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黎峰
提升我國貿易收益率的路徑
◎ 文/黎峰
通過參與國際分工,提升資源配置效率、獲取外部市場和資源,是推動國內,尤其是后發國家經濟增長及效率提升的有效途徑。相對于英國、美國、日本和德國等傳統發達國家,研究韓國、臺灣地區經濟起飛階段處于國際分工中的經濟發展路徑,對于我國而言更具借鑒意義。
1.后發國家開放型經濟經歷的發展階段
(1)全球價值鏈融入階段,如臺灣通過承接美國的半導體加工組裝,大力發展加工貿易,成功融入跨國公司全球生產體系;韓國汽車產業也是通過進口零部件生產整車的方式融入全球價值鏈。
該階段的主要特征為規模擴張,主要以外源為經濟發展動力,即外部市場需求的拉動、流入要素的集聚,使國民經濟及出口規模迅速擴張。由于缺乏本土高級要素,流入要素在生產及貿易方面占據主導地位,決定了東道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處于不利地位,獲取的貿易收益相對有限。
(2)全球價值鏈提升階段,如在發展電子產品加工貿易基礎上,臺灣不斷提升加工的精細化程度及產品的科技含量,走出從OEM (原始設備制造商)、ODM(原始設計制造商)到OBM(原始品牌制造商)的發展道路,在全球價值鏈的地位也由簡單加工組裝提升為關鍵零部件的生產。
該階段的主要特征為結構提升,即經濟增長由依賴外源到以內生為主的過渡階段,表現為本土高級要素不斷積累,在資本形成、出口貿易、技術進步及產業升級中本國要素的貢獻率逐步提高。在此基礎上,東道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的定位明顯提升,獲取的貿易收益顯著增加。
(3)全球價值鏈整合階段,如韓國從汽車零部件組裝、零部件國產化,發展到從整車生產走向品牌、全球營銷的高端環節。
該階段的主要特征為資源整合,經過國內要素稟賦不斷優化,本土企業擁有大量專利品牌、知識產權和營銷網絡等高級要素,占據產業價值鏈高端,并以此逐步掌握國際分工主導權,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要素,獲取高額貿易收益。
2.我國開放型經濟的新階段
從改革開放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我國改革開放30年的發展特征可以概括為:在各級地方政府主導下,以簡單融入國際分工體系和全球制造業體系為目標,以優惠政策和差別待遇為基礎,以大量利用外資和大規模出口為主導,以低成本優勢為主要競爭手段,以開發區為載體,形成龐大的生產制造能力以及大進大出的循環格局。在此過程中,我國全面融入了國際分工體系,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第二大進口國、第一大外匯儲備國、第二大吸收外資國、第二大經濟體和第三大對外投資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發展成就。但面向未來,我們需要厘清三個問題:
(1)對外開放的可持續發展問題。一是外源型發展模式不可持續。由于國內生產對外商直接投資、國際市場需求、中間產品進口依賴程度較高,開放型經濟發展對國內企業培育、國內市場開發及國內生產配套的拉動作用并不明顯。二是低成本的出口競爭模式不可持續。產品出口更多依靠價格競爭而不是品質競爭,對外開放的效益并不明顯。金融危機以后,隨著國外需求的疲軟以及國內勞動力、土地等各類生產要素成本快速上升,原有出口模式難以為繼。三是低門檻的利用外資模式不可持續。利用外資對我國經濟發展及社會進步的貢獻顯著,但更多依靠優惠政策及壓低要素價格的引資模式成本巨大,由此帶來的資源、能源和環境問題日益嚴峻。
(2)對30多年對外開放的總體評價。一是我國的開放型經濟發展道路總體而言是成功的,取得了巨大成就,同時也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和教訓。二是我國的開放型經濟發展道路是時代的產物,是順應經濟發展規律和全球化發展潮流的。我國開放的時間窗口,正是在全球價值鏈快速發展背景下開展的。在20世紀80年代,發達國家已率先完成工業化進程,為降低生產成本,跨國公司積極推動全球價值鏈分工,把加工組裝環節大規模轉移到低成本的發展中國家。而對于建設資金缺乏、工業基礎薄弱、人均收入低下的我國而言,大力利用外資發展加工貿易,承接全球價值鏈的“低端”環節,進而融入發達國家跨國公司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和生產體系,在當時看來實為經濟發展的必然階段,而現階段面臨的問題也屬于階段性特征。
(3)我國經濟未來的發展方向。經歷了30余年對外開放的成功后,我國工業基礎更加雄厚,生產能力顯著提升;居民消費水平日益提升,國內市場空間廣闊;科技水平不斷進步,人才教育快速發展。按照韓國、臺灣地區的發展經驗,我國開放型經濟發展已完成了全球價值鏈融入階段,應加快進入全球價值鏈提升階段,而該階段的主要任務是培育本土高級要素,加快實現增長動力由外源型向內生型轉變。
1.進一步提升我國貿易收益率面臨的難題
(1)全球價值鏈中的不利定位。通過承接跨國公司產業梯度轉移,我國成功融入全球價值鏈。然而,低端嵌入模式意味著處于加工組裝的低附加值環節,甚至出現“低端鎖定”,出口產品結構的相對低端,意味著在國際分工中獲取微薄的貿易收益。
(2)國內配套能力不足。“兩頭在外、大進大出”的加工出口為主的貿易形式構成獨立于國內經濟的“體外循環”。一方面中間品的進口依賴度較高,對國內技術創新及產品升級缺乏應有刺激,不利于國內投資水平及生產能力的提升;另一方面,銷售渠道的對外依賴度高,對國內知識產權、品牌、市場的需求不足,客觀上不利于我國要素結構的優化升級。
(3)流入要素占據主導地位。我國開放型經濟發展模式的特點在于:國內相對充裕的勞動力要素與發達國家資本、品牌、銷售渠道等高級要素相結合,釋放出巨大的生產能力及出口規模。這種發展模式決定了流入要素在我國產業升級、出口增長中扮演主導地位,由此分享了我國貿易收益中的相當份額。
2.進一步提升我國貿易收益率面臨的難點
(1)由于我國在全球價值鏈的低端定位,對高級要素開發和利用的需求不足,不利于生產的技術進步和產品的價值鏈升級,容易陷入“低端鎖定”的境地。
(2)由于我國在生產及出口環節對流入要素的依賴度較高,屬權要素尤其是高級要素的培育不足,不利于要素稟賦結構的優化,進一步加劇對流入要素的依賴,即高級要素缺乏,參與國際分工和貿易的要素的數量與質量相對較低。
全球價值鏈分工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要素分工的形態,各國以各自具有比較優勢的要素參與國際專業化合作,獲取貿易收益。因而參與國際分工要素的數量與質量決定著一個國家(地區)的貿易收益水平。
1.轉變觀念,更加強調貿易增長動力的內源性
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對外開放意味著面臨“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選擇及協調。改革開放以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國的開放型經濟雖然發展很快,但基本上與國內經濟發展脫節。加工出口為主的貿易形式,決定了產品生產過多依賴國外資源,對國內生產要素需求不強,缺乏明顯的產業關聯;產品銷售過多依賴外部市場,與國內市場互不銜接,對國內消費拉動不足;甚至在行政管理體系方面,對外貿易部門與國內貿易部門分屬不同的行政機構,內貿與外貿相互割裂、自成體系。以上問題歸根結底,把開放型經濟視為簡單對外部市場、外部資源的利用,忽略了國內外市場、資源的協調及國內生產要素的培育。
因而,應推動發展觀念的進一步轉變。開放型經濟不能簡單的等同于“五外”。外貿、外資、外經、外包與外智是發展開放型經濟的主要內容,但過度強調“五外”,容易產生重“外”輕“內”、割裂內外市場的錯誤導向。事實上,在中國與世界再平衡的發展背景下,在開放型經濟發展的新階段,應該更多地強調內外平衡、內外協調和內外互動,在繼續擴大開放,充分利用國外資源、國外市場的同時,用好國內資本、用足國內市場。
在外貿發展模式方面,應改變傳統以出口規模、出口市場份額為導向的外貿發展模式,轉而培育并形成以加快產業升級、經濟發展為導向的新型發展模式。
2.加強高級生產要素培育,加快要素稟賦結構升級
充分調動國內市場、國內資本,使之有效融入全球化,并與國內外高級要素有效結合,推動國內要素稟賦的優化升級。
在資本要素日益充裕的基礎上,積極培育購買力優勢。一方面,充分利用我國制造業和開放型經濟發展基礎,拓展市場潛力,形成巨大的“虹吸效應”,增強要素集聚能力,大力吸引國內外人才、技術、品牌和管理等高級要素集聚。另一方面,依托內生增長能力的增強,選取重點行業,整合國內產業資源,打造本土跨國公司,增強要素購買能力,利用發達國家面臨深度調整、資產價值重估的契機,加快走出去步伐、加大進口力度,最大程度地獲取能源、礦產、人才、品牌、技術及營銷網絡等稀缺資源。在此基礎上,增強要素創新能力,著力促進外部高級要素與本土要素的有效結合,實現自身要素稟賦的優化。需要指明的是,通過集聚與購買獲取高級要素不是最終目標,更重要的是推進外部高級要素與本土要素融合,進而實現要素稟賦優化升級。
3.提升全球價值鏈定位,優化出口產品結構
優化出口產品結構的關鍵在于提升出口部門的全球價值鏈定位。而加快提升出口部門的全球價值鏈定位,應更加重視培育國內高級要素以及擴大流入要素貢獻。一方面,應積極加大人力資本投入,提升生產勞動者素質和技能,推動國內要素稟賦結構升級。對于生產企業而言,擴大出口應更加依靠科技投入、品牌創建及銷售渠道的拓展,不斷提升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及附加價值,而不是單純依靠成本價格優勢。另一方面,應進一步提升利用外資的質量和水平,繼續鼓勵外資流入,尤其是研發導向型、市場導向型的外資進入我國,引導外資把高附加值含量的生產環節布局在國內。在此基礎上,積極鼓勵本土企業從事中間品的國內生產配套,逐步實現中間品采購的本地化,由此提升出口產品的國內增加值含量,努力實現由出口大國向出口強國的跨越。
4.加強國內配套,增強貿易增長的產業關聯
在國內高級要素培育、生產制造能力逐步提升的基礎上,應積極開展電子通信、機械設備、醫藥化工、紡織服裝、新材料等高產業關聯度行業的內外資企業配套協作,鼓勵本土企業從事中間品的國內生產配套,提高外資企業本土采購率和配套率。進一步推動企業加工制造環節做精做細,推動全球價值鏈在國內環節的延伸,提升中間品國內配套率及加工貿易增值率,從而進一步增強我國出口貿易的國內產業關聯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作者單位:江蘇省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
■ 編輯:云霞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貿易大國轉型發展的目標升級與戰略創新研究》(編號:13&ZD048)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