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宇
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后現代小說《寵兒》向我們訴說了一起奴隸制壓迫之下的沉痛悲劇。本文試圖從亞里士多德,黑格爾的主要悲劇觀點出發,探討《寵兒》中的悲劇性。
悲劇性是任何藝術形式都可以具有的一種審美特質,并非戲劇意義上的悲劇特有。在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小說 《寵兒》中,我們可以很明顯的發現這種悲劇性。同時,與所表現出的命運不可抗而導致的悲劇不同,《寵兒》更是一部由于人類罪惡而發生的“人間慘劇”。
在歷史上,有很多美學家對悲劇進行過研究。其中最有影響的是亞里士多德和黑格爾。下面我將從這二人的悲劇理論出發來探討小說《寵兒》中的悲劇性。
(一)俄狄浦斯王和塞絲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對悲劇做了一系列深入的探討,產生了模仿說和凈化說等對后世具有深遠影響的理論。但這里主要就其提出的一點進行討論,即“悲劇的主角并不是壞人,他之所以陷于厄運,并不是他做了壞事,而是犯了過失,他的行為產生了他自己意想不到的結果”。亞里士多德同時用索??死账沟淖髌贰抖淼移炙雇酢穪碜C明他的這個看法。在悲劇中,作者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勇敢而聰明的俄狄浦斯為了逃脫殺父娶母的詛咒離開自己的國家,他的反抗卻促成了這個預言的實現,最終淪為殺死自己的父親并與母親亂倫的兇手。
與俄狄浦斯相同的是,《寵兒》中美麗而高傲的女黑奴塞絲也并不是一個天生殘忍的劊子手,相反她善良而又堅強,她悲劇的形成是對套在自身的奴隸制枷鎖的反抗。但是這一反抗的結果卻造成了一生的愧疚和責難。因為她用手鋸結束了自己年幼女兒的生命。我們不能責備塞絲,因為她內心為奴隸制所不容的對子女深沉的愛使她做出了這種選擇,她的本意是對自己“所有美麗寶貴的部分”的保護??墒撬齽儕Z了自己女兒的生命,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過失, 形成了難以挽回的悲劇。《俄狄浦斯王》說明了命運的可怕和不可抗拒性,而體現在《寵兒》中,塞絲殺子的命運似乎也是難以抗拒的,但這種悲劇的形成不是那個無形的神靈之手在操縱,而是殘暴的奴隸制。因而,《寵兒》更像是一紙血淋淋的控訴:塞絲是無罪的,寵兒是無罪的,奴隸們是無罪的,有罪的是將人性,自由和尊嚴隨意踐踏的白人蓄奴者。
(二)愛與生命的悖論
黑格爾的悲劇理論是很有名的。他認為,悲劇所表現的是兩種對立的理想或 “普遍力量”的沖突和調解。朱光潛在《西方美學史》中對黑格爾的這個思想作了非常清晰的概括:“就各自的立場來看,互相沖突的理想既是理想,就都帶有理性或倫理上的普遍性,都是正確的,代表這些理想的人物都有理由把它們變為行動。但是就當時世界情況整體來看,某一理想的實現就要和它的對立理想發生沖突,破壞它或損害它,那個對立理想的實現也會產生同樣的效果,所以它們又都是片面的,抽象的,不完全符合理性的。這是一種成全某一方面就必須犧牲其對立面的兩難之境。悲劇的解決就是使代表片面理想的人物遭受痛苦或毀滅。”在塞絲這里,黑格爾所說的兩種“普遍力量”的沖突內化為塞斯心中保護孩子和讓他們繼續作為奴隸活著的沖突。在她的認知里,要想保護孩子就必須要殺死他們,因此她也這樣做了,洶涌的母愛演變成一場瘋狂的屠殺,不僅讓在場的奴隸吃驚,也讓那些奴隸統治者們感到害怕。塞絲成全了自己的愛,可是犧牲掉的卻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