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東高青考古發現看西周時期周王室與諸侯國關系

摘 要：西周時期周王室與諸侯國的關系，我們可以從傳世文獻，如《尚書》、《左傳》、《禮記》、《周禮》等經典中獲知一二。現在隨著考古資料的出現，可以證實傳世文獻所言。山東高青陳莊遺址的發現是近些年探索西周時期齊文化的一次重大發現，出土了較多有價值的資料。本文主要從引簋銘文中“齊師”的問題出發，探討西周時期周王室與諸侯國的關系。

關鍵詞：引簋；齊師；周王室

山東高青陳莊遺址的發現是近些年來對齊文化探索的一次重大發現，曾被評為“2009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其發掘成果公布后，引起學術界諸多討論。本文主要從出土的引簋銘文中“齊師”問題出發，探討西周時期周王室與諸侯國的關系。

為方便討論，現在我們先將引簋銘文用寬文列出如下：

唯正月壬申，王格于

龔（共）大室。王若曰：引，余

既命汝更乃祖司齊

（師）。余唯申命汝，賜汝彤弓

一、彤矢百，馬四匹，敬乃御，毋

敗（績）。引拜稽首，對揚

王休，同（隨）追，（俘）兵，用作

幽公寶簋，子子孫孫永寶用。

學術界就銘文中較多問題進行了諸多討論，現不再贅述。本文僅就“齊師”這一問題展開，對西周時期周王室與齊國間的關系進行簡要的探索。

對于銘文中“齊師”的性質，李學勤先生認為“‘齊師雖跟齊國有密切的關系，但屬于王朝管理。”后直接認為“齊師就是齊國的軍隊。”李零先生認為“‘齊師的長官由周天子親命，賞賜規格很高，可見齊師并不完全是齊侯之私屬，而是周人駐屯東方的一個‘大軍區。”“諸侯的軍隊也是王的軍隊，這里的齊師，從引簋銘文看，就受到天子的節制，周王室對它的長官有任免權。”而朱鳳瀚先生認為“齊師是西周王朝在齊地所設直轄軍隊的可能性較小，還當理解為齊國軍隊較好。”

概括言之：對于“齊師”的性質，學術界認為有兩種觀點：一種認為是王朝駐扎在齊國的軍隊，另一種觀點是齊國的軍隊。

對于以上兩種觀點，哪種較為確切，我們可以從其他青銅銘文中解決該問題。“齊師”在銘文出現過三次，現我們列出如下：

王若曰：師?……今余肇命女（汝），率齊師、（紀）、釐（萊）、僰、尼、左右虎臣，征淮夷…… 師?簋（《集成》4313、4314）

唯十又一月，王命師俗、史密曰：“東征。”……廣伐東國，齊師、組圖、述（遂）人，乃執鄙寡亞。師俗率齊師、述（遂）人左，伐長必……《史密簋》（《近出》489、《新收》636）

白（伯）艿父事（使）（犢）尹人于齊師，妊小從……妊小簋（《集成》4123）

在以上銘文中，妊小簋中的“齊師”顯而易見是指地名，我們不做討論。師寰簋記載的是征淮夷，史密簋記載的是征南夷。這兩次戰爭中都在周王的命令下進行討伐的，并且均有齊師參與，但筆者認為這并不能證明齊師是歸周王室管轄的。這兩次戰爭中除齊師外，還有紀、萊、僰等不屬于周王朝分封的有功之臣及近臣的封國的軍隊，他們是早在商代時就已存在的土著國。從銘文內容看，齊師與紀、萊、族徒等是并列的關系，都是獨立存在的主體。他們都是因為靠近要征討的地方，所以周王室就近調集這些軍隊進行征討。由此，我們可知，齊師是齊國的軍隊，不是屬于周王室的。

上面已言齊師是齊國的軍隊，那引簋銘文中“引，余既命汝更乃祖司齊師”又該怎么解釋呢？

齊國作為周代重要的封國，在成王時“管蔡作亂，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征之。齊由此得征伐，為大國。都營丘。”根據《禮記·王制》：“大國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國三卿，二卿命于天子”、“小國二卿，皆命于其君”齊國作為重要的諸侯國，其卿大夫是要被周王任命的。

引，作為齊師的管理者，應該屬于卿大夫、近臣之列。并且在西周，諸侯世襲按禮要由天子加封之外，“卿大夫與近臣繼嗣祖考的官職也要由周王重加任命。”這些可以在諸多青銅器銘文中得到證實。如：

曶鼎載王命“女（汝）更（賡）乃且（祖）考司卜事。”

曶壺載王命：“女（汝）更（賡）乃且（祖）乍（作）冢考司土于成周八師。”

輔師簋載王命：“更（賡）乃且（祖）考司輔。”

呂服余盤銘文說：“王日：服余，命汝更乃祖考事，胥備仲司六師服。”

由此，我們對于銘文中“余既命汝更乃祖 司齊師”之事就可以理解了。齊國作為西周時期重要的封國，齊國內的重要卿士是由周天子任命的，齊國的軍隊要聽從周天子的安排，隨同征戰。

行文至此，我們有必要對西周時期周王室與諸侯國的關系作一梳理。結合傳世文獻和新出土的青銅銘文我們可以探知一二。

1.周天子可以任命和冊封諸侯國。西周時期，諸侯國君都是由周王任命，并會授民授疆土。如《左傳·昭公四年》云：“分魯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丑，以法則周公。……”而在青銅器宜侯夨簋（《集成》1320）銘文中也詳細記載了分封的事情。

2.諸侯國的政權組織要受周王節制。雖然諸侯國建有自己的政權組織，但其國內的重卿也要由周王選拔、任命。如《禮記·王制》云：大國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國三卿，二卿命于天子”、“小國二卿，皆命于其君”對諸侯國的軍隊也有嚴格要求，如《周禮·夏官·序官》云：“凡制軍，萬有兩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命卿”即“指揮軍隊的各軍軍將都是由天子親自任命”上文中的引簋銘文便可證實這一點。周天子還會派遣專門人員監視諸侯國，如《禮記·王制》云：“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這樣，周天子便可以將諸侯國的權勢掌握在自己手中。

3.周王可以干涉諸侯國內政，擁有征討諸侯國的權力。《世家·齊太公》云：“哀公時，紀侯譖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當周夷王之時。 ”又如《世家·魯周公世家》云：“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1961年陜西長安張家坡所出五年師 簋銘文（《集成》4216～4218）記載了周王室對對齊用兵的事情。以上三例，都是周天子征伐諸侯國的重要例子。

4.諸侯國君要按期向周天子朝拜，繳納貢賦，并且還要隨從作戰。“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在諸多青銅銘文中均記載周王用兵時候，往往會有諸侯國的軍隊參與其中。

總而言之，在西周時期，周天子通過諸多方式對諸侯國進行嚴格控制，對諸侯國具有很強的控制力，不像東周時期那樣薄弱。

參考文獻：

[1] 李學勤，劉慶柱，李伯謙，李零，朱鳳瀚等：《山東高青縣陳莊西周遺址筆談》[J]，《考古》2011年第2期.

[2] 李學勤：《高青陳莊引簋及其歷史背景》[J]，《文史哲》2011年第3期.

[3] 李零：《讀陳莊遺址出土的青銅器銘文》[A].見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海岱考古（第四輯）》[C].北京：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370頁.

[4] 同1.

[5] 同1。

[6] 司馬遷撰：《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4月P1481.

[7] 楊天宇撰：《禮記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11月版P144.

[8] 楊寬：《西周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11月版P364.

作者簡介：賈昌泉（1988-3-），男，25歲，漢族，籍貫：山東，煙臺大學人文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考古學與博物館學。

該論文為煙臺大學2014年科技創新基金項目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