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宏 萬善德
(徐宏單位:華東政法大學科學研究院;萬善德單位:上海市虹口區人民檢察院)
明星吸毒“新常態”的原因并非無跡可尋,破除其怪圈也并非無計可施。樹立綜合治理的思維,明確明星角色規范,綜合運用媒體、行業與法律規范治理手段,增加教育、監督與處罰力度是走出明星吸毒“新常態”的有效途徑。
近年來,明星吸毒事件層出不窮,娛樂圈似乎被毒品陰影所籠罩,明星們“吃牢飯”也由爆炸性新聞演變成為一種“新常態”。繼張默、房祖名、柯震東、寧財神等多位娛樂圈明星因涉毒被抓后,前不久,媒體又曝出演員王學兵等人因涉毒被警方抓獲的消息,明星涉毒話題再度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盡管這些明星都曾因涉毒而受到法律懲罰,但這種懲罰并沒有給娛樂圈的明星們敲響警鐘,更沒有喚醒他們的法律意識。吸毒行為對于個人及社會的危害性顯而易見,更是毒品犯罪的重要誘因,為何明星們仍然吸毒成癮、無法自拔?明星吸毒“新常態”怪圈的破除究竟該往何處去?
公眾人物的知名度與社會公眾影響力決定了其日常言行應當謹小慎微,任何不當言行都可能對他人或社會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明星吸毒行為的負面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其一,影響正面示范效應的發揮。明星作為公眾人物,享受著較多的社會資源,理應發揮示范作用,向社會公眾傳遞正能量,而吸毒行為對于他人及社會無疑產生了巨大的負面示范效應。其二,極易引導青少年誤入歧途。明星對青少年群體的價值觀形成有著積極的導向作用。當下社會,青少年將文體明星視為其偶像,在潛移默化中效仿其言行舉止,甚至以其言行為是非標準。根據《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對1823人進行的在線調查顯示,68.0%的人認為明星吸毒涉毒容易誤導青少年。明星們頻頻以涉毒的形象曝光于媒體,可能引發部分青少年的道德危機。其三,嚴重挑戰社會道德底線。明星作為公眾人物,應該具有良好的社會公德,發揮積極的榜樣作用,以其言行舉止對人們日常行動、生活習慣產生正面引導作用,而吸毒行為從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人們的道德底線。其四,極大地增加了毒品犯罪率。由于明星具有較強的經濟實力與良好的社會人脈關系,一旦涉毒,其數量和頻率必將大于一般民眾。而需求量的擴大也必將增加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等犯罪行為的發生率。
吸毒行為于人于己皆百弊而無一利,然而,明星何致于陷入吸毒常態化的怪圈?除了經濟富足、壓力繁多等因素,主要還有4方面的原因。其一,行業容忍度太高。目前,我國娛樂行業尚無專門規制明星失范行為的行為準則,明星吸食、注射毒品基本上不影響其演藝生涯。因此,應當及時制定娛樂行業的行為準則來規制明星吸毒等超越社會基本道德底線的行為,增加失范行為的實施成本。例如,限制有不良行為的明星參與商演或宣傳活動等。其二,媒體宣傳導向作用不明顯。大部分媒體過于強調明星吸毒事件的“娛樂性”和“爆炸性”效應,而忽視正確價值觀宣揚。新聞媒體肩負媒介傳播職責,更肩負著監督和教育的社會責任。因此,新聞媒體在對明星吸毒事件進行曝光時,應當重視正確價值觀的宣傳。其三,受教育的結構化缺陷。盡管現在的明星大都科班出生,但其受教育的內容基本局限于“演藝”教育,缺乏基礎文化教育,尤其是那些出道較早的明星。其四,法律懲戒力度不夠。我國刑法規定走私、販賣毒品、容留他人吸毒等行為屬于犯罪行為,而單純的吸食、注射毒品行為不屬于刑事犯罪行為,只能給予行政處罰,即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二千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這種隔靴搔癢式的處罰方式與處罰力度對于明星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法律威懾作用。

角色規范系指特定個體在社會活動體系中應當遵守的行為規則,角色不同,應當遵循的行為規則也不同。一些傳統角色在其長期存在與發展中已有了明確的行為規則,有的甚至已經以法律、法規等形式確定下來。例如,醫生應當扮演救死扶傷的角色,教師應當扮演教書育人的角色。娛樂明星作為現代社會新型角色,其角色規范尚不明確。由于缺乏應當恪守的明確性、系統性的角色規范,明星積極示范效應的發揮也只能停留于“期望”層面。因此,當務之急是建立、健全娛樂明星的角色規范。盡管這種角色規范的具體內容很難在短期內明確,但“向社會大眾傳遞正能量”無疑是基礎性內容。換言之,明星吸毒與毒品犯罪行為嚴重背離了自身角色規范。
“向社會大眾傳遞正能量”是明星角色規范的應有之義,那么,這種規范如何落到實處?角色規范的實現有自我實現和社會實現兩種方式,自我實現對于明星而言顯然是低效能的,需要輔之以社會實現方式。社會實現就是通過各種途徑讓角色扮演者把規范內化,按照社會期望來履行義務,即通過外在壓力讓明星們知道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首先,強化明星角色規范意識。加大宣傳教育力度,讓明星意識到除了要向社會大眾傳遞正能量之外,還要做到比一般公民更模范地遵守法律法規。其次,強化明星社會責任意識。注重外表、才藝培養是演藝行業的天性,但明星管理單位切不可忽視明星社會責任教育。因此,成立明星管理協會,加強對明星管理和監督尤為迫切。
行業約束機制將個體的行為與個體的切身利益掛鉤,遵照角色規范即獲得利益,反之,則利益受損。這種機制有助于對明星吸毒行為進行有效治理。我國娛樂行業自我監督嚴重缺乏,對明星的管理、約束過于松散,根本沒有形成規范明星行為的約束機制。近年來,娛樂圈頻頻爆出明星吸毒或容留他人吸毒事件,卻鮮有相關組織或協會出面整肅紀律,以致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明星涉足失范行為。有關專家提出向日本學習,對明星吸毒行為要做到“零容忍’,不僅要進行社會輿論譴責和法律制裁,還要對他們的演藝事業進行限制。只有采取關涉明星實質性利益的懲罰措施,才能真正起到懲戒和警示作用。例如,房祖名因犯容留他人吸毒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并處罰二千元,這樣的懲處根本不足以觸及其實質性利益,其演藝事業也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恢復常態。所以,成立管理娛樂明星的自律行業組織,并由該行業組織制定嚴厲的獎懲規則方為長久之計。
不論是報紙、期刊雜志、廣播、電視等傳統的信息傳播媒介,還是新興的網絡、手機等傳播媒介,它們都以利益最大化為導向進行信息宣傳與報道。但是,媒體作為宣傳工具,除了傳播功能之外,還應當發揮教育、監督等社會功能,甚至承擔著伸張正義、推動法治進步、懲惡揚善的社會責任。媒體和娛樂圈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這也是媒體監督、制約娛樂明星的天然優勢。媒體對藝人實施有效監督,不僅能夠提醒藝人時刻保持良好社會形象,也是對藝人的愛護和幫助,更是媒體社會責任之所在。例如在明星吸毒事件上,媒體不應僅僅將該事件作為娛樂新聞予以炒作,更應將焦點集中于明星吸毒背后深層次原因、社會危害性以及道德性危機的揭示。
我國刑事法律堅持“吸毒者無罪”原則,《刑法》第六章第七節明確規定了走私、販賣、運輸、制造、非法持有毒品以及引誘、教唆、容留他人吸毒等12種具體毒品犯罪行為,而吸食、注射毒品行為則不在毒品犯罪行為之列。《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七十二條規定,吸食、注射毒品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二千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之所以這樣規定,是因為犯罪是兼具刑事違法性、社會危害性以及可責難性于一體的行為。而明星吸毒、注射毒品行為并未違反刑事法律,其社會危害性并未達到需要通過刑罰來治理的程度。
吸食、注射毒品雖不屬于刑事犯罪行為,但并不等于要放松法律治理,應當在現有刑事與行政法律框架內最大限度地發揮法律的威懾與治理作用。
首先,加強行政拘留處罰期間的法制管教。由于具有較強的經濟實力以及社會知名度優勢,明星們在被行政拘留之后,除了人身自由受限制外,很少被施以嚴格的法制管教,行政拘留也起不到行政處罰的應有效果。因此,在行政拘留期間,執法者一定要強化法制教化力度,不僅要讓娛樂明星明晰吸毒行為的違法性和危害性,更要讓其深刻意識到法律之上無特權,只要實施了涉毒違法行為,必將受到嚴厲的法制管教。
其次,加大對毒品持有行為的打擊力度。購買毒品供自己吸食雖不構成刑事犯罪,但非法持有毒品數量較大的,則可能構成犯罪。《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條規定,非法持有鴉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或者其他毒品數量較大的,處以相應的刑罰,并處罰金。值得注意的是,“持有”并不一定是隨身攜帶,即毒品存儲方式和狀態并不影響“持有”的成立,毒品持有人將毒品放置于秘密之處,亦或是寄存、偷放于其他處所或物品中,只要屬于持有人的實際支配、控制范圍內即可。
最后,加大對毒品容留行為的處罰力度。《刑法》第三百五十四條規定,容留他人吸食、注射毒品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罰金。明星的示范效應十分顯著,倘若明星為他人吸食、注射毒品提供場所,其危害后果將非常嚴重。因此,明星觸犯容留他人吸毒罪時,應當按照犯罪情節的輕重在法定量刑幅度內嚴格定罪量刑。司法實踐中,明星涉毒犯罪往往被判處較輕的刑罰,根本無法實現刑罰的改造與教育功能。例如,在房祖名、柯震東吸毒事件中,房祖名因涉嫌容留他人吸毒罪被批準逮捕,最終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并處罰金二千元。
明星吸毒“新常態”的原因并非無跡可尋,破除其怪圈也并非無計可施。樹立綜合治理的思維,明確明星角色規范,綜合運用媒體、行業與法律規范治理手段,增加教育、監督與處罰力度是走出明星吸毒“新常態”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