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的審美——芻議當前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

彭松

(合肥學院藝術設計系,安徽合肥　23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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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化”的審美
——芻議當前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

彭松

(合肥學院藝術設計系,安徽合肥230022)

[摘要]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社會階層的多元裂化導致了國產動畫受眾審美標準的嬗變。受到新的社會形態、信息技術及生活觀念的影響，當前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呈現出自我認可、自我強化、多元中心、非集體式的“碎片化”特征。在這一特征下受社會心理及人文因素的影響，審美標準的演進逐漸呈現出重構化和小眾化的總體趨勢。

[關鍵詞]國產動畫;受眾;審美標準;碎片化;重構

當前我國各行業正在快速全面發展，作為文化產業重要支柱之一的動畫行業也在不斷發展壯大之中。伴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大眾的社會觀念、審美心理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從2000年開始，國產動畫歷經十多年來的負重爬坡至今，終于看到些許曙光。但是從作品質量整體而言，國產動畫距離社會大眾當前日益增長和不斷變化的審美需求仍有較大的差距。在當前的形式下，國產動畫在思考如何彌補與美、日、韓等動畫強國相比多年累積下來的差距的同時，更應積極思考如何與國外動畫產品爭奪審美需求日益增長以及審美品味不斷提高的受眾，這是當前國內動畫行業在發展的過程中需要審慎對待的課題之一。在這一課題上，如何及時準確地把握和理解當前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及發展趨勢，成為應對這一問題的關鍵。

審美標準是一種衡量審美對象價值的內心尺度，受到時代、地域、文化、階層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既具有主觀性和相對性，又具有客觀性和普遍性，是審美活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審美同時也是一種人類特有的高級復雜心理活動，存在于人的思維活動之中。就視覺藝術領域而言，優秀的視覺作品能夠使作品中的視覺信息與審美個體的視覺記憶元素產生共鳴，從而產生心理活動并帶來情感上的深刻體驗。這種體驗往往比現實生活中的體驗更為強烈、持久。自人類社會出現以來，審美標準就一直伴隨著人類社會文明的進步而發展至今，不同的時代和地域所確立的審美標準以及由此組成的審美意識也在不斷的演進中。這種不斷演進的審美標準具體到國產動畫這一視覺藝術的細分領域也同樣如此；國產動畫從早期的萌芽狀態發展至今天，不同時代的受眾審美標準相比而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今天的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受到經濟形態、人文觀念、價值體系等各種社會元素的影響而展現出新的時代特征。在這一時代特征中，較為突出的一點是當前的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呈現出一種“碎片化”的趨勢?！八槠币辉~近年來在我國的社會語境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碎片化”英文為 Fragmentation，原意為完整的東西破成諸多零塊。對碎片化的研究最早見于 20世紀80年代“后現代主義”研究文獻中。近年來我國以黃升民為代表的學者把碎片化引入傳播學的研究中，并廣泛應用于傳媒研究，其概念界定為：社會階層的多元裂化，并導致消費者細分，媒介小眾化。[1](P80~81)有研究表明，當一個社會的人均收入在 1000~3000 美元時，這個社會便處在由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的過渡期，而這個過渡期的一個基本特征就是社會的“碎片化”：傳統的社會關系、市場結構及社會觀念的整一性—從精神家園到信用體系，從話語方式到消費模式瓦解了，代之以一個一個利益族群和“文化部落”的差異化訴求及社會成分的碎片化分割。[2](P3~6)這種分割和裂解現象在大眾的實際審美活動中的具體表現之一就是對于審美標準的認可越來越呈現出差異化的特征。

一、成因和現狀

國產動畫作品受眾的審美標準所呈現出的“碎片化”的趨勢，事實上是當代社會大眾整體審美標準“碎片化”趨勢下的一個具體表現。這種趨勢的出現有其必然性和復雜性，美國學者楊布拉德認為新的社會形態和科學技術條件下必然需要新的社會情感方式，這是后現代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一個必然現象。我國當代社會的快速變化和巨大進步所導致的社會整體效率提高和個體競爭激烈化，使得社會大眾的內心承受的壓力不斷增加，已經遠遠超過了過去農業社會模式下人作為個體所需要承受的內部壓力。從近代的封建農耕社會跨越式發展至今天的現代化、工業化、信息化社會，中國實際上是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內完成了發達國家通常需要數個世紀才能完成的發展過程。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在以令世人驚嘆的“中國速度”造就當代社會的同時，傳統的社會思想體系并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整個社會也沒有充足的時間去接收、調整、消化、適應、反思這種快速、巨大的社會變化。原有的傳統社會心理和價值體系不斷受到沖擊和挑戰，大眾群體出現了精神世界的不適應性。這種不適應性體現在社會群體大多出現了各種精神世界和價值觀認識的困惑、郁結和迷茫。在這種形式下，需要有一種新的可以疏解和撫慰精神困境的社會認識體系和價值思考方式；原有的傳統社會人文精神體系困于固囿，無力承擔起這一急迫的需求；因此社會群體必然并且只能自主嘗試、探尋能夠適應自身當前精神世界需求的新的人文精神體系和價值評判標準。

此外，經過改革開放至今40多年的發展，隨著中國大眾恩格爾系數的不斷下降，人們對基本生活條件保障的需求已經初步得到滿足，而對于精神文化的需求則不斷上升。受到不同區域、不同職業、不同文化背景因素的影響，大眾的收入差距也逐漸呈現，收入的高低差別影響到消費心理和消費行為，而消費心理和消費行為的差別又不斷引發社會大眾內心生活觀念和生活態度的嬗變，產生了社會階層斷裂及社會觀念分化、個人生存時空被割裂等。[3]上述這些原因的綜合作用下必然導致不同階層審美標準的差異化。過去單一中心的、集體式的審美標準被各階層不斷地自我調整，以及隨之而來的每一種新的審美標準下所屬階層的自我認可和自我強化，從而不斷演化和探尋出新的不同階層認可的審美體系。不同階層的審美標準及其審美活動形式已經不同于之前單一中心、集體性的模式，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自我認可、自我強化與單一中心、集體式的模式共存的局面，且彼此之間呈現一種互為補充和依賴的關系[3](P104~106)。這種關系在社會心理表現中基本協調，但在不同審美標準的具體個體的審美心理活動外化時，也可能會出現沖突和對立。這種不同階層的審美標準之間的不斷分化、彼此協調但又不斷碰撞、調整從而又產生出新的審美標準的現象，正是當前中國社會下，受眾審美標準“碎片化”的一種具體表現。同時，即使是同一階層內的審美標準也會因為各種因素呈現出再分化的趨勢，這種不同階層及同一階層內的審美標準的再度分化也正是當前國內受眾審美標準“碎片化”的生動側影?？傮w而言，這種審美標準的“碎片化”發展趨勢已經并且將久遠的影響到視覺藝術的各個領域，而國產動畫作為視覺藝術的一個具體分支，也必然受到這種趨勢的影響。

二、總體趨勢

從當前國產動畫受眾的審美標準的總體趨勢來看，這種“碎片化”呈現出多元化和族群化的特征。從過去的權威式的、公共式的、相對穩定的一種標準、觀點不斷分解及再分解出多種標準和觀點。從過去的所謂正統式的大眾主流意識分化為各種小眾的獨立意識。這種小眾的獨立意識往往天然帶有顛覆正統、消解權威的基本特征，同時又兼具有自我肯定和自我安慰的心理暗示，呈現出一種多樣性、不可表現性、游戲性、差異性、非中心性、零散化、不確定性、不可通約性、流動性的狀態。[4]在這種標準下，現代動畫創作重要的不是動畫想對觀眾說什么，而是觀眾喜歡聽到它說什么。[5]隨著數字科技及IT產業的不斷進步，過去成本高昂的動畫制作已經不再被少數群體所壟斷，當代社會的普羅大眾只要愿意，借助各種制作技術都可以嘗試到這種以往高不可攀的藝術創作。此外，在碎片化的發展過程中，媒體變革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6](P36~46)各種小眾獨立意識下的審美標準經由個體制作的動畫作品借助各種發達的媒體渠道進行展現，這些民間的、非商業為主的、先鋒性動畫作品中所展現出來的審美標準往往更加鮮活、敏銳地體現了當前社會下的不同階層的審美需求，并往往能夠較為快速地獲得相應階層、族群的認可和追捧。而這種認可和追捧所塑造的審美心理和評判標準便會成為當前“碎片化”社會人文體系背景下的一種新的審美標準逐漸確立下來。更多的階層、族群所確立的審美標準從整體層面上強化了這種“碎片化”的趨勢。同時，這種“碎片化”趨勢下產生的“碎片”并不能簡單理解為傳統的審美標準整體中的一部分，“碎片”的基質來源于原本的整體，但是“碎片”的拼接并不能還原為原本的整體。這種“碎片”是一種相對獨立的，嶄新的存在，是相對原本來源于整體中的基質進行顛覆、解構、重構之后所演化產生的一種“異化”的審美標準，其基本的特征就是去中心化。因此，這種“碎片化”并不是完全毫無根據和因由的隨機裂解，其背后的動機和傾向都是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和人文因素為依托，并且其碎化的總體規律和范式分類仍然是有跡可循的。

(一)重構化趨勢

在國產動畫受眾審美標準“碎片化”的大趨勢下，重構趨勢是一種比較普遍的傾向。重構趨勢的本質實際上是對于原本的傳統審美標準在外部環境改變的情況下的一種自主的解構和重構，對之前的單一中心的、集體式的審美標準進行分解和組合之后重新創造出更符合當前時代下受眾心理需求的一種審美標準的行為。這種趨勢里既保留了原本傳統審美心理中的部分因素，同時又融合入了新時代下對當前社會現象和價值關系的重新認識和理解。把原本不能由傳統審美標準所接受的事物轉化為一種可接受、理解、消化、吸收的事物，并確立一種新的審美標準，從而排解和疏導當前社會形態下出現的新事物、新現象帶給受眾的困惑。這種重構實質上是一種大眾審美心理的自適應過程，也是一種群體審美心理的應激反應。這種重新建構的審美標準往往以輕諷刺、冷幽默、反邏輯、概念肢解及替換等方式對審美對象進行分解和展現，從而在看似無邏輯的審美過程中將審美標準進行展現。這種重構趨勢下的作品有很多，例如國內廣受年輕族群熱捧的超人氣動畫《超神學院》，就是在當前社會文化和心理背景下，受眾對于審美標準的重新定義的具體表現。片中大量的無厘頭、隱喻、反諷的橋段和混搭的畫風就是一個具體的例證。此外類似的作品還有《西游超級粉》、《口水三國》、《爆笑大話 》等，幾乎都是將傳統經典的審美標準顛覆、裂解之后，加入時代元素所重新組合出的動畫作品。這些作品的熱映也正是說明了當下相應階層在當代社會分工體系下的由社會心理狀態變化所引發的審美標準自我調整和適應的心理變化過程。

(二)小眾化趨勢

小眾趨勢是當前國產動畫受眾審美標準變化的另一特點。小眾化趨勢下的審美模式的具體表現為每個個體既是審美主體，也同時可以是審美對象。每個個體可以是導演也可以是演員。個體可以將自己認為是美的事物進行創作和展示。這種審美模式特別是在以90后、00后為代表的國產動畫作品中尤為明顯。這一代群體在成長的過程中，既接受傳統思想教育同時也接觸到各種多元化的社會觀念，在走入社會之后面對的是飛速變化的社會環境，在社會的分工體系中承受著來自傳統的和現代的多種觀念的沖擊和壓力，在現實與夢想的反復徘徊與糾結中，自我尋找著生存價值和個體定位。這些現實因素必然影響到這一階層人群的社會心理，并誘發其審美標準的裂變。使得這個階層、族群逐漸放棄傳統中部分滯后于社會發展形式的價值體系和思維方式，嘗試為自身尋找在社會現實重壓下的新的精神宣泄的出口。因此這種小眾化的審美標準更多的是以表達自我情感和內心情懷的釋放為主，并不刻意去滿足傳統審美心理的標準和社會整體的審美接受程度。表現的內容除了只針對特定的小眾群體之外，在審美情趣上往往是自成一統，在作品情感上有時甚至可以是頹廢的、無奈的、自我排解的某種自我抒發。因此，獨立化、特定階層性是小眾趨勢的一個最明顯特征。此類審美標準下的作品亦有很多，例如《胸毛傳》、《每日一暴》等。其中《胸毛傳》是以一個普通的小人物在北京打拼生存為主線，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講述了一個普通小職員在上著一份班的同時，“被迫”兼職做一個小快餐店服務員，在周圍人的直接或粗暴的“溝通和關懷”下逐漸成長的故事；闡釋了一個處于社會底層的個體的生活現狀。作品畫面并不算精美，甚至可以說粗糙；如果以傳統的審美標準來說，這樣的作品難登大雅之堂。但是在這粗陋的表象之下卻滿含著當下這一階層的人群在社會現實中的無奈以及內心深處的渴望。此外在作品《每日一暴》中，粗糙到近似丑陋的角色造型、怪異的配音拼搭出一種粗劣的審美感受，但是在每一個片段中卻都隱藏著對當下社會中存在的某些價值觀念的的犀利反諷和冷漠調侃。這種獨特的審美標準迎合了當前很多小眾群體的審美需求，借助于直白犀利的剖析，對社會現實的某些現象以一種獨特的視角進行了解釋和梳理，滿足了特定階層的精神渴望。

三、結束語

當前國產動畫受眾審美標準的“碎片化”及發展趨勢是伴隨著當代中國社會發展而自然出現的社會現象，這種現象的背后隱藏著多方面的原因，并且有其發展存在的客觀依據和生存土壤。碎片化的時代使消費與觀念都趨于個性化，各種不同風格，不同類型的動畫電影，滿足不同社會層面大眾的需求。[7](P177~179)客觀來看，這種趨勢里的消解統一、背離傳統、強調自身等精神追求在某種層面上包含有一定的消極因素，但是其打破傳統，探索符合當代社會現實所需求的新審美標準，構建新的審美體系，滿足當前社會發展背景下社會大眾的現實審美心理需求仍然有積極的意義和作用。作為國產動畫來說，如何將這種現實的發展趨勢更好的融合到國產動畫的創作之中，仔細甄別并消解其非理性的負面意義，并能夠從更廣大的層面上滿足和理解這種“碎片化”的不同階層的心理需求，從而將國產動畫發展的更好，必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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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艷英.中國動畫系列片喜劇性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3.

[6]黃鳴奮.碎片美學在“超現代”的呈現[J].學術月刊,2013,57(6).

[7]周玲嵐,周健.碎片化語境下動畫電影的“微”契機[J].當代電影,2014,31(5).

[責任編輯：呂艷]

[中圖分類號]B83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077(2016)01-0092-04

[作者簡介]彭松(1979-),男, 安徽合肥人,合肥學院藝術設計系動畫教研室主任，講師,韓國韓瑞大學動畫碩士,主要從事動畫創作、動畫教育研究。

[基金項目]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重點項目“安徽省動漫產業核心競爭力研究”(項目編號：AHSK09-10D149)；安徽省高校優秀青年人才基金項目“原創型動漫產業人才的培養策略研究”(項目編號：2011SQRW108)；合肥學院一般教研項目“動畫專業模塊化人才培養方案的研究與實踐”(項目編號：2011mkjyyyb13)。

[收稿日期]2015-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