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學生頭腦成為“標準答案”的跑馬場
——語文教學談片

■張　菁　張遵融

不要讓學生頭腦成為“標準答案”的跑馬場
——語文教學談片

■張菁張遵融

孩子近來因語文考試連連丟分，怏然不悅；面對答卷上打叉扣分題，我反復看，回答的沒問題啊？茫然無語；當得知“標準答案”（以下簡稱“標答”），不禁啞然失驚！現按題型擷例如下，愿與諸君共同探略。

一、判斷題

用部首查字法查“丸”字，可先查“、”部，再查二畫（）

標答：√。孩子答：×。

問孩子為何打叉，答曰：“我這本《新華小字典》（商務印書館出版——筆者）上，‘丸’字在‘丿’部，不在‘、’部。”再看《現代漢語規范詞典》《當代漢語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均按《GB13000.1字符集漢字部首歸部規范》一字一部歸入“丿”部。《〈通用規范漢字表〉使用手冊》：“丸，3畫，丿部”。而小學生陌生的、用傳統習用歸部法的《康熙字典》《漢語大字典》等卻將“丸”字歸入“、”部。《現代漢語詞典》為方便讀者查檢，采用“多開門”的方式將“丸、至、塵、思、將”等字分別按一字兩部或多部檢字，并在其“部首檢字表”的“說明”中寫道：“收在‘傳統習用部首’的字右上角加上‘。’的標志。”如“蠲”字既歸入“丷”部，也歸入“皿、罒、蟲”部。對此，成人又有多少人知道？遑論孩子。這就是說，對中小學生而言，縱然不知“丸、思、將”字還可分別歸入“、”“心”“寸”部，也能在他們所使用的字詞典中查到這些字。至于“傳統習用歸部法”，作為教學中“了解”的內容，用幾個典型字告知學生，不謂不可。但這畢竟是部首檢字法的“化石”，沒有“焐熱”的必要，若將其當作須“理解、掌握”的教學內容引入考試，實乃筆走偏鋒，大有“增負”之嫌。

二、填空題

先把成語補充完整，再填空。A.（）（）力盡

標答：（精）（疲）。孩子答：（筋）（疲）。

其實，“筋疲力盡（竭）”才是正兒八經的成語。語本唐·韓愈《昌黎集》：“力盡筋疲，不償其費。”語出《何典》：“眾陰兵殺了許久，都已筋疲力盡。”《官場現形記》：“日夜忙碌，早已弄得筋疲力盡。”而“精疲力盡”出自近現代文學作品中。兩種詞形《現代漢語詞典》均收，釋義微殊，離開語境單擺浮擱，難分軒輊。學生各知其一，且均符合題意，能分出孰是孰非嗎？

三、選擇題

“舉世聞名”中的“聞”字釋義為：A.聽見B.聽見的事情C.名聲

標答：（C）名聲。孩子答：（A）聽見。

問孩子為何不選（C），答曰：“聞名中的‘名’不就指‘名聲’嗎？”言之有理！《新華成語詞典》對“舉世聞名”的釋義為：“全國或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形容名聲很大。”其他詞典的釋義大同小異，唯“知道”二字均有。在無紙筆的年代，聽與說是最廣泛的信息傳播方式，故，“聞”由“聽見”引申為“知道”。（《現代漢語規范詞典》《〈通用規范漢字表〉使用手冊》《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中“聞”均有此釋義。）如，“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聞道有先后”（《師說》）。聞名：聽到名聲，即知名，引申為著名、有名。若按“標答”選“（C）名聲”，則“聞名”便像“慫恿、遺忘、棄擲”等詞一樣成為同義復詞——名聲。其與“舉世”搭配豈不成為“天下名聲”？“舉世××”，其中，“××”均為一短語（動賓式、動補式、偏正式），如，“舉世矚目（無雙、震驚、哀慟、皆知、無敵、混濁）”。如原題增加一個選項：“知道”，就完美無缺了。

四、改病句題

1.屠呦呦成為首位獲得科學類諾貝爾獎的中國人之一。

標答：刪去“之一”。孩子答：刪去“首位”。

問孩子為何刪去“之一”二字。答曰：“她不是獲得此獎項的第一個中國人。”完全正確！李政道、楊振寧曾獲諾貝爾物理學獎（科學類獎之一），1957年楊振寧在瑞典頒獎宴上即興演講道：“我以自己的中國血統和背景感到驕傲。”當時他和李政道均未加入美國國籍，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楊振寧1964年才正式加入美國國籍）所以說李政道、楊振寧是在屠呦呦之前獲得諾貝爾科學類獎的中國人。李遠哲1986年獲得諾貝爾化學獎，1994年放棄美國國籍回到中國臺灣。另外，如丁肇中、朱棣文、崔琦、錢永健、高琨等諾貝爾科學類獎得主都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從此意義上講，說他們是中國人并不為過。如果說“屠呦呦成為首位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中國人。”是無懈可擊的，可謂沒有“之一”。

2.伽利略帶著疑問反復做了一次試驗。

標答：刪去“一次”二字。孩子答：將“一”改為“多”。

判定孩子錯答的理由是，《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反復】一遍又一遍；多次重復”。“反復”已含“多次”義，故不能再與“多次”搭配！果真如此？《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一而再，再而三”的釋義為“反復多次”；《漢語成語考釋詞典》（商務印書館）“三復斯言”中對“三復”的釋義為“多次反復”；《新華成語詞典》（商務印書館）“三番四復”的釋義為“形容反復多次。”歌曲《一生不變》：“反反復復多次失戀……”。《辭海》中“反復”的釋義為“重復，不止一次”。它既可與概數搭配，如“這個動作他反復做了上百次。”也可與確數搭配，如“此話他反復說了三遍”。所以說，孩子的修改和按“標答”修改均是對的。正可謂“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只按“標答”給分，失之武斷。

3.奶奶家養了許多雞、鴨、鵝、牛、羊等家禽。

標答：刪去“牛、羊”。孩子答：將“家禽”二字改為“動物”。

誠然，“動物”不是“雞、鴨、鵝、牛、羊”的最近上位概念（屬概念），應修改為：將“家禽”后補寫“家畜”二字。對小學生而言，將“家禽”改為“動物”二字，和“標答”相比不是最好，而是更好。（若將“家禽”后填寫“家畜”才是最好）刪去“牛、羊”二字，屬“字刪而意闕”（劉勰《文心雕龍》），因為原句明明寫道：“奶奶家養了牛、羊”。刪去，有悖事實，丟失了原文的語言信息，此乃修改文章之大忌。

4.我們要繼承和發揚老一輩的革命事業。

標答：改“事業”為“傳統”。孩子答：去掉“和發揚”三字。

問孩子為何刪去這三個字。答曰：“說‘發揚事業’聽著別扭。”說明她靠語感看出動賓搭配不當（兩動一賓，照應不周）。“標答”是正確的，但在句子沒有前言后語的情況下，孩子的修改也是對的。筆者認為，面對修改病句題，學生能找準病因病源，知道在何處動刀施治，就應充分給予肯定，因為“發現一個問題往往比解決一個問題更為重要”。（愛因斯坦）盡管改得不好甚至不對，但與茫然不知其錯者相比，還是有可取之處。因為學習成績不是量的差異，而是質不同，若分值全扣，有失公允。

凡此種種，無不折射出當下語文教學“被標準化”，孩子被“標答”綁架。本來答案是多元的，解答是多維的。盡管命題者給出的“答案”均冠以“參考”二字，但卻是唯一的，教師模式化閱卷只能以其為圭臬，萬般無奈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在一分值千金的升學考試中，如此丟分多冤！）并在考后的“試卷分析”課上，再度強化“標答”，套用叔本華名言，“讓學生頭腦成為‘標答’的跑馬場”，從而扼殺了學生思維的廣泛性、活躍性、開放性、創造性，這從某一側面回答了“錢學森之問”，唯“標答”是從，一錘定音，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教育的悲哀。

（責任編輯邵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