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滔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192
從美國工會現狀看當代工人階級結盟策略的失效
杜吟滔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192
近半個世紀以來,受到經濟全球化和科技發展對美國產業結構及工人結構的影響,美國工會組織無論在規模上還是影響力上均趨于萎縮。工會作為工人階級結盟策略的一種組織表現形式,其衰落也反映出當代工人階級在結盟策略上已與社會發展進程相脫離。社會的發展并沒有消除工人階級雇傭勞動者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依然存在。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工人階級需要結合時代發展的需求,不斷調整結盟策略,有效發揮組織力量,為更好的完成階級歷史使命而奮斗。
美國工會;工人階級;結盟策略
隨著世界現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尤其是在以全球化、市場化、信息化、網絡化為特征的社會發展新階段里,美國工會作為工人階級的一種主要組織形式和工人階級結盟策略的重要載體,無論在規模上還是影響力上均日趨萎縮。然而社會的發展并沒有消除工人階級雇傭勞動者與資產階級的矛盾,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依然存在,美國工會的衰落顯然也不符合社會主義有序發展的正常邏輯。那么,美國工會的衰落背后的緣由究竟是什么,為什么美國工會的現狀揭示了當代工人階級結盟策略的失效,工會的發展究竟往何處去,值得每一個相關領域的學者思考。
在中國,受教育的人往往會有這樣一個認識,工會維護工薪階層維護權益的本質是在道德上站的住腳的。針對這一認識,以美國工會為例,筆者認為有必要對如下問題進行分析。
(一)美國工會是否對所有工人維權
在工會學者比爾·弗拉斯科的《底特律往事》一書中,有過這樣一段論述,早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有15%-20%的工人加入到了工會當中,而他們的收入也因為加入工會提升了15-20%。但與此同時,剩下的80%-85%的工人卻因為沒有加入工會,收入下降了4%。不難發現,工會工人增加的收入是以非工會工人降低收入為代價的。在市場經濟背景下,小到一個企業,大到一個社會,它所能夠承受的薪資總和是由市場博弈來決定。當工會在薪資方面的要價超過了市場平均水平,從資本家的角度,就只能通過壓低非工會工人的收入來滿足工會工人提高收入的述求。
(二)美國工會是否保護了工人的就業權益
從原則上講,工會組織保障工人的就業權益是工會一項最基本的職能,工會確實也在保障工人就業權利方面起到了一定積極的作用。但事實上,工會所保障的就業機會,其實是以其他非工會工人失去工作為代價的。比如2002年11月23日,在美國碼頭工會與企業和政府所達成的協議中,就包含了工人必須從工會會員中雇傭的條款。而在美國演員工會與資本家所簽訂的協議中類似條款也有明確的體現。在2014年夏天,歐美各國家首都(巴黎、柏林、華盛頓)相繼爆發出租車司機大罷工,其矛頭對準的并不是資本家,而是一款新興的互聯網約車軟件——Uber(該軟件主要是以互聯網形式,整合民間閑散車輛來為市民提供出租車服務,方便市民出行)。出租車司機有組織的占領城市的主要干道,并呼吁市民不要使用該軟件。甚至在巴黎還發生了出租車司機毆打Uber司機的暴力事件。結合上述事例,我們不禁要思考,工會在維護工會會員就業權的同時,是否也傷害了非工會工人的就業權益。
(三)美國工會是否代表整個工人階級的利益
代表工人階級應該說是工會的本質屬性,但從前文的種種事例當中,不難發現,美國工會更多的是在為工會工人服務。那么對于非工會工人,乃至全世界的工人階級,美國工會又是否真正代表過他們的利益呢。從歷史上來分析,但凡是在中國問題上,美國工會的決議往往具有排華性。如1924年,二戰背景下美國工會就堅決反對美國政府解除排華令。此外,近些年中美就最惠貿易國的問題進行了多輪談判,美國工會也始終持最激烈反對態度。在2003年,美國工會雖然在中國制定最低工資標準這一舉措上釋放了大量善意,但其背后的目的,也是寄望該項政策能夠抬高中國商品的勞動力成本,以此來換取競爭空間,保證美國本土企業的發展及國內就業的穩定。所以,在美國工會呼吁提高全世界工人生活水平的口號下,我們應當意識到,美國工會是否也是在為保證美國工人階級的自身利益推波助瀾呢。
如果說美國工會能夠具有代表全部工人階級的全局意識,那么又如何來看待越來越多的工人選擇不加入工會組織。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工會成員在職工總數中所占的比例已經從1954年的35%下降到2005年的不足12.5%。僅以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為例,其工會成員的數量已經從頂峰時期的150萬人下降到2006年的46萬人。從工人的角度來分析,越來越多的美國工人拒絕加入工會的原因。首先是美國聯邦以及各州的勞動法律逐步完善,已經能夠為工人保障自身權益提供法律上的支持。其次,工人加入工會需要交納占其工資約5%工會會費,對于工薪階層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此外,工人一旦加入工會,就不得不與工會活動保持一致,一旦工會開始組織罷工,工會成員就不得不放下手中工作,在一段時間內忍受非意愿的收入波動。綜上所述,筆者認為,造成美國工會成員逐年萎縮的根本原因,是在于現今美國工會的維權已經逐漸與美國法治的自由市場經濟相脫節,美國工會的現有職能已經不能代表大多數美國工人基本訴求。
結合前文論述,現今的美國工會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影響力上均日趨萎縮。對于造成這一現狀的原因,簡言之,主要反映在美國的工會維權已經與美國法治的自由市場經濟發展相脫節,美國工會現有職能已經不能滿足當今大多數美國工人的基本訴求等方面。當今美國工會與美國社會經濟環境的不適應性,筆者認為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對產業結構變化的不適應性
由于20世紀四五十年代后如電子技術革命、信息技術革命等新一輪的技術革命的推動,美國國內的產業機構發生了巨大變化,早期工業革命所形成的傳統煙囪工業或鋼鐵工業逐步讓位于電子和信息產業。產業結構變化使藍領階層(工藝人員、操作人員、非農業體力勞動者)從業人員比重的驟降,而白領階層從業人員(專業技術人員、行政管理人員、銷售人員、秘書、服務業從業者)比重則發生激增。具相關統計,從1900年到1993年,白領從業人員的比例從17.6%增長到57.4%,而藍領工人的比例從35.8%下降到了25.6%。美國工會一直以藍領從業人員為主體,隨著藍領階層規模的逐步萎縮,工會的準入機制如不順應上述變化,其發展自然會受到產業環境變化所帶來越來越大的限制。
(二)對工會服務目標的不明確性
就服務對象而言,筆者認為,工會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工會對其服務目標的不明確性。一方面,美國工會在發展進程中,存在服務倒向工會會員的趨勢,忽視非工會工人現實訴求,工會的維權往往是圍繞會員來開展,甚至不惜損害非工會會員的利益。美國工會學者波拉·弗茲提供了這樣一組數據,從20世紀50年代起,在工會活動開支方面,美國工會對每一名非工會工人的投入從1953年的1.03美元下降到了0.74美元。這無疑是與工會服務于全部工人階級的本質背道而馳,如果美國工會不能清楚的認識到這一問題,重新界定其服務對象,其未來的發展前景勢必將淹沒在當代社會變革的浪潮之中。
(三)法治市場化浪潮的沖擊
一個國家的法治化程度往往是評判一個社會現代化程度的重要標準。對于美國這樣一個世界上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其法律體系建設相較于早期工業革命初期,已經取得了較大程度的完善與發展。在這樣一個日益完善的法律框架保護下,美國工人階級的生活條件已經取得了較大的改善,工人與資本家的矛盾也隨之趨于緩和,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美國工會的發展。從工會組織工人罷工的情況來分析,美國勞動統計局BLS統計了每年參與人數在1000人以上的罷工情況,最終數據表明,從1952年起到2002年,年罷工次數從470起下降到了19起。而罷工涉及總人數,從1952年的274.6萬下降到了2002年的4.6萬。
針對這一現狀,筆者認為,一個好的法治的自由市場經濟,就是能夠以法律的形式保證每個人都能按照自由意愿在市場上交易各種各樣的要素,而勞動力作為一種生產要素,它的價格也是由市場博弈的實際狀況來決定的。但事實上,追求更高的生活質量是作為社會人的一種剛性需求,處于經濟弱勢地位的工人階級在這種剛性需求的驅動下,往往能夠利用自身在道德上的優勢,采用結盟策略,以工會的形式組織起來,打破原有的法律框架,維護自身利益。但是,如果工會談判能力很強,當其要價不符合市場博弈規律的時候,工會也就具備了讓社會制度設計產生偏差的能量,而社會制度設計偏差所帶來的后果,只能是包括資本家、勞動者在內的整個社會來承擔。
(四)全球化浪潮的沖擊
經濟全球化不僅給企業帶來了在全世界范圍內整合資源的空間,也給企業帶來了一個競爭更為激烈的外部市場環境。全球化浪潮究竟對美國工會的衰落起到怎樣的作用,僅以美國制造業為例,其作用就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經濟全球化為美國制造業創造了能夠在全世界選擇人力資源的空間。在美國工會不斷呼吁提高本國工人待遇的時候,介于高額的人力成本,美國眾多制造業公司已經將造業崗位轉移到了墨西哥、亞洲等人力成本較低的國家,制造崗位外流,直接導致了企業在美國本土工人規模的下降,對工會的發展造成了沖擊。
其次,工會不斷呼吁提高工人的待遇,采取罷工、游說等手段迫使政府與企業家不斷妥協,在工人待遇方面提供更多的投入。通過前文對底特律汽車制造業衰落問題的分析,我們不難發現,與工會博弈產生的高額的人力成本是拖垮美國汽車制造業的一個重要因素。要知道,在全球化經濟背景下,各個國家的市場都是對外開放的,產業競爭并不僅僅局限于國內,企業要想生存,就必須適應全球化市場的風云變幻,迅速變動,快速創新。面對外來競爭對手,美國工會過度維權勢必會拖慢整個國家的產業競爭力,使工會走到了國家發展的對立面。
傳統的工會作為工人階級結盟策略的一種表現形式,產生于工業化時代初期。在這一時期,無論是在產業結構方面還是社會結構方面,都是相對固化的。資本家往往只能在一個相對封閉和狹小的市場當中開展自己的事業。無論是在早期資本家通過手中的資本對工人進行殘酷剝削,還是19世紀工人運動產生之后,工會組織工人與資本展開博弈。這都是在一個有限且相對固定的社會格局中發生。但是,隨著全球一體化的不斷推進,以及互聯網經濟的蓬勃發展,使全世界人與人的自由鏈接成為了現實。而工人階級與資本家的博弈已經不能僅僅局限于某個固定的社會格局當中。
首先,在社會現代化發展的進程中,美國產業結構的變化推動了社會階層的分化,藍領階層從業人員的比重不斷下降,而從事白領階層工作人員的比重不斷上升,在新的社會分工格局下,專業技術人員、行政管理人員、以及服務業工作者是否應當納入工會服務的范疇,而不僅僅局限于藍領工人,如何界定新時期的勞動者,是當代工會面臨的一大新的課題。
其次,全球化所帶來激烈的外部競爭環境,使工人階級與資本家的矛盾擴展到了世界范疇,在無產階級與資本家進行博弈的同時,還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利益分配,如何在兩者之間謀求平衡,如何使工會維權能夠真正服務于大多數勞動者的訴求也是當代工會面臨的一大新的挑戰。
從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認識上看,只要存在資本主義經濟,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就不會消除,表現在階級關系上,就是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矛盾不可能消除,即雇傭勞動者與企業家之間的矛盾不可能消除。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工會作為工人階級的一種組織形態,不會因為社會的變遷失去其存在的價值。但在這個紛繁復雜且具有不確定性的時代,在這個快速變動的時代,當傳統的工人階級結盟策略已經失效的時候,如何在市場化、信息化、網絡化的新時期,團結一致,協同發展,是現今工人階級面臨的新的挑戰。社會的變動并沒有改變工人階級消滅資本主義,實現共產主義的歷史使命,工人階級與工會如何在新的社會環境中更好的為實現這一歷史使命服務,為推動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做出貢獻,是值得每一個馬克思主義學者進一步研究與認識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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