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后日本的奴化教育與東北民眾民族意識的覺醒*

黃　巍

遼寧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遼寧　沈陽　11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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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變后日本的奴化教育與東北民眾民族意識的覺醒*

黃巍*

遼寧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遼寧沈陽110031

九一八事變是日本在中國東北蓄意制造并發動的一場侵華戰爭，日本的殖民統治給東北地區的政治結構、經濟生態、社會文化造成了嚴重的破壞，特別是日本的奴化教育更是給東北民眾帶來了惡劣的影響。當前，學術界往往只關注日本的教育侵略和修改歷史教科書等幾種奴化教育形式，而對其他如修建圖書館、博物館，建立宗教設施等其他奴化教育形式則關注的不夠，實際上，這幾種奴化教育形式往往以更隱蔽的形式，給東北造成了更深遠、更惡劣的影響。

九一八事變；奴化教育；民族意識

1931年9月18日，日本悍然發動了“九一八”事變，不到半年時間，吞并了整個東北。1932年，偽滿洲國成立，確立了“以王道為施行教育的方針”，“王道主義教育”方針，宣揚“日滿一德一心”，用傳統儒家倫理做包裝迷惑東北民眾，但實際上進行的是奴化教育。此后，日本在旅大地區和滿鐵附屬地推行了所謂的“皇民化教育”，完全無視東北的歷史和文化，并強制推行日本化，本質就是使東北民眾喪失民族意識，以達到其奴化教育的目的，完全暴露出了日本殖民統治者的險惡用心。

一、建立圖書館、博物館

日本對東北文化遺產的掠奪，對東北民族文化的扼殺，在世界戰爭史上都是極為罕見的。1905年日俄戰爭結束后，日本為達到奴化東北民眾的目的，鞏固日本在東北的權益，滿鐵首任總裁后藤新平提出了“文武裝備論”思想。其中，建設圖書館、博物館成為其強化殖民文化滲透，實現其奴化教育的重要步驟。從1907年至1945年，滿鐵在東北設立了31座圖書館，分布于沈陽、大連、長春、哈爾濱、遼陽、鞍山、鐵嶺、撫順、本溪、開原等多個城市，這31座圖書館是帶有鮮明文化侵略色彩的殖民圖書館。早在18世紀，位于沈陽故宮西路的文溯閣就已建立，日俄戰爭后，文溯閣成為“滿洲國立奉天圖書館”的分館，是日本在東北進行文化掠奪遠東文獻的集聚地。文溯閣藏有《四庫全書》、《清朝實錄》、《圖書集成》、《滿文老檔》等書籍。《四庫全書》一直被日本視為“滿洲國寶級文獻”，1905年日俄戰爭后，日本想將《四庫全書》掠奪到日本，但由于受到中國政府和愛國人士的抵制，日本沒有得逞，但其覬覦《四庫全書》的野心始終沒變。“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占領了沈陽，也就有機會控制了《四庫全書》。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后，日本成為戰敗國，慘敗之余，日本已沒有力量把《四庫全書》運往日本，最終《四庫全書》留在了中國。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對東北進行了軍事占領，但他們并沒有滿足，他們還想從思想文化領域奴化東北人民，正如他們自己所說的那樣，“軍隊的進出，僅如同皮膚的接觸，而非人心的接觸。為其后安定之計，必須全力進行‘槍’后的文化工作。”[1]日本在東北大肆建立圖書館，就是為了美化其侵略本質，并尋找各種文獻資料掩蓋其侵略罪行。如他們把東北歪曲成自古就獨立于中國之外，為日本侵略者制造“滿蒙獨立”尋找“證據”和借口。除此之外，他們還建立博物館，如旅順博物館、國立中央博物館、遼陽古物保存館、撫順古物保存館等。這些博物館都是日本將中國文物運往日本的中轉站，他們將掠奪的大量東北珍貴圖書、文物，收藏在這些博物館中，“至1942年，旅順博物館收藏的標本達到3萬余件。”[2]日本還通過陳列、展覽等形式肆意侮辱中華文化，企圖摧毀東北民眾的文化自信，以達到奴化東北民眾思想的作用。

此外，日本還開展考古挖掘活動。特別是1906年，滿鐵成立后，挖掘活動更頻繁了，如東北考古學會、滿蒙文化等一些組織就在滿鐵支持下，對東北很多歷史遺跡進行了大規模的挖掘，導致很多珍貴文物被挖出地面，并被運至日本。如國寶中華唐鴻臚井刻石至今還在日本皇宮，它是100多年前被日本劫掠的。1936年，日本派136人的專家組成滿洲考察團研究中國東北，挖掘和掠奪了遼寧朝陽的紅山古人類歷史文化遺址，目前這些屬于中國的文物被收藏在東京帝國大學博物館。還有如“在劫往日本的各種文物古籍中，中國文獻典籍占了很大比例，共計2萬多種，合20余萬冊，另有209箱，所裝書籍不詳……中國歷代地圖被劫往日本共計5萬余幅。”[3]

二、宗教設施和新聞媒介

偽滿洲國建立后不久，為祭祀被中國人民擊斃的日軍，“紀念為國家而犧牲的人”，日本殖民者修建了“忠靈塔”、“護國廟”，并強制要求偽滿洲國官吏和民眾參拜。對于違反者，則以所謂的“不敬罪”進行嚴厲的處罰。日本將宗教作為一種精神統治工具，麻醉東北民眾成為日本統治的順民。日本利用宗教設施的“教化”作用，根本目的就是要灌輸所謂日本神祖是世界一切宗教產生的源泉，日本必須統治全世界的思想，企圖以此鎮壓東北民眾的反抗斗爭，泯滅中國人民的抗日愛國意志。東北民眾雖然被迫參拜，但很多人內心并不認同，并且感到厭煩，有很多人在心里默默地罵著“日本鬼子、漢奸死得活該。”[4]等話語。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擔任偽滿鐵嶺市市長的徐漸久，就對日本的宗教侵略做出過強烈反抗。1943年1月22日，他在鐵嶺市公署召開的中國教員講習會上發表講話時說道：“建國神廟里祭祀的是什么東西？是日本皇祖‘天照大神’，就是說，把老張家的祖先拿來，要老李家去供奉。”[5]他的話語引起了東北民眾的共鳴，增強了東北民眾反抗日本侵略的決心。但不幸的是，后來偽滿警察機構將他逮捕，他在獄中受盡折磨并被強制判刑。

此外，日本為鞏固殖民統治秩序，還通過控制新聞媒介和操縱輿論，對東北人民進行種種誘騙宣傳，大肆宣傳其“和平反共”、“王道樂土”、“建設東亞新秩序”等思想主張。如日本在中國東北地區利用電影這一手段實施文化侵略的歷史長達20余年，1923年，滿鐵成立映畫班，“九一八”事變后，滿鐵映畫班拍攝了3部紀錄片《滿蒙破邪行第一篇》、《穿越嫩江》、《遼西掃匪》。1933年，偽滿洲國相關機構相繼拍攝了《國都介紹》、《新興滿洲全貌》、《滿洲國軍全貌》等。1936年，滿鐵映畫制作所拍攝紀錄片《秘境熱河》、《草原巴爾嘎》。1937年，株式會社滿洲映畫協會(簡稱滿映)成立。滿映在其后的8年時間里，共拍攝110多部故事片，200多部紀錄片和科教片，其目的都是為了鼓吹“日滿一體”、“五族協和”，宣傳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政策，奴化東北人民。

三、東北民眾民族意識的覺醒

九一八事變后，民族危機進一步加深，這進一步激發了知識精英對中國前途命運的思考，認識到了民眾力量的重要性。“革命的群眾覺悟呢！東省問題將成為決定中國民族解放與奴隸的關鍵，所以我們今后的斗爭，實在就是殖民地的革命群眾同垂死的帝國主義者作最后決斗的戰爭，我們決不能仰望著任何強盜來幫忙，更不能信賴中國統治階級去反帝！東省事件是具有歷史的重大性，同時我們必須也要負起重大的任務，不容遲疑，不容躊躇，要作革命的斗爭。”[6]“我們如果不要國內多數的國民大眾動員就不會尋得對日斗爭的力量。那么，除了軍事力量以外是什么？當然是民眾的力量了。”[7]還有知識精英認為，“我們求東省問題之解決，中國民族得到出路，只有建立真正的革命政權，把反帝的群眾組織起來，并聯合世界革命勢力，去顛覆整個資本帝國主義的體制，這個前途，定能解決東省問題，定能解決中華民族！”[6]“我們東北三千萬民眾，絕不承認日本所造成的滿洲國。并且要向貴團聲明滿洲建國絕不是出于東北民眾的意思，東北民眾絕不愿步朝鮮后塵。”[8]

日本在九一八事變后，企圖泯滅東北民眾民族意識的種種奴化措施，并沒有達到其目的，相反由于日益嚴重的民族危機促進了中國近代民族主義的發展，進而推動了東北民眾民族意識的覺醒。特別是一些東北愛國人士多持有積極的抗戰心態，如1931年9月27日，在北平舊刑部街奉天會館內，聚集了四百多位東北流亡同胞，東北民眾的第一個抗日救亡組織——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成立，簡稱“東救會”，“東救會”于9月28日發表《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宣言》，《宣言》揭露了日本侵略中國東北的罪行，并號召中國民眾為中華民族而戰，這種積極的抗戰心態也在后來的發展中逐漸影響到普通民眾，并逐漸成為東北民眾社會心態的主流。

還有如有很多學生是堅持抗日的，如“像我父親是東北大學畢業的，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我父親就參加了抗日，我父親從1931年到1945年，一直沒有和家里聯系，抗戰勝利后，他才回老家。”[4]還有其他的學生以其他的方式抵抗日本，如1934年春，日偽當局強迫各中等學校加上日語課，團支部就組織團員向學生宣傳這是奴化教育。“賈文源說，‘日本話不用學，再過三年用不著。’我最不愛上日語課，經常約幾個同學在上日語課時溜號。每當學校強迫學生讀‘日滿協和’、‘大東亞共榮圈’等陳詞濫調時，團員就在同學們中帶頭故意念錯或只張嘴不出聲，以示憤恨。”[9]日本本著既定的“要征服亞洲，必先征服中國；要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的方針，企圖進一步奴化東北人民，規定日語為“滿洲國語”，東北人是“滿洲國人”，不許稱中國人。學校里中國傳統的民族文化教育被摧殘殆盡，課程設置和教材充滿了殖民主義的思想。“如被同學們厭惡地稱為‘老古董’的國文高教授，上課時張口就是‘日滿親善’、‘五族協和’、‘王道樂土’和‘大東亞共榮圈’那一套陳詞濫調。特別令人討厭的是軍事教官的軍事課。同學們都知道日本人讓開軍事課的目的是將進一步侵略中國，所以上軍事課時大家心情最不舒暢。對于這些，我和許多愛國學生都痛心疾首，心中異常憤恨。”[9]

九一八事變后，盡管日本用其強大的高壓政策企圖使中國東北殖民地化，在這一過程中，由于幾千年來傳承的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特別是隨著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發展，中華民族自身的民族性與日本的殖民性進行了有力的搏擊，在此博弈中，盡管日本的奴化教育帶有很大的強制性和隱蔽性，但終歸抵擋不住幾千年傳承的中華民族的民族性，使東北民眾的社會心態逐漸向著積極抗戰心態的民族性轉化，為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奠定了堅定的基礎。

[1]本報評論員.日本殖民文化設施尾隨刺刀而來[N].遼寧日報，2015-06-10.

[2]李娜.日本建造殖民文化設施就是為了實施精神控制[N].遼寧日報，2015-06-10.

[3]本報評論員.大量圖書損失及流向成迷[N].遼寧日報，2015-06-10.

[4]蘇先生.我小時候生活的點點滴滴[M].黃巍訪談錄，未刊稿，第4-6頁.

[5]本報評論員.宗教設施：泯滅抗日意志的魔窟[N].遼寧日報，2015-06-10.

[6]嘯沖.東三省之將來——東省往何處去(下)[J].九一八周報，1932(14).

[7]白坤.反日運動前途的展望[J].九一八周報，1932(6).

[8]遼寧全省民眾代表送致調查團.遼寧全省民眾請愿書[J].九一八周報，1932(10).

[9]遼寧省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遼寧文史資料：第九輯(內部發行)[M].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34-36.

黃巍(1977-)，女，滿族，遼寧丹東人，歷史學博士，遼寧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從事中國近現代社會文化史研究。

K265.6

A

1006-0049-(2016)20-0020-02

2014年度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重點項目《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民眾的社會心態與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發展》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L14AZS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