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陶淵明接受研究

摘 要：蒙元文士崇拜陶淵明，并向他學(xué)習(xí)心靈與藝術(shù)的追求，他們在時代的巨大困頓下從陶淵明身上尋求新的精神力量。本文以陶淵明的精神旨?xì)w為線索，映照蒙元時代的眾多士人，將文學(xué)與士人心態(tài)研究結(jié)合起來。全方位立體的審視著蒙元時期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士們最真實的內(nèi)心世界，進(jìn)而總體梳理蒙元文士們的精神面貌。

關(guān)鍵詞：陶淵明;蒙元文人;接受;精神依托

一、陶淵明是元代士人的精神依托

陶淵明被稱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可以說，他是中國古代士大夫的一個精神榜樣。陶淵明最大的人格魅力在于淡泊超然、固窮守節(jié)，當(dāng)他受到具體生存時空和生存環(huán)境的制約時，就將莊子思想中無拘無束的幻想模式，融化創(chuàng)造成一種具體的生活模式。后世文人多在仕途失意之際，多回看陶淵明，從他身上尋求一種人生參考，來借以安慰自己。蒙元時期的文士，他們在時代的巨大困頓下往往從陶淵明身上尋求新的精神力量。本文以陶淵明的精神旨?xì)w為線索，映照蒙元時代的眾多士人，將文學(xué)與士人心態(tài)結(jié)合起來進(jìn)行學(xué)理研究。

蒙元是一個具有特殊性的時代，長期戰(zhàn)亂的黑暗年代、民族的矛盾與斗爭、統(tǒng)治者的愚蠢與貪財、科舉廢除后的懷才不遇，導(dǎo)致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士們心態(tài)呈現(xiàn)出諸種異化和畸形。文人身上的入世精神和揮之不去的隱逸情結(jié)促使他們在殘酷的現(xiàn)實世界中痛苦的掙扎。一些漢族知識分子在經(jīng)歷了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的心路旅程后，最終選擇了歸隱的生活方式，便把目光投向了陶淵明——這位藝術(shù)化的隱逸大師。本文依據(jù)在元代史料、元人別集、元人序跋之中搜尋大量關(guān)于陶淵明的詩、文、評論著，由此將陶淵明文化人格精神與元人士人心態(tài)聯(lián)系起來，梳理考辯元代文人對陶淵明文化人格的接受，挖掘陶淵明文化性格的深層次內(nèi)涵，亦使元代文士的精神形象得到理論和歷史的升華。元代文士對陶淵明有著親切的心靈接受，他們對陶淵明有著推崇至備的情感，如戴表元所說“因君寄高韻，千古動遐矚。”①，吳師道所云“沖淡和平”②，李庭所體會到“體真任運(yùn)，舒卷無心”③…王惲在《書歸去來偶題于后》中提道：“古今聞人，例善于辭，而克行之者鮮。踐其所言，能始終而不易者，其惟淵明乎？”④王惲還在《檄李秀才士觀取淵明文集書》寫到：“且靖節(jié)之詩，正如清風(fēng)明月，四時何嘗闕焉。”⑤許多元代文人亦向陶淵明的詩文學(xué)習(xí)，如徐駿在《詩文規(guī)范一則》云：“其間獨(dú)陶淵明詩淡泊淵永，夐出流俗，蓋其性情然也。后世獨(dú)稱陶、韋、柳為一家，殆論其形，而未論其神者也。”⑥陳繹曾在《詩譜一則》曰“陶淵明，心存忠義，心處閑逸，情真景真，事真意真，幾于《十九首》矣;但氣差緩耳。至其工夫精密，天然無斧鑿痕跡，又有出于《十九首》之表者，盛唐諸家風(fēng)韻皆出此。”⑦陶淵明的歸隱精神極大程度上讓那些報國無門的元代文士們找到其為了挽回顏面最好的“生存方式”。陶淵明那種傲視富貴、摒棄官場的自然率直的真性情，追求自由自在、淳樸自然的生活態(tài)度令元代失意的文人們引之為心靈的港灣。

如果把陶淵明放在蒙元的時空里，以陶淵明為人物線索，那么又將還原出蒙元文人怎樣的生存狀況？窺探出其怎樣的內(nèi)心世界？這種把歷史人物放在不同時代去具體分析、具體審視的研究方式，不管是人物本身，還是具體的時代，必將會產(chǎn)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研究成果。本文通過蒙元士人對“陶淵明文化人格”的接受研究，可以深入挖掘潛藏在蒙元廣袤土地上的歷史文化底蘊(yùn)。

二、元代士人對陶淵明接受的內(nèi)涵

蒙元文士崇拜陶淵明，并向他學(xué)習(xí)心靈與藝術(shù)的追求，陶淵明的性情真摯，意趣活潑，涵養(yǎng)之純，向往上古淳樸的理想社會。追求閑適自然的隱逸生活，他的這些思想深深影響著元代文士，元代士人對陶淵明接受的內(nèi)涵主要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一）對陶淵明人格之推崇

由于元朝八十年不開科舉，使當(dāng)時那些接受了儒家思想傳統(tǒng)，并懷有拯物濟(jì)世理想文人的心靈受到重創(chuàng)。漢族文士們分感“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出現(xiàn)了兩種普遍性的傾向：耽于耳目聲色的享樂和隱逸退避之風(fēng)的極盛。而陶淵明的淡泊淵永一直安慰著元代文士受傷的心靈。姚燧《歸來園記》即云：“陶潛既仕矣，其則心為不忘君，知其不可，以恥束帶見督郵為目以去，正得孔子燔肉不至微罪行之遺意;又其言和平微婉，猶元酒希聲，后世雖有效而和之，終不能一造其堂奧。”⑧姚燧對陶淵明在拯救蒼生胸懷天下的理想無處施展的情形下，毅然決然的選擇隱逸田園的精神推崇備至。元代著名書畫家趙孟頫十分羨慕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般的灑脫，在《題四畫》其二淵明亦云：“淵明為令本非情，解印歸來去就輕。”趙孟頫還在《題歸去來圖》中寫道：“生世各有時，出處非偶然。淵眀賦歸來，佳處未易言。后人多慕之，效顰惑蚩妍。終然不能去，俛仰塵埃間。斯人真有道，名與日月懸。青松卓然操，黃華霜中鮮。棄官亦易耳，忍窮北窗眠。撫卷三嘆息，世久無此賢。”⑨趙孟頫非常肯定陶淵明“隱居以求志，行義以達(dá)道”的生活理想，并常常學(xué)習(xí)陶淵明的口吻表達(dá)自己如此這般地戀戀于山水之樂。如他的《寄鮮于伯幾》詩云：

廊廟不乏才，江湖多隱淪。之子稱吏隱，才高非眾鄰。脫身軒冕場，筑屋西湖濱。開軒弄玉琴，臨池書練裙。雷文粲周鼎，鹿鳴娛嘉賓。圖書左右列，花竹自清新。賦詩凌鮑謝，往往絕埃塵。我生少寡諧，一見夙昔親。誤落塵網(wǎng)中，四度京華春。澤雉嘆畜樊，白鷗誰能馴？

雖然陶淵明的人格后人相繼模仿，但是往往都屬于東施效顰。而元代最有代表性的文士當(dāng)屬趙孟頫，他既不能“忍窮”，又不能“躬耕”，所以不能步其后塵，只有“撫卷三嘆”了。吳澄在《陶淵明集補(bǔ)注序》中評價到：“陶子之詩，悟者尤鮮。其泊然沖淡而甘無為者，安命分也;其慨然感發(fā)而欲有為者，表志愿也…陶子無昭烈之可輔以圖存，無高皇之可倚以復(fù)讎，無可以伸其志愿，而寓于詩，倘使后之觀者，又昧昧焉，豈不重可悲也哉！屈子不忍見楚之亡而先死，陶子不幸見晉之亡而后死，死之先后異爾，易地則皆然，其亦重可哀已夫！”⑩在這里吳澄拿陶淵明與屈原相提并論，充分地體現(xiàn)了陶淵明人格魅力的影響范圍之廣、持續(xù)時間之長。虞集在《胡師遠(yuǎn)詩集序》中提到：“陶淵明明乎物理，感乎世變，《讀山海經(jīng)》諸作，略不道人世間事。”張雨在《淵明》中所說：“淵明眞率人，出處端不欺。饑來乞一餐，有酒斟酌之。乘興廬山招，籃輿亦遲遲;聞鐘便回首，更用一攢眉。”此段文字道出了陶淵明超然外物、豪情萬丈的情懷。劉因在《歸去來圖》中感嘆道：“淵明豪氣昔未除，翱翔八表凌天衢。歸來荒徑手自鋤，草中恐生劉寄奴。中年欲與夷皓俱，晚節(jié)樂地歸唐虞。平生磊磊一物無，《停云》懷人早所圖。有酒今與龐通沽，眼中之人不可呼，哀歌撫卷聲嗚嗚。”程巨夫在《題淵明圖》寫道：“當(dāng)其時，或交臂而不之識，亦既遠(yuǎn)矣。乃共以筆墨追求之，聊代淵明一笑。”唐元在《題淵明小像》中描寫到：“晉俗薄禮教，公則以彌縫使淳，歸之魯叟。輕倫類，則遣一力與子，而令善遇之。酣曲糵，賦《止酒篇》以見志。”如上言論夥矣，不一一列舉。陶淵明以高志遠(yuǎn)識的人格魅力迷倒了千千萬萬的元代文士，陪其度過黯然傷神之歲月。

（二）對陶淵明心靈之共鳴

由于門閥制度對高管權(quán)位的壟斷，出身于落破仕宦家庭的陶淵明根本無法實現(xiàn)其兼濟(jì)天下蒼生的偉大理想抱負(fù)，在茍合取容和固守寒廬之間，最終他義無反顧地踏上歸隱田園之路。而目光轉(zhuǎn)移到蒙元時期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奉行民族壓迫政策與民族掠奪性質(zhì)的時代，元代文人長期忍受著心靈上的高壓與仕途上的失意。在這個充斥著黑暗于壓迫的時代，元代文士們與陶淵明產(chǎn)生了心靈上的共鳴，出現(xiàn)了許多和陶淵明的文章。如朱右在《西齋和陶詩序》中所云：“陶淵明當(dāng)晉祚將衰，欲仕則出，一不獲志，則幡然隱去，夫豈有患得失之意與？故其發(fā)于言也，清而不肆，澹而不枯。后之人雖竭力仿效而不可得，趣不同也。蘇子瞻方得志為政，固未始尚友淵明，逮其失意，中更憂患，乃有和陶之作，豈其情也耶？予嘗竊有憾焉。”朱右認(rèn)為陶淵明才華橫溢，卻終不得志，歸隱后仍想到社會的出路和廣大百姓的幸福。汪克寬在《和陶靖節(jié)歸去來辭有序》中寫道：“余?年讀靖節(jié)先生此辭，嘆其志節(jié)高潔，棄爵祿如土芥。蓋其恥事劉氏，非止遺榮而已也。撫卷三復(fù)，敬慕不已，遂倚韻和之，而鄙意微有異于先生…歸去來兮！茅塞蹊間，胡不歸？繄正性之遷移，蕩流往而堪悲。聚蟻蚋以慕膻，放雞犬而莫追。昧庶理而蒼素，荃非是而是非。顧蘊(yùn)中之弗類，徒巍冠而袞衣。棼念慮于方寸，曾勿辨于幾微…”朱善在《和陶淵明歸去來辭并序》中模仿到：“歸去來兮，室廬荒廢。既抱獨(dú)而無侶，胡顧影而自悲。老冉再而將及，曜靈忽其難追。羨原憲之安貧，愧蘧瑗之知非。感蟋蟀之在戶，及九月而授衣。諒不任于羈縶，爰載賊于式微…”戴良在《和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感嘆道：“余客海上，追和淵明《歸去來詞》。蓋淵明以既歸為高，余以未歸為達(dá)，雖事有不一，要其志未嘗不同也，歸去來兮，時不我偶將安歸！念此生之如寄，忽感悟而増悲…古人不可見，來哲亦難期。逐猿鶴以長往，俯隴畝而耘耔。歌接輿之古調(diào)，和淵明之新詩。為一世之逸民，委運(yùn)待盡蓋無疑！”在戴良看來陶淵明親身躬耕于壟畝之上，傾聽著自然的聲音，保持著未經(jīng)世俗異化的、純真的性情，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張養(yǎng)浩在《和陶詩序》中評價道：“夫詩本以陶寫情性，所謂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既拘于韻，則其沖閑自適之意絕無所及，惡在其為陶寫也哉！余嘗觀自古和陶者凡數(shù)十家，惟東坡才盛氣豪，若無所牽合，其他則規(guī)規(guī)模仿，政使似之，要皆不歡而強(qiáng)歌，無疾而呻吟之比，君子不貴也。”元代文人在與陶淵明產(chǎn)生心靈共鳴的同時，又何曾不是對陶淵明境地的同情，來映射自己處境的凄涼與落破。誠如吳師道在《桃源圖后題》中嘆息到：“愚觀陶翁氣韻淳古，寤寐羲皇，遭罹叔季，慨然簒革之際，可感者何限。”周景昌在《陶潛潭記》中敘述了陶淵明千載于世的原因：“古今名山水雖有賢士之跡，茍不托之翰墨以傳，則雖美而弗彰，孰知斯臺之不彰者，于世俗為不幸，乃淵明之深幸也。二公同出晉代，而淵明差后，其高風(fēng)峻節(jié)敻非仲堪所及，晚歲得以潔身去亂而傲睨一世者，或在于此。”陶淵明的灑脫恬淡、醇厚善良、質(zhì)樸率真，他對人生的哲理思索與他的作品一起，為元代文士們筑了一個精神的家園。

（三）對陶淵明風(fēng)神之向往

陶淵明是我國文學(xué)史上一位杰出的詩人，他自然、樸素、真淳的人格深深地影響著后世文人。誠如王國維《文學(xué)小言》所說：“三代以下之詩人，無過于屈子、淵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茍無文學(xué)之天才，其人格亦足千古，故無高尚偉大之人格，而有高尚偉大之文學(xué)者，殆未之有也。”陶淵明對蒙元文士心靈歸宿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許多元人的詩、詞、文之風(fēng)、書畫之論時常暗含著陶淵明的文化精神品格。吳師道在《吳禮部詩話》中稱贊道：

“愚嘗讀《離騷》，見屈子閔宗周之阽危，悲身命之將隕，而其賦《遠(yuǎn)游》之篇曰：‘仍羽人于丹丘，留不死之舊鄉(xiāng)。’超無為以至清，與泰初而為鄰。乃欲制形煉魄，排空御風(fēng)，浮游八極，后天而終。原雖死，猶不死也。陶公《歸去來辭》，憤其主弒國亡，而未言游仙修煉之適，且以天容永固、彭殤非倫贊其君，極其尊愛至，以見亂臣賊子乍起倏滅於天地之間者，何足道哉！陶公胸次沖淡和平，而忠憤激烈，時發(fā)其間，得無交戰(zhàn)之累乎？洪慶善之論屈子，有曰：‘屈原之憂，憂國也;其樂，樂天也。’吾于陶公亦云。”

元代文人認(rèn)為陶淵明沖淡平和、安貧樂道、崇尚自然的風(fēng)神中，亦有憂國憂民、傷時感事的情懷。王彝在《跋陶淵明臨流賦詩圖》中評價到：“蓋其胸中似與天地同流，其見山臨流，皆其偶然，賦詩忘言，亦其適然。故當(dāng)時人見其然，陶淵明亦自言其然。”陶淵明的不朽詩篇，陶淵明的偉大人品，影響著后世無數(shù)的文人學(xué)者。誠如虞集在《跋子昂所畫陶淵明像》贊嘆到：“蓋公之胸次，知乎淵明者既深且遠(yuǎn)，而筆力又足以達(dá)其精蘊(yùn)，是以使人見之可敬、可慕、可感、可嘆，而不忍忘。若此，乃為之述贊云：田園歸來，涼風(fēng)吹衣。窈窕崎嶇，遐蹤遠(yuǎn)微。帝鄉(xiāng)莫期，乘化以歸。哲人之思，千載不違。”牟巘在《題淵明圖》中寫道：

“淵明來彭澤幾何日，一督郵至，飄然徑歸，高矣。乃托之‘情在駿奔’何耶？士出處關(guān)世道，豈真為小諒。此二者，要未足以論淵明也。淵明既賦此詞，自是不復(fù)出，意固有在。‘帝鄉(xiāng)不可期’，蓋其微詞所寓，而論者或未之察也。嗚呼！內(nèi)望彷徨，修門愈邈，吾生行盡，去將安之？亦惟安乎天命而已，奚復(fù)疑哉！此又致命遂志之義，與子云遜于不虞、以任天命者異矣。”

對于元代文人來說，一切的回歸與解放，都可以借助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來抒發(fā)，因此它自然具有千載于世的生命力。吳澄在《湖口縣靖節(jié)先生祠堂記》說道：

“夫人道三綱為首，先生一身而三綱舉無愧焉。忘言于真意，委連于大化，則幾于同道矣。誰謂漢、魏以降，而有斯人者乎！噫！先生未易知也，后人于言語文字間，窺覘其仿佛而已。然先生非有名位顯于時，非有功業(yè)著于后，而千載之下，使人眷眷不忘，其何以得此于人哉！予于孫侯之為，惡乎而不喜談樂道之也。侯，燕人，所至有廉能聲。”

陶淵明不以功業(yè)流芳百世，而是以其藝術(shù)化的人生，千載不違。他的《歸去來兮辭》、《時運(yùn)》、《五柳先生傳》等作品，便是其藝術(shù)化人生的真實寫照。許有壬在《吊淵明辭》中評價到：“予惟是圖豈不以淵明風(fēng)節(jié)超絕流俗，千載之下，想見其人而求其象邪？然世方倀倀膠沐聲利，顧委心去留，富貴非愿，曾捧心效西、墊巾慕郭之不若，矧彷佛風(fēng)節(jié)之萬一。徒使縑素之象，偕走塵俗，九原有知，其不樂于是也審矣。”貢師泰在《跋陶淵明圖》中贊嘆道：“自司馬氏之東也，一時勛名氣節(jié)之偉，風(fēng)流韻度之雅，蓋不可僂數(shù)也。然人物獨(dú)稱陶淵明，文章獨(dú)稱《歸去來詞》。”陶淵明固守寒廬，寄意田園，超凡脫俗的人生哲學(xué)和沖淡渺遠(yuǎn)，恬靜自然，無與倫比的生活態(tài)度，注定了生存在壓抑黑暗狀態(tài)下的元代文人對他的贊同和崇拜。

三、結(jié)論

在那個朝政混亂不堪，空氣中充斥著追名逐利的年代，陶淵明不求個人一時富貴榮華，甘愿躬耕隴畝之間，過著淳真質(zhì)樸的隱逸生活。陶淵明以淡泊超然、固窮守節(jié)的高潔品行，滋養(yǎng)著元代文人們受傷的心靈，為報國無門、懷才不遇的文士們提供了精神依托。如趙孟頫在《題四畫》其一桃源所云：“桃源一去絕埃塵，無復(fù)漁郎再問津。想得耕田并鑿井，依然淳樸太平民。”陳謨在《桃源圖序》中寫道：“陶公辭彭澤，老柴桑，翛然世外，桃花源有是人否乎？然則柴桑亦一桃源也。今之時視晉、宋之間南北龐裂，抑又有間矣。以文任運(yùn)自然，掇皮皆真，與陶公等，宜乎雅尚如是。” 李庭在《景陶軒記》中對陶淵明做出了全面又簡明的概括：“自晉逮今，幾千歲矣。富貴湮滅，不可勝紀(jì)。淵明，一處士也。雖嘗出仕，官止一彭澤令耳。仍不樂其職，少日徑歸。無深恩厚德以及民，無俊功偉烈以聳動天下，而后世之人想聞其風(fēng)采，如瑞人神士，朗出天外，邈乎其不及已。”本文依據(jù)在李修生主編的《全元文》之中尋繹了大量關(guān)于陶淵明的詩、文、評論著，把不同階層、不同地域的蒙元文士用“陶淵明精神旨?xì)w”這條主線貫穿起來，嘗試對蒙元士人進(jìn)行全方位立體式的心靈探索，審視著蒙元時期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士們最真實的內(nèi)心世界，來促進(jìn)元代文學(xué)研究帶有人文關(guān)懷的品質(zhì)，最終實現(xiàn)對蒙元文士人精神面貌的總體梳理。

注釋：

①《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23頁。

②《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30頁。

③《全元文》第2冊，李修生主編，南京：鳳凰出版社，2005.6版，第150頁。

④《全元文》第6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810頁。

⑤同上第33頁。

⑥《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31頁。

⑦同上。

⑧《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22頁。

⑨同上第127頁。

⑩《全元文》第14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359頁。

《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29頁。

同上。

同上第124頁。

《全元文》第16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183頁。

《唐氏三先生集》筠軒文稿卷十三，程敏政，明正德十三年張芹刻本。

《白雲(yún)稿》卷四序，朱右，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全元文》第52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107頁。

《全元文》第53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9頁。

《九靈山房集》九靈山房集卷二十四越游槁，戴良，四部叢刊景明正統(tǒng)本。

《歸田類稿》卷三序，張養(yǎng)浩，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禮部集》卷十六，吳師道，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全元文》第59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574頁。

《人間詞話》王國維著，吳洋注釋，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1版，第241頁。

《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30頁。

同上第131頁。

同上第128頁。

《全元文》第7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600頁。

《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26頁。

《至正集》卷六十八，許有壬，清文淵閣四庫全書補(bǔ)配清文津閣四庫全書本。

《全元文》第45冊，李修生主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9版，第210頁。

《陶淵明資料匯編》上編，中華書局1962年1月版，第1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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