖改寫當下文學批評的版圖。
2013年年底,我所供職的云南人民出版社策劃推出了“‘80后’批評家文叢”,目前已經推出兩輯共十一位“80后”批評家的文學批評集,并于2014年度開始,每年選編一本《“80后”批評家年選》(選本由我和金理選編)。作為策劃者和編輯人,近兩年來,我對十余位“80后”批評家進行個案分析和訪談,這讓我對他們的生存狀態、成長路徑、師承和理論資源,以及當下的關注重心,都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和體悟。
本文試圖從當代中國文學批評的流變,及“80后”批評家的現實處境、知識結構、成長路徑等幾個方面著手,對這批批評家予以評介,以便讀者能夠更為全面地了解“80后”批評家,并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注和扶植。
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明確提出了“文藝界的主要斗爭方法之一,是文藝批評”。1949年在北平召開的第一次文代會上,周揚在《新的人民的文藝》報告中,也明確地提出了“批評是實行對文藝工作思想領導的重要方法”。在20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漫長的歷史時段內,文藝批評充當了思想斗爭、甚至是階級斗爭的工具。一方面,它用來支持、贊揚那些符合規范的作家和作品;另一方面,對具有偏離、悖逆傾向的作家和作品加以警示。”①這一時期,主管宣傳的官員、作協的官員、刊物的主編等“文化官員”,都成了擁有絕對權力的批評家,以意識形態去管理、指導文學創作,決定著創作、甚至是作家的命運。
“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文學批評仍然在當代文學制度中發揮著特殊的作用。在由‘文革’到‘新時期’的過渡中,文學批評一方面參與‘撥亂反正’,另一方面又引領新的文藝思潮、推動創作主潮的形成。雖然文學批評作為‘思想斗爭’的武器,在近三十年來也有所使用(近三十年文學批評的歷史也因此具有某種復雜性),但由于重新處理了文學與政治的關系,批評更主要的是回到了文學本位。”②隨著改革開放的開啟,文學亦迎來了高潮期,雖然意識形態對文學批評仍然保持著特定的要求,但文學批評選擇的自由性和多樣性也隨之增加。
這一時期的文學批評家,大都在高校里接受過系統的學術訓練,隨即留校任教,但作為批評家,他們指導文學創作的功能逐漸減弱。陳思和先生說過:“我覺得20世紀80年代后期批評家開始分化了,這其實是一個好的現象,看上去批評家的功能是減弱了,但是其實是走對的,因為減弱了以后,批評家自己對于生活的理解就凸出來了,他有創作作為依據,本來模糊的、理念化的東西就變得實踐化了。”③
20世紀90年代,文學界的分化或者說多元化趨勢更趨明顯,文學制度也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無論文學創作還是文學批評,都擺脫了“思想斗爭”陳舊觀念的束縛,進入相當活躍的時期。盡管“批評缺席”“批評失語”等說法也在不斷浮現,但陳思和先生說:“我一直認為20世紀90年代文學取得的成就高于80年代。所謂‘批評缺席’其實是偽問題,大統一的批評家沒有了,批評的權力中心沒有了。但是從多元性、自由性、個性來說,使1990年代以后的批評更有力量。”④這一時期,文學批評附加的政治權威已基本喪失,但文學批評在引領創作風潮,對作品進行解讀鑒賞等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批評家的地位依舊很高。
文學批評經歷的第四次流變是在21世紀,此時網絡開始盛行,作品發表沒有門檻設置,人人皆作家,管你批評不批評,該寫的都在熱火朝天地寫。評論家也更趨分化,主要的圈子有傳媒批評圈和學院批評圈。傳媒批評被冠以“酷評”,大有跟風之嫌,但其威力不容小覷;學院批評深奧難懂,批評家常年避居學院的深墻大院,與當下社會和文學創作隔膜漸深,批評也變成了自說自話。現在經常聽到不少作家甚至一線作家聲稱自己從來不看文學批評,這似乎暗示了文學評論的落寞。“80后”批評家,就成長在文學批評寂寥難為的環境中,他們難以發聲,并非自身不作為,而是大的時代環境所致。
雖然“80后”批評家所處的環境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批評的處境也相對艱難,是否當下的文學就不需要批評了呢?顯然不是,盡管文學批評指導和規范創作上的意義,如今已顯得可有可無,但文學批評卻更為接近它所具有的本真意味。對于批評家而言,文學批評對文學作品進行剖析、解讀、闡釋,在發掘文本背后更為廣泛深刻的人性、人生,乃至社會意義的同時,也在表現和傳達著批評家本身對這一切的態度和立場。文學批評并非是對作品簡單的描摹,而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可以說文學批評和文學創作既是相互的,也是獨立的,彼此均具有不可替代性。
文學批評是另一種寫作,從這個意義上講,文學批評本身就具有存在的價值,作家與批評家對社會都具有同等的重要性。我們知道,文學本身是對社會生活的藝術升華,當批評家進行文學批評時,也是對社會生活的一種獨特的介入方式。除此,從當代文學批評的流變來看,文學批評本身也形成了它自身的發展歷史,相關研究的展開,可以使我們更為清晰地把握住文學的發展脈絡,以及各個時期文學與時代的相互關聯。由每個批評家的批評理念所構成的獨特的思想體系,對中國當代人文思想的建設與豐富,都具有非常意義。
從目前文學評論界的整體情況來看,老而彌堅的“50后”“60后”批評家依舊是中堅力量(批評家的成長和作家有些區別,作家憑才情能較早成名,但也容易早衰,而批評家的成長需要時間的淬煉,一旦成名,基本能夠保持狀態,且會越來越好,生命力總體比作家旺盛)。而“80后”評論家,不僅從數量上難以和老一輩評論家抗衡,在社會關注度甚至是圈子以內,也時常被其遮蔽。
在閱讀統一化、標準化的時代,寫作僅是少數專職作家的專利。一舉成名后,作家們不僅能享受到來自社會的認可,甚至官方的肯定,因寫作而加官晉爵的作家也不在少數。作為文學創作最有力的指導、最有價值的創作分析和對文學現象進行歸納總結的評論家,自然能享受到同樣的待遇,同時還能享受到來自作家的膜拜和追捧。而當下,隨著網絡技術的迅猛發展,人人皆作家、編輯、批評家,隨時隨地都可以發表自己的“作品”,這宣告了過去時代的一去不返。
20世紀“80后”的這一代人,出生正值改革開放之初,成長又時逢物質相對豐富的時期,是享受了改革之利的一代人。然而,在以經濟為中心的社會,價值衡量體系也相應地發生了變化,錢、權、名,成了當下量化一個人成功與否的唯一標尺。難怪連《人民日報》都刊文感慨,似乎在一夜之間,“80后”一代集體變“老”了,可更應該警惕的,是“80后”精神早衰。如果說“嘆老”只是情緒的釋放和吐槽,那么精神上的“早衰”,就很不正常了。“早衰”的年輕人,有時會顯得很“成熟”,舉手投足都無比正確,接人待物都恰如其分,說話談吐都深思熟慮,但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么。⑤“80后基本上是在一個充斥著失敗主義的情緒中接受文學教育的,知識分子邊緣化、文學‘失去轟動效應’、遭炮轟……”⑥都使得他們無心戀戰在文學這一人類尚存的為數不多的精神家園。
“80后”批評家難以拱破既厚且堅的“凍土”冒出來,也跟老一輩評論家目前仍然是各主要評論刊物的重要作者有關。雖然也有像《南方文壇》《創作與評論》《名作欣賞》《文學報》《山花》等新銳刊物力推“80后”批評家,但畢竟尚未形成主流。刊物是新人獲得社會認識、認可的一個主要平臺,但在生存壓力下,目前不少理論刊物走的是“以刊養刊”的路子,主要以收費刊文為主。至于出版自己的學術專著,在受數字出版沖擊巨大,只能以利潤為重中之重的出版社那里,更是難上加難。
“80后”批評家金理在與陳思和老師對談時說:“我覺得‘先鋒’的出現,是要‘人力’和‘天時’相配合的。它是在常態的文學上加上一鞭,這首先來自主觀的能動,同時也要獲得客觀社會形勢的支持。我記得章太炎、胡適都表達過這種意思,近代中國之所以‘你方唱罷我登場’,原因之一是‘中間主干之位’(‘社會重心’)的不穩固、一直處于尋求過程中。胡適多次提及‘歷史上的一個公式’:在‘變態’的社會國家里,政府腐敗,干涉政治的責任,一定落在少年的身上;相反,等到國家安定了,學生與社會的特殊關系就不明顯了。也就是說,當變態的社會,學生運動、青年力量在社會生活,以及少年情懷、青春意象在文學中,均能大顯身手、鼓動人心。像您提到的‘中年作家’,他們的出道,正逢一個大轉折過后百廢待興、重心重建的過程,這是歷史提供的客觀際遇,他們是這個過程的推動者、參與者,今天看來也是受益者。五四與八十年代都恰逢這種客觀際遇。但是如您所說,從‘文革’后到今天,中國社會結束持續動蕩、騷動的‘青春期’,逐步進入了告別理想、崇尚實際的‘中年期’。這樣的局面中是不利于青年人脫穎而出的。”⑦
相對固態的“中間主干之位”,加之社會越來越世故化,越來越被中老年文化所籠罩,甚至是宰治,年輕人依靠自身奮斗上位的路徑很不通暢,“80后”選擇從事文學創作的已經不多,而自甘“將冷板凳坐到底”的“80后”批評家,更是寥若晨星。而文學批評,除了批評家自身的才情、天分之外,還需要靠知識的積累和深厚的文化修養,或者是更為重要的人格修為來支撐的,這仍是“80后”難以成為文學批評的中堅和勁旅的原因之一。
正是在這樣艱難的“內憂外患”中,仍有那么一些有志的青年熱愛著文學批評,艱難地在這個行當中勇敢地突圍。正如金理所言:“不管時代怎么轉換,文學怎么被排擠到邊緣,對于真正熱愛的人來說,文學的意義、文學批評的意義從來就不是問題。”⑧
無論外界如何看待“80后”批評家這個群體,“80后”批評家顯然已不容忽視,而且他們還是以整體的形式存在的,這和“70后”批評家的較為分散形成了對比。
青年批評家張元珂總結了“80后”批評家作為一個群體出現的兩個機遇,即他所言的“北館南社”。“北館”指的是中國現代文學館自2012年開始的客座研究員機制,先后將“80后”批評家中的楊慶祥、金理、黃平、劉濤、何同彬、傅逸塵、徐剛、陳思、叢治辰等納入到培養機制中;“南社”指的是云南人民出版社自2013年推出了“‘80后’評論家文叢”,屬國內首次集中、大規模推介“80后”批評家。張元珂認為:“‘南社北館’有望在新世紀文學批評領域引領一個時代,也有望給中國當代文學帶來新氣象、新格局。”⑨
“80后”批評家雖最近兩年在各種力量的推動下,迅速為外界所知,逐漸參與到當代文學的構建中。但是,作為“80后”批評家,也應該清醒地認識到自身的局限,甚至問題。比如,“80后”批評家過早地“老于世故”,一旦小有名氣,就奔波在各種研討會、新書發布會上,不注重自我的學習,喪失批評家獨立的人格,等等。這些,應該與他們的經歷有關。
“80后”批評家的成長路徑和同齡作家相比,有著霄壤之別。“80后”作家除張悅然、張怡微等少數幾位是從小學一直念到大學甚或留學外,幾乎是清一色的輟學“問題少年”。比如以反叛著稱的“80后”作家韓寒、郭敬明,更有如恭小兵、春樹等完全來自底層的“草根作家”。“80后”批評家卻截然不同,他們基本都是名牌大學,如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華東師范大學、南京大學等畢業的碩士、博士,甚至博士后,有著充足的知識儲備和完好的學術訓練。當《萌芽》在1998年推出“新概念作文大賽”,重點關注“80后”作家,以及2004年中央電視臺等主流媒體和出版社集中宣傳“80后”作家時,“80后”批評家還正在學校接受教育。
從目前的學術成果看,這些“80后”批評家都在很有影響、最具權威的評論刊物如《文學評論》《文藝研究》《文藝爭鳴》《南方文壇》《當代作家評論》《創作與評論》上發表過較有深度和影響的文章,且多人的文章被《新華文摘》、“人大復印資料”全文轉載。從專著來看,如金理出版了專著《從蘭社到〈現代〉:以施蟄存、戴望舒、杜衡與劉吶鷗為核心的社團研究》《一眼集》《文學夢與青年記憶》《歷史中誕生:1980年代以來中國當代小說中的青年構形》四部;楊慶祥出版有學術專著《“重寫”的限度——重寫文學史的想象與實踐》《文學史的多重面孔》《分裂的想象》《現場的角力》,編著《文學史的潛力》《重讀路遙》《中國新詩百年大典》(80后卷)等;劉濤出版評論集《當下消息》《“通三統”——一種文學史實驗》《晚清民初“個人—家—國—天下”體系之變》《瞧,這些人:“70后”作家論》;傅逸塵出版了文學評論集《敘事的嬗變——新世紀軍旅小說的寫作倫理》《重建英雄敘事》;徐剛出版了《想象城市的方法》《后革命時代的焦慮》;黃平出版了《賈平凹小說論稿》《大時代與小時代》《“80后”寫作與中國夢》;何同彬出版了《浮游的守夜人》《重建青年性》;岳雯出版了《沉默所在》;項靜出版了《我們這個時代的表情》;李德南出版了《途中之鏡》;陳思出版了《現實的多重皺褶》。
值得注意的是,“80后”批評家中,除了從事文學批評,不少人還從事其他文體的創作,如楊慶祥是詩人,出版詩集《在邊緣上行走》《虛語》;項靜兼具散文和小說創作,出版了《民國少女》,備受好評;傅逸塵近兩年來在報告文學上成績亦很突出,出版了《遠航記》;李德南出版了長篇小說《遍地傷花》。這些年輕的批評家穿梭在不同的文體間,使得他們的批評無論是文體意識還是語言、視野,都很鮮活。近年更有如霍艷,先在小說創作上成名,然后到高校攻讀現當代文學博士學位;還有以散文見長的江飛,在散文創作如日中天之際,又折身到北京師范大學攻讀文學博士學位,散文創作和文學評論兩不誤。霍艷、江飛的加入使得“80后”批評家的整體風格呈現出更加多元化、多樣化的特征。
從獲獎情況看,“80后”批評家中,楊慶祥、黃平、金理、岳雯等獲得在業內很有影響的《南方文壇》優秀論文獎,黃平還幾度獲得該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紫金人民文學之星”青年評論家獎、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優秀成果獎等多個重要獎項,均有“80后”批評家的身影。這是主流認可“80后”批評家的一種形式,同時,也是“80后”批評家亮相的絕好機會,令人欣喜。
2013年是“80后”批評家成長元年。當年5月13日,中國作協創作研究部、理論批評委員會和中國現代文學館聯合舉辦“青年創作系列研討·‘80后’批評家研討會”,是首次高級別的針對“80后”批評家的研討會;2013年年底,云南人民出版社推出“‘80后’批評家文叢”,中國現代文學館第二批客座研究員中有5位是“80后”批評家。但通過會議、叢書等來討論、關注“80后”批評家,這一方式本身其實已經暴露了“80”后的現實處境。在老前輩把持的文學界,他們不僅要搞批評還要進行以話語權為主的權利謀求。他們的抱團取暖,不僅是孤單艱難的批評旅程上“心有戚戚焉”的日常交流,也是在險象叢生、迷霧環繞的政治、歷史叢林里圖謀一席之地的聯合。
回顧當代文學史上的著名的1984年12月的“杭州會議”,那場引發了1985的尋根文學,作家與評論家合作推動文學潮流的會議。該會議遵循的同樣是國有文學生產機制,由此衍生的尋根文學仍是中國當代文學無從面對現實、逃避政治壓力的結果。當今的各種協會、雜志、學院的文學討論會,在名家名作的生產上,在作家、作品的評獎上,依然起著主要的作用。就政治與文化處境而言,“80”后批評家與他們的前輩無異,但他們更多的是出于較為率真的現實考慮。
引起關注的“80”后批評家幾乎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博士,深諳就真正的經典而言,話語權僅在傳播學、解釋學意義上對文學的價值實現產生作用。在作品、作家的選擇和批評上,他們更多選擇自己感興趣的,甚至把目光投向了邊緣作家和作品,以不可低估的姿態書寫他們文學批評的心性。
看看我們的現當代的文學作品,無論是權威推薦,還是技巧揣摩有道者所著,大家頂多只知道作品的名字,有幾部是人們愛看并入人心的?正如王德威所言,中國現當代文學是“中國暴力與痛苦的道德后果和心理學后果”的記錄,而對“歷史這頭怪獸”的恐懼和憎惡,則是最重要的主題。這就是在數百年暴力統治與反叛的殺戮中生活過來的中國人的“心性”。再用雙眼凝視當下,把眼光集中在普通人口述的歷史和記憶,看看權力和暴力是如何通過儀式將其合法化、日常化,我們或許就能更好地了解現當代的中國文學。然而,正因為現當代文學作家及其批評家,都只看到了歷史和人性可憎的一面,并沉溺其中,也使得這種文學與心性顯得狹隘而偏執。
只要熟悉中國古典文學、歷史、哲學和文化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實中國的文學、抒情及批評傳統,絕非完全是如此心性。不少中國邊緣作家早就做出了卓絕的努力,并取得了不容忽視的成果,如北京的老村、云南的郎生等。“80”后批評家能夠積極關注并以極高的熱情閱讀、判斷和書寫這些邊緣作家,已經表明了他們作為批評家和文學家的心性。他們作為人的心性開始復蘇,從關注土地意識、生活意識到文學意識。“80”后批評家還未真正崛起,他們對歷史的記憶或許缺少聲音和形象,或許還缺乏對政治和公共領域的探查。但他們已經伸出手和腳,用心觸摸真實,對全然喪失了真實感的文學和文學批評而言,對全然喪失了個體記憶的歷史時代而言,這不能不說是一場艱難的文學啟蒙。他們抱團取暖,敢于表達他們在文學批評上的心性和立場;并為此身體力行,努力為文學和文學批評回歸正常心性做出個人的努力。
“80后”的寫作,是更自我、更個性、甚至是更放縱的寫作。他們為個人的寫作,為心性的寫作。這樣的寫作,與生命是黏血帶肉式的關系,彼此聯系緊密,貼得很近。“80后”批評家從事批評,主要是因為喜歡,因為熱愛文學,這是一種沒有目的的創造性評論。同時,網絡的崛起,也改變了批評的生態,諸如豆瓣等網站,已成為不少專業或非專業的批評者施展才華的舞臺,“80后”批評家對紙媒的依賴度也相應地降低了,直接的效果是批評的文體和語言更加靈動,有生氣、有體溫。從學養上看,“80后”批評家絕大多數出身名校,師從國內一流的批評家,理論訓練充足。因為外語好,這波批評家大多能直接閱讀西方原著,能與海外無障礙交流,這使得他們視野開闊。同時,由于政治風氣開化,批評環境相對較好,也讓他們在批評的獨立性上,較上幾代批評家強,批評的主體意識能得到很好的張揚。這些,都是“80后”批評家的優勢所在。
2013年5月北京召開的“青年創作系列研討·‘80后’批評家研討會”上,老一代批評家給予了“80后”批評家很高的評價:學識廣博,感覺敏銳,接軌傳統,打通經典,理論視野開闊,善于在務實中求新,相比前幾代批評家多了“后”知識,富于潛力,與文學批評中的“50后”“60后”“70后”構成了很好的銜接。⑩對“80后”批評家的表揚背后,尤其是“接軌傳統”一句,看似表揚,其實透射出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80后”批評家并沒有建立起自己的批評坐標、批評傳統和美學評價體系,還只能在“接軌傳統”中,或者是主動向所謂的傳統靠攏中獲得認可。用“80后”批評家何同彬的話來說,就是“世故”。和所謂的傳統接軌,臣服在“老年性文化”中,當然能得到掌握權力的老年人的認可,但必然的結果,是“80后”批評家終將喪失自我。
顧隨曾說,任何一個大師,他的門下高足總不成。是屋下架屋、床上安床的緣故么?一種學派,無論哲學、文學,皆是愈來愈小,愈演愈弱,以至于亡。?“80后”批評家要想真正有所建樹,就不能“屋下架屋、床上安床”,要在充分吸收的基礎上有所創越。
最近看到批評家李建軍的一條微信,他寫道:余以為,“50后”影響了“60后”和“70后”,也帶壞了“80后”。“80后”缺乏“60后”的獨立精神和成熟意識,所以受“50后”影響最大。你看,那些“80后”批評家的文章,寫得版版六十四,沉悶,僵硬,堆垛,吹捧名流,迎合當路,市儈氣十足,簡直就是“50后”的克隆和翻版。所以,吾常言:“50后”帶壞了“80后”;“80后”一代不成器。李建軍此言雖有以偏概全之嫌,但他對“80后”批評家存在的典型問題看得還是很到位的。
批評家李敬澤日前有篇對“80后寫作”頗有見地的觀察文章,他說“80后”作家“并沒有為當代文學提供什么新的重要因素”“文學并沒有重新開始,一批新人出現了,但其實并沒有真正的新事”。?此理可挪用到“80后”批評家身上,雖然金理不無感慨地說,現在想起2012年媒體還在討論“‘80后’為何難出批評家”,真有“換了人間的感慨”。?但“80后”批評家雖然在這兩年受到了關注,卻并未為當代文學批評的建構提供什么新變因素。“80后”最大的特點是太乖,早熟,聽話的孩子是難有創作力的,自然無法提供什么新鮮的東西。
“文學批評理論就是要在時代、文化發生轉變的時候,及時發現問題和提出問題,通過解讀某些創作現象來闡釋事物發展的規律。”?在“80后”批評家中,雖有楊慶祥對“80后”創作以及當下的文學創作提出了新的問題,但相較整個“80后”批評家群體,這樣的聲音還顯得單一,未形成和聲。
從文體上講,“80后”批評家們還是按照傳統的學院派要求作文,老氣橫秋,少有如楊慶祥《“80后”,怎么辦?》那樣飄逸的文章。“80后”批評家要確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文體上,也要有所創新。
“80后”批評家的優勢和劣勢都是很明顯的,作為年輕人,有劣勢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在此山中而不識山面目。
從“80后”批評家成長的外部環境和自身的狀況分析,其實不難看出這批人今后的發展方向,甚至是在批評上的造詣。我理解的外部環境,包括期刊出版以及各級主管機構的扶持;而內部環境,可以理解為“80后”批評家的批評志向、關注趣味以及自身在修養上的努力。
“現在,關于要加強文藝批評的主流聲音一直不斷,大媒體報刊也相應地設立批評專頁的版面,稿費據說不菲,在高校、出版系統申請出版批評文集的經費也不是特別困難。”但陳思和先生在為第二套《火鳳凰新批評文叢》所做的序言中認為:“批評家今天的問題,是作為知識分子獨立主體的缺失。他說:一方面是批評家作為知識分子獨立主體的缺失,看不到文藝創作與生活真實之間的深刻關系,一方面是局限于學院派知識結構的偏狹,一方面是學院熏陶的知識者的傲慢,學院批評無法突破知識與立場的局限而深入到真實生活深處,去把握生活變化的內在規律,而是把時間精力都耗費在轟轟烈烈的開大會、發文章、搞活動、做項目等等,盡是表面的錦團花簇而缺乏深入透徹地思考生活和理解生活。其實,批評家最重要的是需要有寬容溫厚的心胸,敏感細膩的感覺,以及堅定不妥協的人文立場,才能發現尚處于萌芽狀態的新生藝術力量,與他們患難與共地去推動發展文學藝術。在我看來,今天我們面臨文化生活、審美觀念、文學趨勢之激劇變化,一點也不亞于1980年代中期的那場革命性的轉型,但是現在,文藝探索與理論批評卻是分裂的,探索不知為何探索,批評也不知為何批評,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文藝批評怎么能夠產生真正的力量呢?所以我今天贊同續小強先生繼續編輯出版《火鳳凰新批評文叢》,但所希望的,不在多出幾本批評文集,更不在乎多評幾個職稱,而是要培養一批敏感于生活,激蕩于文字,充滿活力而少混跡名利場的新銳批評家。”?
年輕的新銳批評家,必須經歷漫長的學術訓練。寫作是要靠天賦的,而批評除了天賦,更需后天的理論訓練,文本細讀的訓練。作為一個批評家,首先要有大量的閱讀,對當下文學創作、走向有清晰的把握,同時,必須接軌傳統,打通經典。評論家李敬澤就一直強調,“豐富的理論修養,起碼的思辨能力,系統的社會科學知識,對于文學史的完整概念,這些作為文學史家、理論家的必備素質對于批評家不僅需要,而且必須具備”?。這樣,在做批評時,才不至于大驚小怪,見什么都是“最”“首創”等。除了閱讀,批評家“不參與到當下生活的激流中去,對當下復雜的生活現象沒有大是大非的觀念,沒有大愛大憎的感情,那這個批評家也做不好,不管從哪里搬來多少理論,都是沒有用的,如果批評家對生活采取冷漠的態度,根本就不了解這個生活的話,那么,這個批評家也是成不了氣候的”?。
在“80后”批評家中,劉濤對提升自身修養有深刻認識。我們聊天中,劉濤常規勸我,要少寫多讀,最好是做一個專業讀書人,而不是批評者。劉濤說,看懂一個作家,或看懂一種文學現象,比較簡單,看懂一個時代則較難。如何看懂?或有兩路:讀書與歷練。由于每個人機緣不同,會各有不同的經歷,不可強求。讀書則應求精求深,以當代文學批評為業者易淺,原因即或讀書不精不深,因為功夫在詩外。所以從事當代文學批評者成名可較早,但難免后勁不足,每況愈下,應深戒之。金理也多次提到,“80后”批評家一定要加強自身的理論學習,否則,“80后”批評家最后只會變成一個空洞的概念。
批評家吳義勤說,他發現“80后”批評家對理論的熱情遠遠高于閱讀的興趣。他認為,要做一個優秀的批評家,一定要做好文本細讀工作,“兩條腿走路”。吳義勤的告誡甚為有理,沒有扎實的閱讀,做文學批評只能是自欺欺人。
期刊、出版和文學發展之間的關聯,被不少論者關注和論述過;而批評的發展和期刊、出版的關聯,甚至高于其他文學題材。“60后”那代批評家的橫空出世,離不開20世紀90年代兩套批評叢書《火鳳凰批評文叢》和《逼近世紀末批評文叢》的出版。很多年輕的批評家,都是憑借著這兩套叢書走上文學批評之路,為外界所認識的。
自2009年,文化體制改革后,出版社已蛻變為追求利潤的文化企業,可以說,生存的壓力是壓在出版社頭上的一座大山,出版社無法像之前一般,花費巨資去打造、培養文學新人。當然也有例外,如上述云南人民出版社就愿意花費巨資主動出擊,打造《“80后”批評家文叢》。
目前,網絡以其特有的便捷和優勢,對傳統出版形成了巨大的沖擊力,傳統讀者群已經分化。在此大背景下,期刊普遍采取“以刊養刊”的路,依靠收取版面費維系生存。不少批評刊物一個刊名兩張皮,一本刊物依舊艱難地保持原先定位,另一本收費發稿,或改頭換面另做他用,目的是賺錢養主刊。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南方文壇》自1998年始,開設“今日批評家”,一年六期,一期一名,15年來已有近90名青年批評家在此亮相,其中不乏“80后”。還有《創作與評論》,自2014年起,開設“新銳批評家”欄目,力推青年批評家,在已推介的青年批評家中,就有不少“80后”;《滇池》雜志近年由著名評論家、《人民文學》主編施展軍主持的“中國批評家”,也推出了不少“80后”批評家;《都市》雜志自2014年年中開設“同步成長”專欄,每期訪談一位“80后”批評家。另外,在業內影響甚大的《文學報》,自2015年2月起,將開設“槍和玫瑰·聚焦‘80后’批評家”專欄,每月一期,每期一個整版,集中展示“80后”批評家的風采。
只要有更多的負責任的期刊加入到為“80后”批評家提供平臺的陣營中,“80后”批評家成長的外部環境將得到進一步改善,他們將更茁壯地成長。
關注同輩作家,不僅是對“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批評家”的有效回應,也是“80后”批評家自身成長的需要。批評家張檸說:“‘80后’應該有自己的批評家,不要等到30歲才搞批評,更不要試圖通過闡釋幾個經典作家而成為批評家,要直接對自己的同時代人說話,應該自己對自己進行闡釋和總結。文學批評和理論研究不一樣,文藝批評必須和寫作同步。”?
金理一再呼吁:“批評家一定要和同齡人中的作家群體多通聲息、多合作。”?他舉例,文學史上批評家與作家互相砥礪、互為激發,甚至長時間共同成長的例子比比皆是,從近的說,比如胡風和路翎、杜衡和戴望舒、王佐良和穆旦、吳亮和馬原、陳思和和王安憶……
來自同齡人的評論,無疑會更容易獲得“80后”作家們的信任。作家鄭小驢說,“80后”批評家與我們有著共同的生活經驗、文學經驗,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比較一致,這讓他們更容易進入我們的寫作,對作品進行較為準確的解讀。況且很多“80后”批評家自己也進行文學創作,這使得批評家對作家的寫作更容易心領神會。?
自2012年以來,“80后”批評家更多地涌入文學現場,并努力跟進同輩人的創作節奏。楊慶祥、金理、黃平三位“80后”批評家2012年在《南方文壇》開設了“三人談”的專欄,從選擇以文學為“志業”的自我經驗談起,追溯不同歷史時期文學的發展和審美的嬗變,辯駁文學在各色語境中的糾葛和掙扎。《創作與評論》從2013年起開辦“新銳”欄目,每期推出一位“80后”作家小輯,由評論家謝有順和弟子李德南主持,目前,幾乎每期都有“80后”批評家針對“80后”作家的評論,形成有效的互動。楊慶祥和金理從2013年起在《名作欣賞》主持“80后評80后”欄目,每一期重點推出一位“80后”作家,同時邀請一位“80后”批評家寫該作家的專論,力圖在年輕作家和年輕批評家之間搭建起一個溝通交流的平臺。新創刊的《百家評論》,設立了“青春實力派”欄目,主推青年作家和評論家,目前,徐剛、劉濤、李德南等都已為該欄目撰文。在新銳雜志的全力支持下,“80后”批評家通過對“80后”作家的評述,一定會引起廣泛的關注,更有利于彼此的成長。
“80后”批評家要引起人們關注,甚至說以他們的力量推動文學事業的繁榮,散兵游勇小打小鬧是成不了氣候的,必須要集體亮相。文學盡管是個人的事業,但要說到引起社會關注、介入公共世界,確實得集體亮相。所以,如果說最希望在哪些方面得到關注和幫助,我想首先是希望那些手握資源的前輩們多給年輕人提供舞臺,各級宣傳和文化部門多對年輕人落實制度上的扶持、資金上的投入,同時盡量保護年輕人的個性和鋒芒,而且將關注的目光投向一個整體。?
2013年5月13日,中國作協創作研究部、理論批評委員會和中國現代文學館聯合舉辦“青年創作系列研討·‘80后’批評家研討會”,是首次高級別的針對“80后”批評家的研討會,相信有了這個開始,“80后”批評家今后將得到更高層面的關注。另外,自2011年開始現代文學研究館啟動的客座研究員培養機制,對“80后”批評家也多有扶持,目前,楊慶祥、金理、黃平、劉濤、何同彬、傅逸塵、徐剛、陳思、叢治辰都是其麾下研究員。
批評家、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認為:“‘80后’批評家的‘遲到’,某種程度上也是這一代批評家在文學生態上的特殊位置所決定的。年輕批評家的成長確實要比年輕作家的成長慢一點,難一些,某種程度上講,需要外力從旁協助,形成話語場地,在場地中盡快成長。”?而這樣的“話語場地”正是需要如李敬澤這樣的人及更多的刊物和出版社提供的。
在“80后批評家”研討會上,《文藝報》主編、著名評論家閻晶明說,文學批評是一項寂寞的事業,是一項需要堅守的事業。今天的時代和文學眾聲喧嘩,批評不再像20世紀中后期那樣受到重視,但這也不見得就是壞事。“有時候土壤太過滋潤可能不利于批評家成長,比如西瓜,土壤太肥沃,可能長得大,水多,但不甜。一直處于呵護下的批評無法獲得持久旺盛的生命力。批評家除了關注作家作品外,還應當多做‘腦體操’,關注個人批評觀的建構。”
“80后”批評家畢竟是一個嶄新的概念,自2012年以來,已經受到媒體的廣泛關注,這對“80后”批評家來說,是一次機遇。俗話說,暴得大名不祥。“80后”批評家也就30多歲,不要為名太過焦躁,沉下心來,安靜地做好自己的研究,多讀書,多關注當下社會,一定能闖蕩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
作家郎生在評價老村的小說《騷土》時說,老村的《騷土》是中國當代小說的一場絕地起義。那么,借用郎生兄的話,“80后”批評家只有不做溫順的羔羊,來一場對當代中國文學的絕境突圍,方能給當代的中國文學和文學批評帶來新的變數。
注釋:
①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6頁。
②王堯、林建法:《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的生成、發展與轉型——<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大系(1949—2009)導言>》,《文藝理論研究》2010年第5期。
③④⑦金理、陳思和:《做同代人的批評家》,《當代作家評論》2012年第3期。
⑤白龍:《莫讓青春染暮氣》,《人民日報》2013年5月14日。
⑥??金瑩:《“80后”青年評論家為何難“冒頭”?》,《文學報》2012年4月6日。
⑧朱自奮:《“80后批評家”正在發言——訪復旦大學中文系青年講師金理》,《文匯讀書周報》2012年7月6日。
⑨張元珂:《“80后”批評家群形成過程中的“北館南社”事件》,《大家》2014年第2期。
⑩?金濤:《“80后”批評家,他們為何姍姍來遲?》,《中國藝術報》2014年7月29日。
?顧隨:《中國古典文心》,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頁。
?李敬澤:《80后寫作:未曾年輕,便已衰老》,《文學報》2014年12月3日。
?周明全、金理:《“80后”應首先找到自己的具體崗位》,《都市》2013年第6期。
??陳思和:《再說說文藝批評——為第二套<火鳳凰新批評文叢>而作》,《文匯報》2015年2月9日。
?李星:《關于當前文學批評現狀的觀察與思考》,《文藝報》2012年7月30日。
?陳思和:《批評與創作的同構關系——兼談新世紀文學的危機與挑戰》,《思和文存》(第3卷),黃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208頁。
?張檸:《80后寫作,偶像與實力之爭》,《南風窗》2004年6月(上)。
?黃尚恩:《“80后”批評家應關注同代作家》,《文藝報》2012年10月26日。
(作者單位:云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