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偉
中國共產黨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與曲折發展*
周建偉
中國共產黨;人民話語;原初語境;建構;發展
人民話語事關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價值基礎和正當性論證。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是針對臣民話語、國民性改造話語和機械的階級話語,具有包容性、開放性、統合性、國際性等特點。新中國成立后,人民話語既呈現出總體上的發展,但也出現過偏離。堅持和推動人民話語的創新發展,應當從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汲取智慧資源,認真總結人民話語發展演進的歷史經驗,合理判斷中國的現實和未來發展。
中國共產黨的人民話語,是以人民概念為核心,由一系列關于人民的陳述構成的整體,事關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價值基礎和正當性論證,是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國內思想界對人民概念、對“人民社會”與“公民社會”產生了一些爭議。全面正確理解人民話語,廓清在人民話語問題上的疑惑,化解各種對人民話語的誤解和曲解,仍然是我們的一大任務。本文嘗試從歷史的維度,從中國共產黨人民話語的建構和發展出發,對人民話語的建構歷程進行分析。
理解人民概念,不能只從單個詞匯來理解,而要從陳述和一系列陳述構成的話語體系來理解。按照法國思想家米歇爾·福柯的界定,所謂話語,就是“隸屬于同一的形成系統的陳述整體”。[1](P137)英國學者安德魯·海伍德認為:“從技術的意義上講,話語是一種體現在特定語言中的專業知識體系,是一套組織見解和行為的思想形式。”[2](P108)以人民概念為中心,形成了一系列的判斷和陳述,構成了一個相互聯系的陳述整體,我們可以把這個以人民概念為核心的多個陳述構成的整體稱為人民話語。
人民話語并非新詞,學界早已使用。李建軍認為,中國共產黨的人民話語是一種政治意識形態,是一個由各種符號、意義、修辭等構成的巨大的網絡系統,是一個由各種話語陳述、符號序列構成的整體。[3](P17)吳永對中共創設“人民”概念進行了歷史考證,認為陳獨秀最先使用了“人民”概念,中共二大第一次使用了中共意義上的“人民”概念。[4]
人民概念雖然是中國共產黨通用的概念,但人民話語的創立者是毛澤東。中共的人民話語不是在中共成立時就有,而是在實踐基礎上,通過理論探索得到的成果。概念的廣泛使用和內涵定型,是話語建構的直接標志,毛澤東對人民概念的使用情況可以視為衡量中共人民話語建構的直接標準。筆者檢索1991年版的《毛澤東選集》,發現《毛澤東選集》中第一次出現人民概念是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該文作于1927年3月。文中寫道:“例如寧鄉的楊致澤,岳陽的周嘉淦,華容的傅道南、孫伯助,是農民和各界人民督促政府槍斃的。湘潭的晏容秋,則是農民和各界人民強迫縣長同意從監獄取出,由農民自己動手槍斃的。”[5](P26)不過,查閱1948年東北書店版《毛澤東選集》,此兩處原文都是“農民和各界”,并無“人民”二字,可見“人民”二字是新中國成立后修訂的。[6](P36)該文第三處使用“人民”概念為“這四種權力——政權、族權、神權、夫權,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5](P31)查閱1948年東北書店版《毛澤東選集》,此處原為“乃束縛中國人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6](P41)使用的概念是“中國人”而非“中國人民”。
從文獻資料看,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普遍使用人民概念是在延安時期。筆者據此認為,中共的人民話語建構于延安時期,延安時期是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標志性的成果有毛澤東的《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新民主主義論》、《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1949年的《論人民民主專政》、1957年的《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等,則是人民話語的發展成果。要全面準確理解“人民”,需要將其放入話語體系中,放入具體的語境中。吳永在《論民主革命時期中共對“人民”話語的建構及其意義》一文中,對中共構建人民話語的宏觀背景和目的進行了分析,但吳文的不足在于,缺乏話語對話和斗爭的視角,沒有就人民話語所針對的話語對象進行分析。下文從人民話語建構原初歷史語境的視角,特別是從話語對話和斗爭的角度,厘清人民概念的內涵。
第一,人民話語針對的是臣民話語,理解人民概念要從臣民概念入手。人民和臣民是兩極的概念。秦暉、金雁考證,漢語中的“民”主要是身份概念,“民”,古同“氓”、“萌”,指卑賤的下人。后世無論是賤民、下民、草民、子民等稱呼,還是官民、紳民、君民等對舉,都顯示了“民”的卑下身份。這種身份是傳之子孫的。[7](P20)臣民的本質特征是依附性、被動性和命運的不可自主性,作為臣民的個體,無論是在現實的人身上還是思想上、情感上都依附于權力,對中國而言,就是依附于高高在上、恒久不變的皇權。一旦沒有了皇帝,臣民就會如喪考妣,不知何去何從。君叫民死,民不得不死,臣民沒有任何的獨立性、自主性而言。臣民話語是一種將普通百姓視為、塑造為、固化為皇權依附物的系列陳述,這些陳述在儒家經典中非常普遍,唾手可得。值得注意的是,儒家臣民話語一方面強調君臣父子之間的服從關系、依附關系,另一方面也主張仁政,強調民本,即所謂“民貴君輕”,不過前者是基礎,后者為前者服務。一些向往政治復古的所謂政治儒家,對這些話語仍然留戀,時不時出現在高頭講章中。
人民概念是對臣民概念的解構和唾棄,人民話語是對臣民話語的批判和顛覆。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布“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不僅表明中國人民從此屹立于國際民族之林,還表明中國人民作為大寫的“人”站起來了,是國家的主人而不再是封建皇權下的臣民了。
人民話語對臣民話語的批判和顛覆,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賦予中下層民眾歷史主體地位,肯定其推動歷史進步的價值和意義。在傳統社會,中下層民眾屬于典型的臣民范疇,被認為是歷史的客體而非主體。毛澤東將農民、手工業者等底層民眾納入人民范疇,予以高度肯定:“只有農民和手工業工人是創造財富和創造文化的基本的階級”;“在中國封建社會里,只有這種農民的階級斗爭、農民的起義和農民的戰爭,才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8](P625)二是對臣民話語進行直接批判。蔣介石是中國近代文化保守主義、政治復古主義的代表,1942年發表的《中國之命運》一書,是其保守主義、復古主義思想的集中闡述。蔣介石的臣民話語集中論述,與中共人民話語的建構屬同一時期,是人民話語建構的重要歷史語境,這里略作展開。蔣介石對中國民眾持極為消極和負面的評價,認為中國衰落的重要原因,是中國人民丟掉了“中華民族固有的德性”,“一百年間,國家民族在政治、經濟、社會、倫理與心理各方面,無不頹風外暴,危機內伏,幾將毀滅我再生的基礎,杜絕我復興的根源,實為歷史先例之所無”。[9](P7)蔣介石對中國民眾精神道德的“淪喪”痛心疾首,認為要救中國,必須“培養國民救國道德,即恢復我國固有的倫理而使之擴充光大。而其最重要的條目,則發揚我國民重禮尚義,明廉知恥的德性”。[9](P98)蔣介石引用孔子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來論證其知難行易的哲學,將民眾的“行”(實踐)界定為權力精英的“知”(知識)的附屬物,在哲學上將民眾“附屬化”,也就是臣民化了。在中共中央安排下,范文瀾、艾思奇等馬克思主義學者對《中國之命運》進行了尖銳的批判,艾思奇就直截了當地批判蔣介石“公然主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愚民政策”。[10](P78)實際上,針對蔣介石為代表的臣民思想,毛澤東早就作過批判,比如,毛澤東認為,“地主階級這樣殘酷的剝削和壓迫所造成的農民的極端的窮苦和落后,就是中國社會幾千年在經濟上和社會生活上停滯不前的基本原因”,[8](P624)與蔣介石強調的民眾精神道德淪落是中國衰落的根本原因針鋒相對。三是開展“武器的批判”。中共依靠工人、農民為主的中下層民眾進行革命實踐,發揮其改天換地的力量,取得了革命勝利,建設新的社會制度,從客觀的實踐效果上否定了臣民話語。
第二,人民話語針對國民性改造話語,理解人民概念也要從國民性概念入手。國民性改造思想興起于清末,是20世紀初中國啟蒙運動的核心思想,影響深遠。國民性專指中國人的劣根性。晚清時期,梁啟超等思想巨擘以進化論為基礎,通過中西比較,率先對中國的國民性進行批判,提出要鍛造“新民”,建設“少年中國”,建構了中國特色的國民性改造話語。新文化運動時期,陳獨秀、胡適等一批知識分子以新文化的名義,鼓吹和傳播國民性改造話語,提出從文化入手改造中國。國民性話語作為時代思潮,包括毛澤東等在內,一批中共黨內知識分子曾受其影響。
國民性改造話語的言說理路為:作為整體的“中國人”或“中華民族”,在思想、文化、道德、行為模式等諸多方面存在“劣根性”,正是這些“劣根性”,使中國陷入自卑和貧弱的狀況;中國人的國民性,也就是中國人的心理、文化、思維方式、行為模式屬于先天的、整體性的落后,心理、文化、思維方式、行為模式既是落后的表現,也是落后的原因;要拯救中國,必須首先去除國民的“劣根性”,也就是徹底改造國民性,鍛造“新民”,在此基礎上,構建新制度、新政府、新國家。用梁啟超的話說就是:“茍有新民,何患無新制度?無政府?無新國家?”[11](P3)
中國共產黨是啟蒙思想和“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繼承者,國民性話語自然成為中共新的政治話語不可忽視的語境。對國民性話語,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有繼承,但主要是批判和揚棄,新話語——人民話語的建構即是體現。人民話語對國民性改造話語的揚棄主要表現在:其一,基本理念的批判和揚棄。人民話語不承認抽象國民性的存在,不承認文化思想決定或等同于國民性,堅持唯物主義的物質決定意識(思想),認為人“只有一種基本特性——社會性”,[12](P83)這種社會性是具體的、發展的,不是抽象的、靜止不變的。其二,以具體的階級分析取代抽象的人性(文化心理)分析。人民話語的分析方法是階級分析,毛澤東以階級為基礎界定人民,以具體的階級分析解構抽象的國民性分析。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毛澤東指出:“最廣大的人民,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是工人、農民、兵士和城市小資產階級。”[13](P855)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毛澤東認為人民“在中國,在現階段,是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14](P1475)其三,以對中國民眾的肯定取代對中國民眾的否定。中國共產黨明確肯定人民的主體地位,肯定農民和手工業工人是創造財富和創造文化的基本力量,認為工人階級是中國革命的領導階級,農民是中國革命的主力軍,這與國民性改造話語全面否定中國民眾形成鮮明對比。總的來說,人民話語與國民性話語的關系是辯證的,但人民話語的建構,是對國民性話語的揚棄和替代,以馬克思主義建立在民眾積極肯定基礎上的啟蒙取代國民性話語建立在對民眾消極否定基礎上的啟蒙。正如劉小楓所言:“馬克思主義是現代啟蒙思想的轉向,主張科學社會主義啟蒙,以啟發階級覺悟、民族覺悟和新道德為取向。中國的民族主義(救亡)與社會主義的親和力推進了社會主義式的啟蒙……”。[15](P388)
第三,人民話語針對機械的階級話語,理解人民概念離不開正確看待階級概念。人民概念和階級概念具有親緣關系,眾所周知,毛澤東的人民概念以階級分析為基礎,以階級屬性尋找人民,在革命時期,這一方法的有效性得到了檢驗,但在和平時期,這一方法卻使人民概念產生了爭議。一些對人民話語持否定意見的學者就此認為,因為人民話語的階級基因,在我們吃盡了“以階級斗爭為綱”的苦頭后,要做的只能是否定、放棄人民概念,才能不重蹈歷史覆轍。而另一些堅持階級分析的學者則認為,階級分析是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根本,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否則就背棄了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改革開放以來,官方意識形態恰恰放棄了階級概念,出現了理論上的背叛和倒退。歷史是最好的老師,對現實問題的爭論,可以回到歷史的原初語境去尋找解決的智慧。這兩種觀點,其實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既然已經有了階級概念和階級分析,為什么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還要建構人民概念和人民話語?從這個問題出發,結合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我們有可能更好地理解人民話語與階級分析的關系。
毛澤東回憶,在最初接受馬克思主義時,“只取了它四個字:‘階級斗爭’,老老實實地來開始研究實際的階級斗爭”。[16](P379)可見,階級和階級斗爭在毛澤東個人思想中具有重要和特殊的地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是通過“理論旅行”來到中國這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東方大國,必然遭遇挑戰,這也是毛澤東要面對的。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本身并不完善,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產生于歐洲資本主義社會,分析的對象也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階級構成,這兩個原因,使得它運用到中國這個復雜的東方國家時,存在著諸多的困難和局限。民主革命時期,中共黨內的階級分析產生了兩種不同的取向:一種是機械運用階級分析,陳獨秀的“二次革命論”和王明為代表的“左”傾路線即是代表,結局都是失敗;另一種是結合中國實際對階級分析進行創造性發展,毛澤東是這種取向的代表,也由此成為階級分析的大師。毛澤東畢生重視階級分析,也了解機械階級分析的弊端及其在復雜的中國國情面前的局限,否則他也不會下大力氣撰寫《矛盾論》、《實踐論》這些為認識中國國情提供方法論的著作。
機械的階級分析局限在于:其藍本是階級結構相對簡單的歐洲資本主義社會,在中國這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東方國家復雜的階級結構面前顯得力不從心,簡單套用無法真正厘清中國的階級狀況,真正找到革命的依靠力量,更無法找到適合中國國情的正確的革命路線。原因在于,機械的階級分析以社會群體代表的生產方式確定其階級屬性,以此判斷其革命性,按此邏輯,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將被視為封建生產方式的代表,不僅被排除在革命力量之外,還會成為革命的直接對象;更為重要的是,按照機械的階級分析,將會得出中國不具備革命客觀的社會經濟基礎,從而不具備革命資格的結論,從根本上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革命的正當性予以否定。總的來說,機械的階級分析具有對中國社會歷史的分析力、解釋力不足,對社會群體的排斥性突出,包容性不夠等問題,無法為中共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為之奮斗的新政權提供有效的理論支持和正當性論證。
針對機械階級分析存在的問題和面臨的挑戰,毛澤東和中共的解決策略是:一方面,對階級分析進行方法上的發展,使其能夠有效解釋和厘清中國復雜的階級構成,分清中國革命中敵、我、友;另一方面,針對機械人民話語的弊端,以人民話語超越階級話語。相對于階級話語,人民話語的優勢主要是:其一,具有包容性、開放性和統合性。人民話語能夠將農民、小資產階級等在階級評價序列中較低等次的群體和特定時期的特殊群體(如抗戰時期的開明紳士)包容進來,賦予其恰當的地位,發揮其積極作用,與中國國情更加契合。需要指出的是,階級劃分確實有分裂社會的內在指向,以人民來對歷史主體統一命名,具有彌合階級劃分帶來的社會分裂,促進社會整合的指向和優勢。其二,更具社會基礎和可接受性。對中國來說,階級概念畢竟是舶來品,知識界對階級概念是否適用中國也存有疑慮,普通百姓對階級概念更是陌生。人民概念卻是中國化的,也容易被知識界和普通百姓理解和接受。其三,具有國際性,更容易獲得國際認同。從話語建構的角度,無論是美國崇奉的“民有、民治、民享”,還是人民革命、人民主權、人民政權,因為有人民二字,往往就具有國際性,更容易能夠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為中國革命和新政權提供更有效的正當性支持。
話語是由一系列陳述構成的系統整體。描述和理解人民話語,要在其原初語境的基礎上,結合其流變,梳理和列出其基本的和主要的陳述,進而揭示其特征。從話語建構的角度看,理解人民概念和人民話語,需要結合臣民、國民性、階級三個概念及其相關陳述,進行對勘。下面從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創建人民話語的原初語境出發,簡要列出人民話語基本的和主要的陳述。
第一,關于人民內涵、外延、性質的陳述。這是人民話語的基本陳述。毛澤東對人民的外延有明確的陳述:“最廣大的人民,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是工人、農民、兵士和城市小資產階級。”[13](P855)判斷人民的標準相對復雜:人民的基礎是階級,某個階級屬于人民范疇,則基于其革命性和進步性,其進步性和革命性,又源自其在生產關系中的地位和其在革命中可能的利益得失,表現為思想和行為。人民的性質包括政治性質、倫理性質,人民是集體的、先進的政治力量,也是倫理價值的主體,人民立場、人民利益是中共的政策是否恰當的最終衡量標準。人民的屬性既可以依據其先天的出身獲得,也可以通過后天的努力獲得,轉變其階級立場,但中共更看重后天的努力,如毛澤東本人認為自己是接受共產主義信仰后轉變階級立場,獲得無產階級屬性的。
第二,關于人民地位和作用的陳述。人民擁有主體地位,包括歷史主體、革命主體、建設主體、價值主體,“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13](P1031)人民中的不同群體,在革命和建設中的具體地位和作用有所不同,如工人階級是最先進、最革命的階級,在革命和建設中擁有領導地位,農民階級由于人數眾多,在革命中具有主力軍地位。人民不僅具有推動歷史進步的物質功能,還有高度的道德價值。毛澤東曾分析為什么軍閥部隊的士兵到了紅軍部隊之后,有更強的戰斗力,一個重要原因是人民的道德感召力,“士兵感覺不是為他人打仗,而是為自己為人民打仗”。[5](P63)
第三,關于人民民主的陳述。人民民主是人民話語的核心組成部分,其基本陳述是:“對于人民內部,則實行民主制度,人民有言論集會結社等項的自由權。選舉權,只給人民,不給反動派。這兩方面,對人民內部的民主方面和對反動派的專政方面,互相結合起來,就是人民民主專政。”[14](P1475)可見,對于民主的一般規定,人民話語持有和國際標準一致的看法,就是選舉權、被選舉權、言論集會結社、監督等各項權利和自由;不同點在于,原初語境的人民話語將民主權利限定在“人民”范疇。
第四,關于人民發展進步的陳述。人民具有政治上的革命性和先進性,但并非沒有缺點,人民仍然需要教育,需要不斷發展進步:“無產階級中還有許多人保留著小資產階級的思想,農民和城市小資產階級都有落后的思想,這些就是他們在斗爭中的負擔。我們應該長期地耐心地教育他們,幫助他們擺脫背上的包袱,同自己的缺點錯誤作斗爭,使他們能夠大踏步地前進。”[13](P849)為了不影響人民概念的崇高性和道德性,中共還引入了“群眾”這個使用更為廣泛的概念。群眾概念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同人民概念一起使用(人民群眾),還成為中共最為重要的工作路線群眾路線的核心概念。在強調缺點、落后甚至非理性的思想行為時,群眾概念得到更多的使用。
第五,關于統一戰線的陳述。統一戰線是人民話語的重要組成部分,賦予了人民話語更大的包容性和靈活性。統一戰線以工農聯盟為基礎,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吸納和包容的社會群體更多、更廣泛。毛澤東強調:“中國新民主主義的革命要勝利,沒有一個包括全民族絕大多數人口的最廣泛的統一戰線,是不可能的。不但如此,這個統一戰線還必須是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的領導之下。沒有中國共產黨的堅強的領導,任何革命統一戰線也是不能勝利的。”[14](P1257)解放戰爭中,中國共產黨提出:“聯合工農兵學商各被壓迫階級、各人民團體、各民主黨派、各少數民族、各地華僑和其他愛國分子,組成民族統一戰線,打倒蔣介石獨裁政府,成立民主聯合政府。”[14](P1237)
可以看出,人民話語具有五個突出的特點:
一是功能的基礎性。人民話語為中共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以及社會主義改造、建設、改革提供了倫理基礎,為革命和革命后建立的新政權提供了正當性論證。對中國共產黨來說,人民話語的這些功能具有基礎性,沒有人民話語,不僅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建設和改革不具備合法性,甚至中國共產黨本身的合法性都會受到質疑。
二是理論的超越性。人民話語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根據中國國情、中國革命的目標任務和未來政權建構,結合國際通行的話語體系建構起來的,超越了傳統的臣民話語、資本主義性質的國民性改造話語以及機械的階級話語,使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話語上升到了新的層次,發展到了新的階段。
三是外延的包容性。人民話語具有極大的包容性,臣民話語、國民性改造話語中被蔑視的階級和群體,機械的階級話語中被排斥的階級和群體都能夠被包容進來,得到重新認識和定義,成為人民的一部分,成為歷史的主體、革命的力量和新政權的基礎。筆者認為,近代中國的一大歷史任務是民族國家建構,即從傳統國家轉型為現代民族國家,臣民話語和國民性改造話語由于其對占人口絕大多數的中下層民眾的否定,難以完成民族國家建構的歷史任務;人民話語由于其包容性和對中下層民眾的肯定,使其具備了完成民族國家建構的歷史重任,這也是人民話語重要的優勢和價值所在。[17]
四是話語的國際性。如前所述,人民話語是與國際接軌的政治話語,具有很高的國際認受性,無論是對中共國際形象的建構,還是對中共政治理念的國際傳播,以及對新政權的國際形象、國際交往等,都有重要和積極的意義。
五是演進的多向性。這是需要特別指出的一個特點。所謂演進的多向性,是指人民話語在特定的時空條件下,在各種不確定因素的影響下,會出現不一樣的演進路徑,呈現出不一樣的特點和后果。在一般的意義上,任何政治話語所包含的價值觀都存在若干種不同的解釋,如自由主義話語對自由的解釋、民族主義話語對民族認同的解釋等,莫不如此,人民話語對人民、階級的解釋也存在同樣的情況。從人民話語自身看,演進的不確定性也相對為高,這與人民話語中存在的張力有關。在具體的發展演進過程中,在與其他話語的互動對話中,人民話語存在較為明顯的矛盾性、選擇性、傾向性問題,原初語境中的一些特點和優點可能被遮蔽,這使得它發展曲折,命運多舛,也使得一些持自由主義價值觀的學者對人民話語持否定態度。
新中國成立后,人民話語逐步脫離其創立的原初語境,面對著全新的時空條件。人民話語在新中國成立后既有發展,也歷經曲折。改革開放后,人民話語煥發了理論生機,得到了巨大的發展。不過,近年來人民話語也備受爭議,成為“左右之爭”的一個焦點性問題。
新中國成立后人民話語的發展,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
其一,人民話語成為國家基礎性的政治話語,獲得了廣泛的認受。人民民主專政是人民話語的核心部分,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立國的重要理論基礎。毛澤東結合中國實際,對人民民主專政理論進行了細致闡發,在為新中國政權建構提供理論指導和合法性論證的同時,確立了人民話語作為國家基礎性政治話語的地位。人民一詞成為廣泛使用的政治修飾語,從人民政府、人民軍隊、人民政協、人民公仆、人民代表到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人民公安、人民公社,乃至于人民幣、人民郵政、人民畫報,不一而足。作為修飾詞的人民賦予被修飾詞合法性和崇高感,人民話語也由此成功實現了“大眾化”,成為中國社會難以逾越的名詞概念。
其二,人民內部矛盾理論的建構。這是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在人民話語的發展上最為卓越的理論貢獻。人民內部矛盾的基本陳述是:社會主義社會存在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這兩種不同性質的社會矛盾,“人民內部的矛盾,在勞動人民之間說來,是非對抗性的”,[18](P205)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基本公式是“團結——批評——團結”,“就是從團結的愿望出發,經過批評或者斗爭使矛盾得到解決,從而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18](P210)人民內部矛盾如果處理得不當,或者失去警覺,也可能發生對抗。人民內部矛盾理論對人民話語的發展,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清醒地認識到人民內部也存在根本利益一致基礎上的矛盾,矯正了蘇聯式社會主義理論否認社會主義制度下仍然存在矛盾的理論觀點,具有開創性的意義。第二,人民內部矛盾理論針對的是新的時空條件下——社會主義制度下的現實問題,同革命時期的人民話語無論是在分析對象、理論取向、具體觀點、政策指向等都有新的內容,它一提出,理論形態就已相對完善,對新的時空條件下人民話語的發展和實踐具有重大意義。第三,深化了對“人民概念”和“人民實體”的認識。人民話語的核心始終是“人民”概念,人民話語的演進歸根結底要回到對“人民”的認識上,具體來說是對“人民概念”和“人民實體”的認識。李劍鳴教授的研究表明,美國的建國精英們為“人民”勾畫了兩種相互聯系而又有很大差別的形象:作為一個道德整體的“人民”是政治國家一切權力的來源,而現實政治世界中的“人民”則被視為愚昧而輕率的大眾,并不具備直接行使政治權力的素質和能力。因此,建國精英們在思考和設計國家制度時,一方面,利用抽象的“人民”名義(即人民概念)來確立政治國家的正當性;另一方面,則通過國家制度設計抑制和過濾普通民眾(即人民實體)過大的政治影響,由此,“美國政體就成了一種‘民主化’的精英統治”。[19]中共分析人民的方法立場和對人民屬性特征的認識與美國的建國精英截然不同,但人民內部矛盾理論卻展示了毛澤東對現實政治中的對“人民”有著清醒的認識,特別是“人民”復雜性的認識,這其實與美國的建國精英對“人民”的認識有異曲同工之處:毛澤東視閾中的人民實際上也有抽象(概念)和具體(實體)之分,抽象(概念)的人民是國家主權的擁有者和執政黨、政府合法性的重要源泉,具有不可置疑的崇高性;具體的人民(實體)則是復雜的、有矛盾的,還有不少消極落后的地方,面對著諸多的利益沖突,需要教育和改造*如毛澤東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中指出:“在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過程中,人人需要改造,剝削者要改造,勞動者也要改造,誰說工人階級不要改造?”參見《毛澤東文集》, 第223頁,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
其三,廢除階級身份制,融入公民內涵。這與解放思想和改革開放息息相關,是人民話語在新的歷史時期重大的發展和進步。1979 年 1 月 11 日,中共中央下發《關于地主、富農分子摘帽問題和地、富子女成份問題的決定》指出:除了極少數堅持反動立場、至今沒有改造好的以外,凡是多年來遵守政府法令、老實勞動、不做壞事的地主、富農分子以及反革命分子、壞分子,經過群眾評審,縣革委會批準,一律摘掉帽子,給予農村人民公社社員的待遇。地主、富農家庭出身的農村公社社員,他們的成分一律定為公社社員,享有同其他社員一樣的待遇。今后,他們在入學、招工、參軍、入團、入黨和分配工作等方面,主要應看本人的政治表現,不得歧視。地主、富農家庭出身的社員的子女,他們的出身應一律為社員,不得再作為地主、富農家庭出身。[20]階級身份制的堅冰開始打破。1983 年 6 月 18 日,公安部發出《關于給現有”四類分子”一律摘掉帽子的通知》,1983年底,全國“四類分子”全部摘帽,成為正常的社會公民,出身審查的做法也被廢止。隨著居民身份證制度的實施,人民成為一個泛指概念,階級身份制徹底終結,這既具有歷史糾偏、實現社會正義的重要價值和意義,也標志著人民話語進入了新的階段。此后,隨著國家民主和法治的發展進步,人權概念被載入憲法,公民權利的平等得到憲法確認,公民權利的保護和發展成為社會共識和優先考慮的公共政策。公民身份和公民權融入人民話語,為人民話語注入了新的內容和活力。
其四,以人為本思想的確立和發展。新世紀以來,中國共產黨在人民話語的探索和發展上沒有停步。以人為本被確立為科學發展觀的核心和價值基礎,是人民話語的重要發展。以人為本思想,不僅是對馬克思主義人民主體思想的彰顯和發展,也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共關于“人民”的思想總結和凝練。習近平總書記富于深情的話語“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21](P4)既感性又有哲理,是以人為本思想在執政層面的最好表述。公平正義、人民福祉等在人民話語中的基礎性地位進一步凸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全面深化改革必須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這是堅持我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根本宗旨的必然要求。全面深化改革必須著眼創造更加公平正義的社會環境,不斷克服各種有違公平正義的現象,使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如果不能給老百姓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如果不能創造更加公平的社會環境,甚至導致更多不公平,改革就失去意義,也不可能持續。”[21](P96)此外,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治理理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國夢等思想的提出,無不與人民話語密切相關,在不同側面充實和發展了人民話語。
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段時期,人民話語的發展演進也并非一帆風順,對人民話語并不是沒有爭議。在看到人民話語不斷發展的同時,也要關注它經歷的曲折和曾經的偏向、偏離。人民話語的偏向和偏離,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包容性、超越性的弱化。1957年后,毛澤東重新強調階級斗爭,階級分析逐步占據人民話語。在各種內外部因素的作用下,階級分析發展到了極致,以階級斗爭為綱成為中共的指導思想,這實質上已經拋棄了真正意義上的人民話語,人民概念沒有了實質意義。階級敵人的存在,成為人民存在的前提。人民和階級身份的厘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出身、血統的決定,不僅人民內部被區分為權利不同的三六九等,還事實上存在著一個按其出身被隔離的“政治賤民階層”,即所謂“四類分子”(地富反壞右)及其子女,“以有2 000多萬‘四類分子’計算,受牽連的人口超過1億,大體上占總人口的15%左右。”[22]人民概念的包容性、超越性丟失,區隔性成為主軸,使人民話語在一段較長的時期內成為擺設,喪失了積極意義。二是彌合矛盾、整合社會功能的弱化。如前所述,人民話語超越機械的階級話語的優勢在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合階級劃分帶來的社會分裂和社會矛盾,但1957年后,人民話語的一個演進路線卻是強化敵我(階級)區分、突出敵我(階級)矛盾,灌注斗爭哲學,使人民話語原本具有的整合社會、彌合矛盾的功能逐步弱化,人民話語的優勢逐步消失。三是對人民及其訴求的想象和誤讀。民生改善、權利保障、秩序維護永遠是人民最真實和現實的需求,也是社會主義建設的一個根本目標,但1957年后,人民話語的演進路線逐步偏離了這一需求。人民不再是真實的,而是話語的“想象”;人民的利益、愿望、訴求也不再是真實的,而是話語的“虛構”,真實的人民、真實的人民利益變得面目不清。
新中國成立后中共的人民話語取得了重要的發展,也經歷了曲折。人民話語的堅持和發展,不僅重申了中國共產黨的核心價值,為新生的政權提供了合法性論證,發揮了社會整合的功能;改革開放后人民話語的充實和發展,標志著思想解放的姿態和進程,標示了社會前進的方向,發揮著思想火車頭的作用。一段時期內人民話語理論建構和歷史實踐的教訓,仍然需要我們總結和記取。總的來說,人民話語已經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主流意識形態的基礎性內容,其地位和作用不容否定。
全面正確認識人民話語,進一步推動人民話語創新發展,一要回到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汲取歷史智慧,二要總結人民話語發展演進的歷史經驗,三要合理判斷中國當下的現實和未來的發展。
原初語境能夠幫助我們全面認識人民話語的內涵、目的和屬性,幫助我們正確理解人民話語的特點、價值和優勢。原初語境的人民話語針對的是臣民話語、國民性改造話語和機械的階級話語,具有高度的超越性、包容性和國際性,這是人民話語的特點和價值所在,也是人民話語的生命力所在。任何脫離人民話語針對性的分析,任何將人民話語脫離超越性、包容性、國際性的主張,都是對人民話語正道的偏離,必然導致人民話語價值的喪失和生命力的衰落。那些無視人民話語的超越性、包容性、國際性,否定人民話語存在價值和理論生命力的觀點,不僅缺乏理論說服力,更與客觀事實相背離。回到人民話語建構的原初語境,不但能夠樹立人民話語的理論自信,而且能夠幫助我們認清人民話語發展的正確方向,那就是在新的歷史語境下,毫不動搖地堅持人民話語的超越性、包容性和國際性。
厘清人民話語的發展演進歷程,理性總結人民話語理論發展演進和歷史實踐中的得失成敗,能夠幫助我們區分人民話語發展的正道和演進中的歧路,汲取經驗教訓,找到正確的前進方向。人民話語的演進不是單向度的,而是存在多種可能性。改革開放后人民話語發展的經驗,亟待我們總結;演進中可能出現的歧路,我們仍然要思考和警惕:一是以階級斗爭為綱的老路,以階級概念取代人民概念,結果是使人民話語成為“皇帝的新衣”;二是以階級為理由否定人民話語的邪路,試圖以西方的公民社會話語取而代之;三是以王道政治、賢能政治為口號解構人民話語的老路,試圖包裝翻新后的臣民話語取代人民話語。歷史已經證明,老路、舊路是走不通的死路,邪路是會帶來混亂甚至災難。歷史是最好的老師,我國人民話語的歷史能夠給我們提供豐富的智慧和經驗。
對中國現實的合理判斷,對中國未來發展的理性認識,能夠為認識人民話語提供實踐基礎,排除各種理論紛擾,堅定發展人民話語的信心,保持對人民話語的理論定力,明確人民話語的發展指向。需要重申的是,中共的人民話語是開放的、不斷發展的,中共當下的人民話語無論是內容還是表述形態主要建立在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現實上,也是明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前進方向的價值基石,經過發展創新的人民話語已經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絕對不能割舍。當然,人民話語必須堅持其開放、發展、包容的屬性和特點,防止故步自封,推動自身不斷發展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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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李文苓]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CP’s Discourse of People
Zhou Jianwei
(School of Marxism,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Guangdong 510631)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the original contexts;construction; development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is a matter of justification of the revolution, socialism construction and reform and openness led by Chinese Communist Party(CCP). The original context of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was the argument among the discourse of the subjects, the nationality and the mechanical class analysis.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has advantages of inclusiveness, openness, integration and international recognition.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has made new progress and suffered deviating from its usual route which caused today’s theoretical controversy. In order to make new progress of the discourse of people we must focus on the wisdom of the original contexts and draw on the lessons of the experience, and we must make correct judgment of the reality and future development of China.
* 本文系2015年度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當前中國重大社會思潮新態勢研究”(項目號:2015MZD016)的階段性成果。
周建偉,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廣東 廣州 510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