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門好人”的自我修養

王銳麗

“江門好人”評選是江門市近年來開展的一項口碑極好的活動。在2014年和2015年的評選中，江門海事局的高建和陳杰安兩位同志分別獲得年度愛崗敬業的“江門好人”。

令人欣喜的是，這兩個人均來自江門海事局的新會海事處。筆者帶著敬畏之心走進這兩位“江門好人”，卻發現他們有著更多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江門好人”高建

新會海事處大體分三塊，處本部和下屬的崖門辦事處、睦洲辦事處。崖門辦事處負責人陳杰安和睦洲辦事處負責人高建，即為2015年和2014年的“江門好人”。

新會海事處轄區大鰲、睦洲、三江、古井四個鎮，水道布局“兩橫兩縱”，亦處于珠海、中山、江門三市交界，水網密集，渡口交錯，通航環境異常復雜。兩個“江門好人”皆產自于此，絕非偶然。

“上班要耐得住寂寞，下班要經得起折騰，收入要受得了打擊”高建說完，自己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高建是睦州辦事處的負責人。2006年開始工作，2007年考入江門海事局。先后到廣州海事局的黃埔、沙角、桂山島實習，之后又在江門海事局的辦公室，接著到了現在的睦洲辦事處。一大圈的繞行后，終于落地。

與其他的新近公務員發展“農村包圍城市”的模式不同，他走的是一條“自上而下”的路。

12月3日，早晨6點，高建起床。伺候好剛過兩歲的孩子，7點左右準時送孩子去幼兒園，由于沒有老人幫忙照顧孩子，2歲的孩子就已然過上了集體生活。送完孩子，驅車前往新中渡口，一個小時后，8點左右到新中渡口乘坐快艇到位于躉船上的睦洲辦事處。接下來，安排一天的工作，開始巡航。9點左右，從磨刀門水道到銀洲湖，再從銀洲湖經過虎跳門到崖門水道，從石板沙回到辦事處，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1點多。匆匆吃完午飯，下午2點開始又對一些專項的工作進行處理。待到準備休息—下時，發現一天已經過完了。

高建說，來到基層最大的感受就是，時間不夠用。現場監管是比較耗時的事情。與中山、佛山不同的是，整個江門地區的智慧海事視頻覆蓋率還遠遠達不到要求，以新會海事處為例，視頻監控的探頭數量屈指可數。因此，主要的工作都集中在現場監控上。再者，智慧監控平臺能夠對轄區的總體情況進行把控，卻無法對密集水道的細節，比如超載等情況有全面的了解，現場巡航也還是必要的輔助手段。

高建每天下午都會安排出一些時間處理臺賬。睦洲辦事處雖小，但是與地方的溝通、航道的疏浚、鄉鎮渡口管理，以及內務的簽證、后勤、保安、廚房、采購等各項事宜一應俱全。

很難想象，這么多的工作只有三個人來完成。高建說，睦洲辦事處目前只有三個人在工作。另外三個人都被借調到江門海事局局機關了。

但是人被借走了，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日子還要繼續過。高建認為這也是目前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人才流動的單向性。在他看來，作為基層的負責人，很想做出成績、展示才能。但是才能一旦展現，就面臨著人員被借走，現場人員缺乏。現在的高建本人也是什么都做，他說，幾乎所有的匯報材料都是他自己在做，“已經無子彈可用了”。不過海量的工作下，他找到了合適的方法，在心理上，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工種，求得平衡。

高建坦言，基層的工作干頭萬緒，也不只是管好船，處理好內部關系即可，還需要和行業、地方等打交道。比如解決轄區通航隱患，要和航道溝通；解決水上案件，要和地方政府、公安溝通；涉及農用漁船，又需要和漁政打交道。

“面對各種不可預知的工作，理念很重要”，高建說，“要做到‘家底清、思路明，把工作做透，就需要扎根進去基層”。

“對于晉升，我想得不多。大家都融入在了一起，對職位比較淡化。我們在睦洲，最大的成就感不在于加薪升職，而在于完成一件事后的欣喜。”

“我覺得人的一種精神境界和圈子很有關系。但是圈子又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如果你每天只能忙于生計，你就很難進入更大的圈子。現在我們基層的海事人員就面臨著這樣的尷尬。”——高建

從2007年考入公務員隊伍，高建已經在海事系統工作了快9年。他說，來到基層最大的感受就是，以前在機關知道的只是理論，來到基層就發現，可以把原來理論性的東西變成實踐。比如渡口設施的改善、安全主動預警系統、管理模式更新等，都是他在基層進行的探索。

為了摸清“家底”，高建曾一家一家走訪轄區的船廠，睦洲轄區的20多家船廠他都涉足過。由于船廠會在船舶的進出、簽證方面與海事打交道，核對資料（貨物清單、證件、船員）等也都需要接觸。接觸之后，他就發現，基層的實踐和機關的材料完全不同，對航運安全的理解也有了顛覆性的認識。

在他看來，在基層和在機關，各有各的優勢。在基層，只要你有想法，就可以放手去干，但是劣勢就是條件相對艱苦。他調侃自己“少年老成”，那是“被海風吹得滄桑了”。

由于睦洲辦事處設在躉船上，交通生活諸多不便。

每天，睦洲辦的人員都必須先從家出發坐公交車到房產大廈，在那里等待江門到睦州的公交車，大概40分鐘一班，然后打摩托車到渡口，再從渡口坐小艇到躉船上，每天上班僅單程就需要花費2～3小時。且每天如此。

躉船雖然可以住宿，但是作為拖家帶口來此工作的外地年輕人，雖然辛苦也還是堅持每天回家陪陪家人。但是交通費用的高昂讓他們經常捉襟見肘。高建每個月工資剛好過了江門市的平均水平，每天開車來回上下班，養車就花費了工資的三分之一，加之孩子讀書和家庭生活，日子過得極為清貧。他調侃自己說，“公務員群體已經從中產階級，到了社會底層了。”

“為什么會被評為‘江門好人？這個我也不清楚哦……在我們單位很多人都做得比我好。唯一將我樹立為江門好人，我個人認為跟我們部門的工作有關。”——高建

高建說，于他而言，最難的不是生活，而是工作。每年攻關做課題最是費心費力。以前睦洲轄區船和橋碰撞的事故案例非常多，高建他們就想想辦法自己解決。他們參照長江的經驗，并向外省學習，后來發現這是共性問題，大家都沒有更好方法的情況下，他們開始自己研發。睦洲辦的2、3個人利用晚上時間開發了船舶防碰撞系統，當時聲、光、電系統，全部加進去，找資料、學激光技術，無線電傳播技術。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終于把一整套方案做出來。而參與系統研發的幾個人都是非專業人員。雖然現在這套系統由于經濟原因，沒有在睦洲辦事處得到運用，但讓其他部門實踐了，效果非常好。endprint

“在躉船上工作，最怕的就是臺風。”高建介紹，“防臺風時期，船開不了，要看好電線和自己的水。最開始的時候是沒有自來水的，要么從新會海事處裝一桶水，接過去。要么停水的時候，從江里舀河水，沖涼。”

高建說，睦洲辦是江門唯一一個24小時水上監控點。再者，它很偏僻，上下班都要過渡。但是在這樣的艱苦條件下，這個團隊卻保持了轄區的安全穩定，在創新方面也收獲頗豐。在睦洲辦工作的兩年多時間里，為了能團結和帶領年輕人扎根基層，高建想出了各種辦法。他說：“要讓他們守得住、留得住、心放得下。在日常工作中，盡量營造好的工作生活環境。我們這兩年創立了流動圖書室、青年學習小家，文體活動室等。還成立了業務學習小組，營造爭先爭優的氣氛。讓大家把精力放在爭先創優上。這樣就不會覺得無聊。”

高建說，唯一的遺憾就是照顧家里比較少。2013年剛來睦洲辦時，孩子才剛剛出生。為了盡快熟悉工作環境，他經常是一周最多回家2次。而不到3歲的孩子也被早早扔進了學校。

“江門好人”陳杰安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金庸的這十四本小說，以及《越女劍》我都看了至少4、5遍。最喜歡《笑傲江湖》里面的令狐沖，肝膽俠氣，令人向往。”——陳杰安

都說江門的特產之一是明星，見到“江門好人”陳杰安時，記者相信了。

在采訪的間隙，穿著整齊的陳杰安匆匆進來，“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后面他說了什么，記者沒在意，只是突然有種進入TVB拍攝現場的感覺。明明是清一色的海事制服，硬是被他穿得英氣逼人。以至于采訪結束后的很多天，本刊的攝影記者還在討論他到底是像香港的哪位當紅明星。

陳杰安，新會海事處崖門辦事處的負責人，執法大隊副隊長。華南理工大學畢業，剛過31周歲，在崖南已工作3年。

“‘江門好人？壓力很大。我從未想過做什么好人。在這么一個地方，做負責人不容易。能展現出來80后的面貌，把新時代的想法和做法融入到傳統的執法中，達到更好的效果。我就滿足了。”

陳杰安說，海事是與國際接軌的行業，所有的標準都是國際上引進過來，配給的設備也都是國際化的。作為江門局為數不多的A級PSC檢察官，他展現出來的風貌也是國際范兒十足。

介入海事行業讓陳杰安對水、對海有了敬畏之心。

2009年，陳杰安跟隨海巡31去春曉油田進行巡航、演習。在船上的三天三夜，他也吐了三天三夜，已經表現出輕微的脫水癥狀。靠著船上大副和水手的照顧才能最終堅持下來。他問大副“這么苦的環境，怎弄？”大副只是微微一笑。在船上的日子，讓陳杰安意識到，同舟共濟至關重要。

巡航回來后，他告訴自己，既然進了這個行當，就應該有這樣的特質，要求自己堅韌一點，堅持下去，也許問題也沒有想像中那么難。

“在船上工作是‘痛并快樂著的，現場工作雖然枯燥，但是守護安全還是蠻有成就感的。只是長期繃著安全這跟弦，感覺自己有些強迫癥癥狀。”——陳杰安

記者欲跟隨陳杰安上船巡航，上船前收到他的“約法三章”：

“第一，上船不準穿高跟鞋；第二，船外拍照要穿救身衣；第三，開艙門一定注意不要卡著手。一切OK，那就上船。”

陳杰安對安全有著自己的理解，他認為以前講“‘與天斗、與地斗，但是我們卻是，能不斗就不斗。比如臺風來了，那么就避臺，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陳杰安講訴了自己在外輪工作的一個經歷。

他作為PSC檢查官在廣州港上了一艘希臘籍的船。親身感受到外輪上等級制度的森嚴：低級船員嚴格上不能同船長談話。當他走上去時，有了一次當貴族的體驗，船上的服務生特別禮貌。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的管理水平非常高。陳杰安說，如果國內的船舶管理能達那樣的水平，就好了。

他認為從事現場的船舶檢查，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而船舶的管理水平從很多的細節都能表現出來。他對德國船舶贊譽有加，他說：“德國的船舶管理非常嚴格。有一次我們去檢查，從上船到下船都沒有被他們正眼看過，在他們的意識里，他們是最好的船，沒有任何的安全隱患。”

“在崖門工作，能堅持下來靠的是對自己身份的認同。要保證工作中不被忽悠，首先必須有辨識忽悠的能力。中國有兩個行業是越老越好。一個是老中醫，一個是老船長。有些東西需要一點一滴去積累。”——陳杰安

2008年，陳杰安作為海事的實習生同師傅一起上了一艘跑香港的集裝箱船進行安全檢查。檢查完畢，老師傅想起忘了查船的尾軸是否漏水，于是委托陳杰安去查。陳杰安上到機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認識尾軸，于是詢問當時的船員“請告訴我哪里是尾軸”？船員看到他是菜鳥，就隨便找了個地方給他看。他看并未漏水就結束了檢查。

幾天后，他們再次檢查同樣類型的船，師傅便指出了尾軸給他看，他才意識到，原來上次被騙了。這件事之后，他就意識到要努力學習專業知識，才能不輕易被忽悠。

每個月，陳杰安都要對渡口渡船進行檢查。他說，“這些渡口渡船要么不出事，要出事就是大事。”每個月都去檢查，告訴他們不要超載，大風大霧，或者臺風等惡劣天氣就提醒他們不要過渡。

由于管著安全，陳杰安有些強迫癥癥狀。他說長期的安全監管讓他養成了兩個壞習慣，第一是到了酒店里面，第一件事是打開門口，查看背后的逃生路線；第二，由于大船查多了，受船體里“電纜洞穿”的影響，走到哪里都要去關注電纜線路是否安全。“安全意識已然深入腦洞”，他調侃自己。

對于31歲的陳杰安來說，他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和無限旺盛的精力。他介紹，平時緩解壓力的方式是運動，對于運動，他也幾乎是全能。平時愛踢足球，最開始踢前鋒，后來踢邊鋒，到了5入場就踢后衛。

被記者詢問為什么選擇來海事，他則說緣分吧。“做一行，就愛一行，平時工作象打仗一樣，看到記者來采訪很開心，我們的領導還是很關注基層的，這是對我們最大的肯定。”endprint