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圍墻”就是世界

孫昕

具有70多年辦學歷史的北京史家教育集團，在最近20多年的發展中，獲得了諸多全國性及北京市的獎項，躍身成為北京市名校，在國內基礎教育界享有越來越高的知名度。史家教育集團的“和諧教育”理念與優質的課程體系成為“史家名片”，吸引著國內外眾多教育管理部門和學校前來參觀、研討。史家教育集團成立了“北京市東城區小學課程資源中心”，不僅向學區內的11所學校開放，而且向整個東城區敞開了大門，搭建起“區域共享的優質課程體系”，為區域教育均衡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懷著對“史家名片”的好奇，記者走訪了史家教育集團，獲得了三個突出的印象：“和諧”“開放”“融合”。三者之間既有因果關系，也有相互促進的關系，在和諧中開放，在開放中融合，同時，融合進一步促進開放，開放進一步促進和諧。也正是基于這種強烈的印象，在結束采訪、離開史家小學大門的那一刻，記者突然感受到這是一所推倒了“圍墻”的學校，它已經將自己的教育命運充分地融入進了社會乃至人類世界的大命運中。

一、在生命中播下“和諧”的種子

為實現“和諧”的課程理念，史家小學制訂了一份“種子計劃”，這個名字引發了記者極大的興趣與無盡的遐想。種子從被播下之時一直到長成參天大樹，整個過程都離不開空氣、陽光、水與關愛，一套好的課程就好像是空氣的凈化器、陽光的收集器、清水的澆灌器與關愛的傳播器。種子的生命源于自然，還要回歸自然，融入自然，孩子也是一樣，在社會化成長的進程中，需要不斷打破認識的局限，問詢生命的意義，以突破人生有限時空的藩籬，從而融合進世界的命運中。“種子計劃”正是對“和諧”“開放”“融合”的不懈探索。

在“種子計劃”的課程體系（見圖1）中，從始至終都貫穿著“和諧”的元素，以“五大和諧支柱”為切入點，以培養“和諧的人”為出口。“五大和諧支柱”統攝整個課程體系，包括人與知識、人與自身、人與人、人與社會及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人與知識的和諧，其含義是讓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學會學習，學會動手，學會動腦，學會生存，學會與別人共同生活;人與自身的和諧，其含義是在教育過程中懷著對生命的敬畏和尊崇，遵循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培養學生健全人格，實現生命的知情意行的統一;人與人的和諧，其含義是教育作為一種培養人的活動，在心靈與心靈的溝通、靈魂與靈魂的交融、人格與人格的對話中實現學生規則意識和交往能力的培養;人與社會的和諧，其含義是人的成長要符合社會發展需求，同時使人的個體特質及潛能得到充分發展;人與自然的和諧，其含義是人要對自然存有道德的關懷與尊重。

在“五大和諧支柱”之下，要依次培育五大基本意識和五大基礎能力，五大基本意識包括“創造、生命、責任、規則、尊重”，五大基礎能力包括“表達、自主、交往、自律、實踐”。“五大和諧支柱”“五大基本意識”和“五大基礎能力”三者共同構成“種子計劃”的“形而上”部分。

課程體系的“基礎”部分由優質課程、優質項目、優質教師、優質資源和優質機制共同構建，其最終目標都指向“和諧的人”。

二、“無邊界”—教育的多樣態與變化態

史家教育集團在構建“和諧”課程體系的過程中，創造性地提出了“無邊界”的概念。在記者看來，“無邊界”是在“和諧”理念統攝下所實現的開放與融合必然達成的有機狀態，是保持教育靈活性與弱結構化的理想狀態。學校就像一個社會有機體，蘊含其間的各種理念、意識、活動、實踐、方法應該能夠快捷順利地穿越班級、校級的“邊界”，使整個學校融為一體，學校與家庭融為一體，學校與社會融為一體，實現自由溝通與往來。在采訪中，記者體會到了各種“無邊界”樣態。

1. 理念與實踐無邊界

記者旁聽了一節三年級的數學公開課，發現在教學實施的過程中，教師始終在有意識地強調與貫徹課程體系中所規定的“五大基礎能力”。在課堂上，教師多次向孩子們強調，回答問題時聲音要洪亮、表達要完整清晰，這正是“表達”能力的要求;在分組解決圖形問題時，小組成員自行組織分工，互相啟發，共同完成解題與展示環節，這正是“自主”與“交往”能力的要求;在整個教學過程中，教師單純講授的時間并不多，多數時間是分配給各學習小組自行交流、展示以及討論，充分體現了“自律”能力的要求;而“實踐”能力則貫穿于教學全程。

通過這樣一節數學課，我們可以感受到，史家教育集團的理論構建與教育實踐是緊密融合在一起的，理論不僅有高度，而且能落實到教育細節當中，這就保證了課程體系的生命力與有效性。

2. 班級無邊界

為了貫徹“為學生的成長提供無限可能”的課程理念，史家教育集團在基礎課程之外，又自主開發了周五自主課程、課后三點半課程、周末研學課程，課程內容都是孩子們感興趣的主題，如“奇趣研究所”“有趣的國學”“黏土動畫”等。在自主課程開啟之際，不同年級、不同班級的學生可以依據自己的興趣在選課菜單中選擇自己心儀的課程。在綜合實踐課的當天，全校實行“大走班”，不同年級、不同班級的學生因為共同的興趣會聚到一個班，這樣就打破了班級和年級的界限，實現了校內大融合，對培養孩子們的整體意識與交往互動能力產生了良好的推動作用。

3. 師生無邊界

在史家書院組織的“小主講”活動中（見圖2），孩子們踴躍上報講座主題，有的要講美食文化、有的要講中國古代建筑、有的要專門講一講故宮建筑中的脊獸。在確定主題后的一到兩個月時間內，孩子們自行準備講座的素材，教師、家長則成為孩子們的助教。史家書院的院長告訴記者，“小主講”課程越做越好，甚至開始有老師預約聽講席位。相較于傳統的課堂教學而言，這是一個不小的顛覆。

4. 學科無邊界

為了打破學科界限，將各學科有機地融會貫通，史家教育集團的各學科組積極研發綜合實踐課程。比如，在英語綜合實踐課程中，一、二年級以“美術+英語”為核心，引導孩子們通過圖畫認識新朋友和新字母;三、四年級以“音樂+英語”為重點，讓孩子們在音樂中感悟發音規律，從而提高拼讀技能;五年級以“戲劇+英語”為核心，側重戲劇表演對語言的運用，幫助孩子們提升語感;六年級則以“科技+英語”為主題，孩子們用英語發現問題，解決困難。這樣的“無邊界”英語課程充分體現了英語作為語言的工具性和作為教育元素的人文性。

5. 家校無邊界

史家教育集團將爸爸、媽媽請進校園，“媽媽讀書會”（見圖3）和“爸爸運動隊”（見圖4）活動開展得趣味盎然。

“媽媽讀書會”由媽媽擔任會長，媽媽們帶著孩子們到圖書大廈廣覽群書，制訂年度書單，并由學校統一訂購圖書。每周每班都有不同主題的媽媽讀書會，平常在家里，媽媽也與孩子一起閱讀，實現了沒有時間局限、沒有場地局限的“無邊界”讀書。通過讀書，媽媽與孩子也增進了彼此之間認識與理解，親情隨著文字一同流淌到心間。

父性是力量、寬廣、堅毅的象征，爸爸們在運動隊活動中帶領孩子們踢足球、打籃球、開趣味運動會、觀摩體育比賽，在體育運動的多變、靈活、激烈、沖撞、和諧中實現與孩子的心靈溝通，充分調動起爸爸參與家庭教育的自主意識與主動意識，這對孩子一生的成長都是意義深遠的。

2015年3月，史家教育集團“家庭教育指導師”培訓項目正式啟動，來自史家教育集團6所學校的500余名教師和家長代表要共同參加40課時的系統學習，主講人是家庭教育界的著名專家以及在家校合作方面卓有建樹的學校校長等。教師和家長共同學習，在家校合作中能夠更切實地解決所遇到的實際問題，更好地實現家校融合。

6. 學習時空無邊界

在采訪中，記者強烈地感受到學習的元素隨處可見、觸手可及。學習不僅可以在校園里隨時隨地發生，“無邊界”的生活世界是更豐富的“課堂”，廣泛的社會資源都是沒有“圍墻”的“學校”。教室、走廊、操場、報告廳、實驗室、家庭、博物館、圖書館、科技館都是孩子們學習的場所與資源，這樣一個廣闊融合的學習場域將學習帶入了一個沒有時空邊界的境界。

7. 人類之愛無邊界

翻開史家教育集團厚厚的對外接待日志，記者發現，國際化交流已經成為史家教育集團的一項重點工作。以2015年10月法國巴黎雅尼娜·馬鈕埃爾雙語國際學校的來訪為例，42名不同國籍的學生在史家教育集團進行了為期一周的課程學習、文化交流及家庭民宿活動。五年級每個班都會有兩三名法國同學隨班上課，孩子們一起踢足球、看戲、制作京劇臉譜、寫書法、下圍棋、學習中國傳統武術、打高爾夫球……這些外國孩子還被安排到史家學生的家中寄宿，與中國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們一起和面、搟皮、包餃子。一個法國孩子在寄宿家庭布滿水蒸氣的門玻璃上用中文寫下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一行字，令中國家庭的爸爸媽媽和孩子都感動不已。

記者一直在思考“國際視野”到底指的是什么，看到史家教育集團的國際交流活動后，似乎找到了部分答案。個體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人類的命運、世界的命運是密不可分的，“國際視野”是站在超越個體局限的高度看生命，在超越中獲得個體生命的極大激發，對世界命運產生深刻的同理心，從而將個體生命融入人類世界的命運中，這就是無邊界的愛，不狹隘的愛，是回歸人類本性的愛。

無論是哪種“無邊界”，都潛藏著一個深刻的教育公理—“變化”。當教育成為一種固定不變的模板，就無法培養出活生生的“人”，而只能是刻板的“死”教育。史家教育集團的各種“無邊界”都在展示著一種變化的激情與魅力，課程在變化中得到豐富，教師在變化中得到成長，孩子們在變化中得到快樂。變化是宇宙運行的規律，是人類進化的必然，是人生命運的寫照，好的教育就是將變化的非確定態解構成孩子們能感悟到、能認識到的種子元素，植入孩子們的生命，幫助孩子們隨時做好迎接無限變化的準備。

三、從1.0到4.0，從專注到廣闊

記者在走訪中，對史家教育集團的1.0到4.0的課程形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種稱謂讓記者聯想到了計算機技術史上相繼出現過的歷代CPU，從奔1、奔2，一直到奔5、奔6……不同的課程成就不同的視野與能力。按照北京市教委對中小學課程改革的要求，學科實踐活動或綜合實踐活動必須占到課程總體的10%。史家教育集團目前最大的課題和最緊迫的探索就是準確把握基礎課程與學科實踐活動和綜合實踐活動的結合點，用“10%”激活課堂，促進“90%”在內容和形式上的發展變化，同時夯實“90%”的成果。

1.0形態是基礎性課程，目的是確保孩子們最基本的知識與技能的形成，但在此基礎上，課程內容與教學方式都得到了廣泛拓展。以課內、課外相結合的方式，培養孩子們“一本書，一支筆”的專注態度和良好的學習習慣，掌握基本的學習方式。比如，在3～6年級開設國家博物館課程，把博物館的教育資源引入學校，讓學生掌握在博物館學習的技能和方法，引導學生的自主學習。

2.0形態是多樣性課程，為孩子們提供多門課程，如廚藝、家政、茶藝等，讓孩子們在課程菜單中自由選擇，滿足學生的個性化需求。這類課程重在激發潛能、認識自我、認識同伴。通過課程，孩子們感受到豐富多彩的生活，從而更加熱愛生活、熱愛生命，這就是“生活、生存、生命”的三生課堂。

3.0形態是自主性課程，其宗旨是促進孩子們從課程的學習者轉向課程的創造者和建設者。史家書院的“小主講”們開發了古琴文化、硯臺里的故事、中國建筑、中國茶藝等豐富的課程內容，為了達到最佳的呈現效果，“小主講”們還要設計“20分鐘講解+20分鐘互動”的課堂教學形式，這對孩子們而言是相當高的要求。有一位“小主講”為了收集中國傳統建筑的素材，觀看了100集光盤，并和媽媽一起去故宮實地考察、現場備課，最終為大家呈現了一堂精彩的中國傳統建筑課程。

在學校天文館的課堂上，孩子們在聽了教師的講解后，將自己對星系的觀察與領會，寫成了小論文，并剪輯了大量影片素材，拍攝了各種照片，最終形成了一套充滿奇思妙想的“教材”，這套“教材”被留在天文館，永久保存，并將成為新學員的學習素材。

孩子們在“睛睛愛眼中心”學習了愛眼知識后，紛紛以“愛眼”為主題繪制漫畫，學校將這些漫畫收集起來，每年編一本小人書，作為愛眼教材。孩子們在學校六年，就能形成六本小人書。由此，孩子成了課程的創造者和分享者。

4.0形態是開放性課程，體現為無邊界空間的多樣化學習和隨時隨地的學習，指向學生價值觀的形成。比如，史家教育集團的博物館課程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教師只是帶領孩子們沒有目的地走馬觀花;第二階段，教師有意識地選擇與校內課程相關的內容帶領孩子們有目的地參觀學習，如數學教師帶孩子參觀古代數學館，語文教師帶孩子參觀漢字文化的演變等;第三階段，教師會事先去各個博物館“踩點兒”，深入了解適合自己學科主題的展項，為孩子們制作學習單，參觀期間讓孩子分小組、分主題地學習，教師則配合博物館講解員為孩子們答疑解惑。

史家教育集團教師們認真的態度與創新的激情感動了國家博物館社教部的專家，他們主動提出與史家教育集團共同開發博物館教材。歷經3年的開發研制，一套涵蓋4大主題、36個板塊、覆蓋小學3～6年級的博物館課程教材正式出版面世。如今，孩子們每周都有兩個半天的博物館現場學習時間，這種討論研究與實地探究相結合的學習方式，打通了社會與學校的邊界。正如史家教育集團校長王歡所言，“對學生而言，國博課程帶來的是一種學習方式的變革，國博課程可以突破傳統課堂的局限，帶領學生橫穿世界、穿越古今，直面鮮活的文化、悠遠的歷史。學生在國博課程中形成的利用社會資源自覺開展學習的生命狀態，將會使其受益終身”。

從1.0到4.0，一個個鮮活的、靈動的“人”凸顯了出來。史家教育集團六年級的一位黃同學制作了一部微電影《極限追捕》，這部片子從夏天一直拍到冬天，最后剪輯出40分鐘的成片，在國內外比賽中屢獲大獎。在學校舉辦的微電影節上，黃同學獲得了最佳導演獎，他上臺領獎時激動地說：“我長大以后，一定要開自己的電影公司，就叫‘老黃電影公司！”孩子在堅持與創造中發現和認識了自己，體會到了“我能干成”的信心與成就。這段經歷在他的生命中播下了一顆美好向善的“種子”，日后必會綻放出和諧、開放、融合的生命之花。

推倒“圍墻”就是世界。我們身處一個瑰麗壯美而又紛紜復雜的世界，教育的使命就是接引個體對生命意義的叩問，悟解本心，復歸整體，這是“和諧”的內涵，是“無邊界”的意義。

（責任編輯：江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